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言二拍丨第二十四章刘永好兄弟

鲁鲁阅览旅游 2025-04-15 15:26:44

话说1951年,蜀中乡野,一户刘姓农家忽闻啼声震瓦,竟是四子同降。老父刘老汉喜极而泣,又愁容满面——这年景连年歉收,村中饿殍时现,一口薄粥尚难周全,何况四张嗷嗷待哺的小口?妻子陈氏卧在草席上,搂着四个襁褓,含泪道:“既是天赐的缘分,便取个吉名罢!”老汉沉吟半晌,提笔写下“永才、永行、永美、永好”八字,叹道:“愿他们兄弟齐心,才德俱佳,行稳致远。”

岂料天意弄人,刘老汉次年伐木摔断右腿,家中顶梁柱轰然崩塌。陈氏白日种地,夜织草鞋,十指磨得见骨。一日黄昏,永美高烧不退,陈氏翻遍米缸,只得半碗糙米。她忽地跪在丈夫榻前,泣不成声:“三儿送去城东陈家,或能活命……”老汉以拳捶床,老泪纵横。

翌日,六岁的永美被裹在蓝布包袱里送走。永才扒着篱笆哭喊:“三弟莫怕,大哥定接你回来!”永行将珍藏的竹蜻蜓塞进弟弟手中,永好攥着半块红薯追出三里地。自此,兄弟四人虽分隔两地,每逢月圆之夜,总聚在村口老槐树下,永行掏出《三国演义》,借着月光给弟弟们讲“桃园结义”。

十年寒暑,四兄弟渐长成。刘家虽贫,却满屋书香。老汉拖着残腿,将卖柴钱悉数换作旧书,常言:“饿肚皮不过一时,荒学问误人一世。”永才最是聪颖,自制煤油灯悬于梁上,夜夜苦读至鸡鸣。某日学堂考试,先生见永才试卷墨迹未干便交卷,怒道:“这般敷衍,岂是读书人做派?”永才垂首:“家中弟妹待米下锅,学生要赶去码头扛货。”先生展卷细看,竟是全篇工整小楷,无一错漏,当下含泪赠他半袋白面。

永行嗜好摆弄机械,将废铁铺捡来的破收音机拆装百遍。某日忽闻匣中传出人声,惊得跳起撞翻油灯,燎着半间草屋。陈氏举着扫帚追打,却见永行举着冒烟的收音机大喊:“娘!这机器能听北京的消息!”永好未及弱冠,已通晓数理化,更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唯永美在陈家亦未荒废,白日放牛,夜里蹲在牛棚借着粪火读《齐民要术》,竟自悟出牲畜疫病防治之法。

1978年冬,改革春风初拂巴蜀。病榻上的刘老汉攥着四子手腕,气若游丝:“新世道要来了……你们须做弄潮儿……”言罢溘然长逝。四兄弟伏地痛哭,永才行至檐下,见院中老梅凌寒绽放,忽道:“爹说过,寒梅香自苦寒来。”

彼时永才任车间主任,永行在税局捧铁饭碗,永美已是农业局技术员,永好执教乡学。兄弟四人却聚在祖屋,将积蓄尽数倒在八仙桌上:粮票、毛票、分币叮当作响,数足一千元。永行拍案:“养鸡!三月可出栏,利钱能翻倍!”永美蹙眉:“饲料配方须改良,否则成活率不足六成。”当夜油灯摇曳,四人画满三张草纸,定下“雨新良种场”的名号。

岂料初战折戟。五百雏鸡运至半途,竹笼透风,冻死百余。永好赤脚奔至成都,在青石桥市场支起木牌:“刘家鲜鸡,现杀现卖”。永行推着板车穿街走巷,嗓子喊出血沫:“买鸡送蛋咯!”十日下来,本钱亏去三成,永美蹲在鸡舍抓一把染瘟的饲料,忽道:“改养鹌鹑!六十日可产蛋,本轻利厚。”

四兄弟卷土重来。永才购得良种鹌鹑二百,分置四间草棚,各试饲养法。永美调配出豆粕鱼粉混合饲料,永行设计双层竹笼节省空间,永好记录每时辰温湿度变化。月余,永才那棚鹌鹑羽翼油亮,日产双蛋。兄弟相拥而笑,眼角却带泪光——原来永好棚中温度过高,竟彻夜守候添水降温,十日未解衣带。

次年开春,新希养殖场鹑鸣如潮。永行立在如山蛋筐前,朗声道:“当建饲料厂!禽畜根基在饲粮,此乃命脉!”众人皆惊——时值“万元户”已属凤毛麟角,而四兄弟竟要办厂。永美取出一叠发黄笔记:“这是十年间记录的七百种配方。”永才抚着自制颗粒机道:“此物能耗降三成,出料快一倍。”

1986年秋,国务委员宋健视察新希。但见厂房栉比,机械轰鸣,青工往来如织。宋公挥毫题下“中国的经济振兴期于社会主义企业家”,永好捧着墨宝哽咽:“若爹娘得见……”语未尽,永行已背过身去拭泪。

至1994年,新希麾下三十八厂,产值十七亿。某日《福布斯》记者来访,见永才在实验室调试新机,永美田间指导农户,永行与工人同吃大锅饭,永好正给夜校青工讲经济课。记者叹道:“诸公已富甲天下,何必亲力亲为?”永好指墙上老父遗像答:“四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难断。新希不是刘家的,是千万农人的饭碗。”

是夜,兄弟四人重返老宅。院中老梅依旧,月华如水。永行忽从怀中掏出那只竹蜻蜓——正是当年永美被送走时所得信物。四双手交叠其上,恍如少时槐下盟誓。

诗曰:

蜀道巉岩岂碍行,弟兄携手破坚冰。

鹑雏振翅惊风雨,稻浪连天耀斗星。

义重能开金石路,情深可化雪霜凌。

世间多少荣华事,不及寒门四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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