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的:知道自己是谁,就不可能误入歧途,就能清醒地活出自己。所以,也便会在一致的始终如一里,受到人们的尊敬和尊重。用官方的话来说,这叫不失本色;对自己而言,这叫活出自我。
宋玉林,国务院原副总理陈永贵的第二任妻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农民,不沾陈永贵的光不说,还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做什么事情。其中,有一件事很能说明问题,那就是她在怀小儿子时,已经四十多岁了,认为四十多岁在农村都该做奶奶了,而自己还怀儿子,真是有些“丢人”了。
一件小事,就能看到她不愿与别人不一样,而正是这种不愿与别人不一样,让她在很“合群”里受到了人们的尊重和爱戴,对一个普通人的尊重和爱戴。
01.你给咱在外边好好地为人民服务,把家里交给我大寨地处山西省晋中市昔阳县城东南部,是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解放前,这里的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穷山恶水,七沟八梁一面坡,群众生活十分艰苦。宋玉林1927年出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寨女子。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18岁的她就和陈永贵有了交集。
陈永贵1914年出生。1921年,6岁的他随父从晋城迁至大寨,1941年,26岁时与山庄头村贫农女儿李虎妮结婚。1945年—1946年,土改,分得土地、房屋和浮财,并参加民兵支援前线。宋玉林在这一年和陈永贵相识,并了解到陈永贵不仅自立自强,还想要着改变家乡的命运。但宋玉林当时并没有太多在意,几年后,她结婚生子,过上了与太多的大寨姑娘并无多少区别的日子。
1952年,37岁的陈永贵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出席山西省农业丰产劳模代表会,并在当年冬天,接任大寨村党支部书记。这时,宋玉林因为表现积极进步,不但当上了大寨里的妇女主任,更是被评为县里的“劳动模范”。两人在工作上有了一些交集,陈永贵一心想要推动家乡的发展,宋玉林认为自己是大寨人就得在大寨扎下根,在陈永贵的身后,她和村里的妇女们一起修梯田、筑泥路,不怕无论严寒酷暑,常常是餐风饮露、披星戴月。
1965年,陈永贵的第一任妻子李虎妮因病去世,时年,陈永贵51岁。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能行?陈永贵为大寨的事忙前忙后,家里没有个人打理怎么能行?领导和同事要为陈永贵介绍对象,觉得此时已经是独身一人的宋玉林很合适。起初,陈永贵不愿意,一是因为李虎妮才去世不久,他的心里总放不下她,一有空闲,眼前出现的总是她的音容笑貌,并为她时常流泪,总为她跟着自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而愧疚;二是陈永贵觉得宋玉林还不到40岁,怕自己因为年纪大耽误了宋玉林,更不想让宋玉林重蹈李虎妮的覆辙——为了大寨,陈永贵实在没有太多时间照料好自己的小家庭,怕再次辜负良人。
宋玉林很理解陈永贵的犹豫,当她看到51岁的陈永贵大寨的发展和建设操劳不停,心里装着的全是大寨的百姓群众,已是满面皱纹、两鬓斑白,衣衫也总是破旧不堪,心里很不是滋味,就主动告诉介绍人自己愿意。如此,他们之间便有了这样一段对话:
陈永贵:“我是一个党员。我肩膀上有人民给我的担子。你来我家肯定会吃苦的。”宋玉林:“我不怕吃苦,你也吃苦我也吃苦,为了老百姓,吃的苦也是甜的,是不是?”
陈永贵没有说话。
宋玉林接着说:“你给咱在外边好好地为人民服务,把家里交给我,老人我孝顺,孩子我照顾,不用你操心。你把党交给你的工作做好就成。”
宋玉林的诚挚打动了陈永贵,1966年,两个人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02.你到了北京好好工作,家里有我陈永贵和宋玉林的婚姻不仅得到了大寨里村民的认可,他们二人婚后也相处得进学融洽,以真诚朴素的方式结下了深厚的夫妻感情。结婚第二天,陈永贵就将精力再次投入到了大寨村的工作中,宋玉林说到做到,主动担负起了家中的一切家务,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陈永贵看到,宋玉林每天在参加劳动的同时,还要要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过于辛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在工作之余,主动帮助宋玉林分担家里的一些杂活累活。宋玉林明白陈永贵的心思,但又阻止不了他,就在每次做饭时多做一些细粮,先紧着陈永贵,等陈永贵吃饱之后自己再吃一些粗粮。这被陈永贵发现后,总在饭吃到一半时,就借故推托,把剩下一半留给宋玉林。
不需要言语表达的温情,让陈永贵和宋玉林互相帮衬,共同承担家务,在工作和劳动中也倡导男女平等,都有了一朴素的、更加深爱对方的心。1975年,60岁的陈永贵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宋玉林帮陈永贵收拾完行李,陈永贵不知道应该对宋玉林说些什么了。宋玉林说:“到了北京好好工作,家里有我,你要注意身体!”
