歌声飘过的山村黄昏

五色石文斋 2022-06-15 17:58:21

有一首歌曲《春光美》,像一枚钉子,将我二十多年的记忆牢牢钉在了一个山村的黄昏,不管岁月的流逝是何等的犀利,一个人的际遇和命运是怎样地转换,都不能改变它在我的身体里所留下的切入肌肤的震憾。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一个夏天,我和海滨到朋友家去赴那个毕业前就说好的约定。那是一个偏僻山乡的小村子,四面的丘陵像一口锅一样向远方平缓地舒展而上,天空把一个透明的锅盖罩在四周模糊的山峦上,村子坐在锅底,像一位上了岁数的母亲,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活。房子似一只只灰色的牛,被拴在一团团墨绿的树丛之中,仿佛这样的牛早已习惯了卧在树丛的绿色里呼吸。一块块不同走向的深绿色稻田,经过那些房舍随意分割,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山乡宽阔连贯所散发出来的圆润之美。

天是很热,中午时分,朋友在水田里给我们洗了有些汗味的衬衣,我们有些惊讶。对于在水边长大的人,水像空气一样,熟悉得可以随手扔掉。在城市念书的日子,即使停水,也没有让我们产生丝毫的担心,因为水会源源不断地向我们流来,向生活流来。朋友解释说,她们这儿的饮水都是在地边挖一个大坑,用竹木箍住,过滤器一样,水也相当的清澈,只是在下大雨的时候,水有些浑,人们不得不在澄过几个小时后,才能饮用。

黄昏来临时,夕阳站在西边的低山上,回头向山乡眺望,它的目光揉醉了这里的一切,水稻,树木,牛和那些在田边劳作的人们。每一片稻叶,每一棵树木,每一头畜生,每一只飞鸟,每一个人,甚至那些藏在其它物体下面的每一只小虫子,都在用这黄昏细亮的丝线编织着一种内心的感动,都在用身体品味着这黄昏流泻而来的美丽,这种流畅在无数生命和彼此构成的相互依偎的空间里的无可比拟的魅力。

在这口像锅一样的山乡里,这些美难以溢出,无一浪费,在里面久久徘徊着。一个多么醉人的世界,仿佛一锅通向未来生活的香喷喷的米饭,在夕阳的山村里渐渐熟透。不由得我内心最秘密的向往被它点亮,我要去寻觅那无法复制的美丽。我和海滨怀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慢走在稻田间的小路上,田边细细的草叶不时地抚摸着我们年少的脚步。水汽渐渐地上来了,通过一些稻叶歇在我们的手指上,我能感到那种细腻的凉爽在通过手指向我的体内传输。突然,那不知在何处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播放着歌曲《春光美》,声音像是一张大网,将这乡村的一切网住:

我们在回忆,说着那冬天, 在冬天的山巅,露出春的生机, 我们的故事,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心里, 我们慢慢说着过去,微风吹过冬的寒意, 我们眼里的春天, 有一种神奇。

啊, 啊,这就是春天的美丽。

我们在回忆,说着那冬天, 在冬天的山巅,露出春的生机, 我们的故事,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留在我们心里, 一遍一遍深情回忆,春天带来真诚友谊, 我们眼里的春天,有一种欢喜。 啊,啊,这就是春天的美丽。

我已无法说清那种震憾是如何地穿透我的身体和灵魂,那些飞驰的音符像一支支柔和的利箭不停地扎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有一朵饱含魅力的花朵在深深地呼吸,我有些脱壳的灵魂跟着它优美的旋律在山乡里游走,或许每一片青青的叶片上都贴满了那些跳动的音符,每一个畜牲的耳朵里都灌满了它飞舞的旋律。

那一刻,我没有任何思想。我想,山乡和我一样,都会有瞬间的思绪空白,只有一种声音,在召唤,在述说。我已无法分清这是夏天的一个黄昏,还是春天的一个早晨,在这美妙的旋律之中,整个身体就成了一个飘动的音符。

随后,我们恢复了意识,就大声地附着那旋律唱了起来,也许我们的声音,永远也无法抵达这个山乡以外的任何地方,甚至无力触摸那些飘起的炊烟,可它从我们胸膛出发的时候,的确想抵达远方。其实,这里的一切,植物和动物,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有声音的和无声音的,都在内心唱着这首歌曲,因为它们的内心都一样渴望着一种春天将它们照亮,让它们飞翔。

山乡是贫穷的,也许永远也无法与城市相比,可它有如此优美的黄昏,如此广阔的绿色时空,却是城市里的草坪怎么也无力营造出来的。更是有了一首经典歌曲的传唱,那个被歌声泡熟的山乡黄昏便永远留在了一个人记忆里,不管岁月的搓板如何锋利,都只能是将它的美丽搓得更亮。

(文/肖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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