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言二拍丨第三章东北二王

鲁鲁阅览旅游 2025-03-12 03:51:38

朔风卷地,寒鸦啼空。话说那东北沈阳城内,有一户王姓人家,父亲王家林与妻子俱是教书匠,膝下三子,长子敦厚,次子王宗坊、三子王宗玮却生得心性乖戾。这宗坊自幼受母亲溺爱,偷鸡摸狗之事做尽,每每犯事,其母总以泪掩过,乃至养成一副豺狼心肠。宗玮虽在军中历练三年,表面沉稳,暗地里却与兄长沆瀣一气,偷藏军械,埋下祸根。

壬戌年腊月三十,沈阳城爆竹声声,家家户户围炉守岁。解放军某部医院内,职工齐聚俱乐部观影,独助理员吴永春瞥见两蒙面青年推车而行,黄布挎包鼓胀可疑。他唤来副主任周化民盘查,二人神色慌张,言语支吾。宗玮掏出一纸通行证,上写“沈阳汽车制造厂工人”,周化民正待细问,忽闻院办喧哗——原是宗坊窃烟败露,众人扭打间竟从其包中搜出手枪。

宗玮见事败,目露凶光,袖中枪响,周化民胸口中弹,血溅白墙。院办内枪声大作,宗坊挣脱桎梏,兄弟二人如疯兽般横扫弹雨,四名医护当场毙命,吴永春脖颈洞穿,仍嘶声疾呼:“抓凶手!”须臾间,医院已成修罗场。待公安赶至,只见遍地横尸,唯余李作舟手中紧攥宗玮证件,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王氏兄弟仓皇归家,老父见儿衣襟染血,腰间别枪,登时瘫坐椅中,颤声问:“造了甚孽?”宗坊狞笑:“横竖是死,不如搏条生路!”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俄而收拾细软,携枪弹遁入夜色。自此,东北至岭南,千里山河皆成炼狱。

二人扒上南下列车,乘警查票时,宗玮假意掏证,袖中冷枪骤响,乘警耳垂炸裂,车厢大乱。兄弟砸窗跳车,荒野茫茫,月黑风高。此后数月,二人流窜湖南衡阳,昼伏夜出,冶金医院内,宗坊手伤求医,值班大夫未察端倪,草草缝针了事。翌晨,职工见诊室桌榻凌乱,塑布留痕,方知凶徒竟在此酣眠!

腊月寒雨,衡阳机械厂职工伍国英携夫看房,推门惊见二匪大啖干粮。宗坊裤兜枪柄外露,伍氏强作镇定,寒暄数语后疾奔报案。宗坊夺车欲逃,老工人武振云拽车喝骂,反被一枪逼退。街巷间枪声再起,民兵蒋光煦肩头中弹,血染长街。张业良一家出游,忽遭劫车,幼女筱琴拽车哭喊,宗坊连发两枪,幸未命中。张业良护女心切,扑身搏命,竟被一枪穿心,其妻李瑞玲夺下匪包,下颌粉碎,犹死死攥住包内手榴弹,嘶声咒骂:“天杀的贼,必遭雷劈!”

惊蛰前后,武汉岱山桥头,检查站内李信岩见宗坊形迹可疑,探手摸其衣兜,忽触硬物,厉喝:“有枪!”站长王云拔枪相向,宗坊挣扎如困兽,屋外宗玮闻声杀入,弹雨倾泻,王云、李信岩等人立毙当场。熊继国重伤昏厥前,犹见二匪夺枪狂笑,踏血而去。

是夜,汉口街头,轴承厂青工詹小建骑车归家,忽遭冷枪贯胸。宗玮夺车疾驰,月色下,詹小建血泊中喃喃:“娘……儿回不去了……”言罢气绝。江城百姓闻枪色变,户户闭门,小儿夜啼竟以“二王来了”止之。

秋风肃杀,江西广昌县民政局刘建平购烟时,瞥见二男推车踽行,面黄肌瘦,东北口音,疑是通缉要犯,急报派出所。所长邹志雄率众追至宴公岭,密林深处,枪火交织。宗玮胸口中弹,匍匐草间,仍握枪嘶吼:“老子做鬼也不饶你们!”战士甘象清搜山时,忽觉足下绵软——竟是宗玮藏身草丛!枪响刹那,甘象清肠穿肚烂,犹死死抱住匪徒双腿。宗坊见弟垂死,竟弃之如敝履,独窜深山。

九月十八,暮云四合。参谋吴增兴持报话机禀告战况,忽见枯草簌动,宗坊暴起射击。吴增兴腹中三弹,倚树连发四枪,与武警合围将其击毙。验尸时,宗坊腿上绑着劫来赃款,瘦若饿殍;宗玮衣内藏母绣平安符,血迹已褐。兄弟相残七月,终暴尸荒岭,野狗逡巡,蝇蛆附骨。

话说王氏兄弟伏法后,沈阳城内议论纷纷。有老者言,王家祖上本为书香门第,奈何子孙不肖,酿此大祸。王家林夫妇虽为教书匠,却未能教子成人,实乃家门不幸。宗坊自幼顽劣,母亲溺爱无度,终致其走上不归路。宗玮虽曾从军,却未能改邪归正,反与兄长同流合污,终至身败名裂。

又有传言,王氏兄弟逃亡途中,曾于深山老林间遇一老僧。老僧见二人满身杀气,劝其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宗坊冷笑:“我等已是亡命之徒,何来回头路?”老僧叹息:“多行不义必自毙,尔等终将自食恶果。”言罢飘然而去。宗玮闻言,心中略有触动,然已无法回头。

王氏兄弟伏法后,王家林夫妇悲痛欲绝。王母终日以泪洗面,悔恨当初未能严加管教,致使二子走上绝路。王家林则自责教子无方,愧对祖宗。一日,王母忽闻门外喧哗,原是邻里议论王氏兄弟之事。王母心如刀绞,奔至院中,对月长嚎:“儿啊,娘对不起你们!”言罢投缳自尽。王家林闻讯赶来,见妻已气绝,悲痛欲绝,呕血而亡。

王氏兄弟案件震惊全国,公安部发出首张A级通缉令,引发“83年严打”。各地公安、武警、民兵齐出动,布下天罗地网,终将二匪击毙。此案不仅催生中国武装警察部队的组建,更在社会上引发深远影响。百姓闻枪色变,小儿夜啼竟以“二王来了”止之。

次年清明,沈阳北郊坟茔林立。周化民遗孀携幼子焚纸泣告:“凶徒伏诛,夫君安息罢!”吴永春颈疤狰狞,对镜更衣时,总见血色除夕夜。张家小女筱琴夜夜惊梦,每唤“爹爹”,其母李瑞玲以缺齿之口哄道:“爹打坏人去了,乖囡莫怕。”

坊间传言,王氏兄弟伏法那夜,东北老家宅院忽起阴风,王母披发赤足奔至院中,对月长嚎,翌晨投缳自尽。老父王家林枯坐讲堂,粉笔书“教子无方”四字,呕血而亡。正是:

养儿不教豺狼心,

枪火千里血染尘。

莫道苍天无报应,

荒山孤魄泣野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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