后来,陈永贵想把宋玉林接到北京,宋玉林坚持长住大寨,她说,自己是村里托儿所的保育员,托儿所里的孩子们更需要她。就这样,她像许多母亲一样,每天在平凡的岗位上认认真真地工作,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副总理的夫人而要求或享受过任何特殊待遇。她把她的爱都给了孩子们,把心操在了工作上,因而受到了全体村民的敬重。可是,她像普通人一样,也只能从广播里、报纸上了解自己丈夫的行踪。而这也是她和陈永贵甜蜜恩爱的夫妻感情。
这中间最值得一说的是,怀小儿子时,宋玉林已经40多岁了,她觉得村里和她一样年龄的人都当了奶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有些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陈永贵听说后,非常着急,打电话给宋玉林说:“你怎么这么傻?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老了就得上劲了!”宋玉林这才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种不好意思让人们看到,宋玉林在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就像她认为自己是个农民就应该待在大寨,而不愿去北京一样。在这种“随大流”的意识里,宋玉林也以最朴实的方式支持着陈永贵的工作与生活——陈永贵到北京后,心里总放不下大寨,有一次,他陪同外国客人到大寨来参观,外国客人们听说身为副总理的他,妻子仍妻子在大寨生活,提出要见宋玉林。
宋玉林不好意思了起来,觉得穿着不是很好,又是一个农民,没有多少文化,就就藏起来不愿见外国客人。陈永贵找到宋玉林,给宋玉林做工作说,自己向来是农民打扮,妻子也是农民,朴素有什么不好呢?并对宋玉林说“劳动的人最光荣”,宋玉林这才跟陈永贵参加了接见了外国客人。其后,她依然在每天清晨,大寨人家升起的炊烟里,来到托儿所上班,忙到下班后回家,晚上又是做家务的缝缝补补里,点灯熬到深夜——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副总理的夫人,而觉得生活有了什么样的变化,她依然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03.你把钱全交了党费,孩子上学怎么办?1980年,65年的陈永贵辞去国务院副总理职务,宋玉林为了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才随居北京。当时,陈永贵认为“不在其位,不享其禄”,经过再三请求,搬出了原来居住的大院,住进了木樨地公寓楼的一套房子。因为大寨人惦念他们,陈永贵和宋玉林也惦念着大寨的发展,每次大寨老家来人,宋玉林总是热情相待,但为了怕乡亲们花钱,更不想为政府添麻烦,她总是不让乡亲们住旅店,就在家里打地铺。
1986年3月26日是陈永贵最后的时光,他流着泪对宋玉林说,想看着明亮(陈明亮,陈永贵家唯一有北京户口的孩子)考上大学,现在看来,老天连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给我了。据家人回忆,陈永贵当时有8300元钱,这里面还包括土改时候他家的房子作价给集体的3000多元,陈永贵要将这些钱全部交党费。但宋玉林却在这个问题上与陈永贵有了不同意见,她的理由是:陈明亮当年要上大学,把钱全交了党费,孩子上学怎么办?因此,陈永贵修改了自己的遗嘱,为陈明亮留了一部分学费。
不同的意见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对宋玉林的看法,她以最朴实的方式支持了陈永贵的工作与生活,在她的身上体现出了那个年代女性的坚毅和勤恳,也正因为她的争取,陈永贵才有了后来上大学的经历,成了陈家唯一有北京户口的孩子。也正是这种“不同意见”,让宋玉林更加真实了起来——在弥留之际的陈永贵紧紧抓着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不舍。宋玉林说,我知道他(陈永贵)是一心为公,什么都不要,但孩子的事,我不能不想啊。
陈永贵去世后,宋玉林老人一直幽居在家,尽管组织上对她生活上有关照,但她在生活的小事上坚持亲力亲为,她觉得组织上已经很照顾啦,儿女们又孝顺,她说她感到很满足。人们说,陈永贵的一生是精彩、传奇的,是和劳动、无私、本色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的,而他当不当副总理并不影响他的人格魅力。宋玉林却说:“他们想念他们的好党员,而我只想念我的丈夫。”
陈永贵一共有4个子女:大儿子陈明珠在山西昔阳县宣传部工作了二十多年,后退休。二儿子陈明善当了兵,部队有意提拔和栽培他,但陈永贵拒绝了,让他在拖拉机厂做了一名普通的工人,后去了电业局。三儿子叫陈明亮,大学毕业后经商,生活在北京,照顾晚年的宋玉林。女儿陈春梅一直在昔阳县公安局工作,做管理户籍档案的民警。
据陈明亮回忆,“妈妈总是因为爸爸的身份问题,对我们要求很严,有了困难,总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在陈永贵逝世后的几个月,他考上了大学,“上大学以后,家里很困难,最拮据的时候我身上只有3毛5分钱。”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大学毕业,挣到了钱,才得到改善。
2018年4月6日,宋玉林在山西昔阳大寨镇大寨村家中去世,走完了出身平凡,却有着宽厚、豁达、仁爱的品性的一生。享年92岁。在她离世的前几年,有记者采访她,她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记者问她是当年是怎么和陈永贵走到一起的,她只说了两个很简单的字:喜欢。她去世后,有亲友为她送了这样一幅挽联:虽未山盟海誓,无悔相夫沥血呕心,霜雪饱经,坦荡一生修得高风高寿;果然路转峰回,有常厚德从人屈己,云天共远,慈悲九秩化来善报善缘。
结语:只要始终知道自己是谁,活着活着就有境界了写这段文字时,我正在听一首外国民歌,有几句歌词很感兴趣:
您去过斯卡布罗集市吗?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上面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叫她替我找一块地,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就在咸水和大海之间,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叫她用一把皮镰收割,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
歌曲本身与宋玉林无关,但我要说的是,天衣无缝的衣裳,以及咸水和大海之间那块神奇的土地,本身就在平凡的花草间。等唱着了、看见了,就可以用皮镰收割鲜花了。又因为平凡朴素,所以,唱着唱着,也就成世界名曲了。
作为百姓,我们都这个样子,只要始终知道自己是谁,就不存在返璞归真的问题,活着活着也就有境界了,就能像那些平凡的花草一样流芳百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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