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断矛影子拉得老长，陈到反手撕下战袍裹住刘备渗血的右臂。五百骑兵的蹄声震得枯枝簌簌，他忽然扯下银甲丢进溪水："子龙引十二骑向东，某率三十骑向西。"
两千枚青铜马镫撞击声迫近时，陈到在泥地画出三道弧线："三人为锥，锥尖者举旗。"他捡起折断的"刘"字旌旗，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旗杆："活下来的，就是白毦！"
建安二十四年·汉中校场牛油火把将雪夜照得昏黄，三百白毦兵正在冰面练习鸳鸯阵。陈到拾起三枚铜钱嵌入冰缝："第三队，蒙眼取钱。"
这些从入蜀老兵里挑选的悍卒，每人甲胄都缝着染血的麻布——那是他们首次斩将的证明。小将王冲不慎踩碎冰面，却仍闭目摸索着铜钱，冻僵的手指渗出血珠。
"为何不用兵器破冰？"陈到的铁靴停在士卒面前。
"将军说过..."王冲牙齿打颤，"白毦手的价值，胜于环首刀。"
建兴四年·永安军议诸葛亮欲北伐，命驻守永安的李严移屯江州，留下护军陈到镇守永安。
李严将诸葛亮的调防令重重拍在案几，青铜虎符震得砚台墨汁四溅："陈将军的白毦兵，总该让本督见识见识？"
陈到抚摸着曾经刘备赐的玉韘，帐外忽起破风声。十二支鸣镝箭穿透牛皮帐篷，在"汉"字大旗周围钉出完整圆环。三艘东吴楼船的模型在江面炸开时，李严的玉冠已斜挂耳畔。
"烽火台连弩五百具，铁蒺藜六千颗。"陈到斟满茶盏，"李都督的江州兵，敢在五更天拆装弩机否？"
建兴八年·临终托剑烛泪在诸葛亮第八封北伐书信上凝成红山，陈到颤抖着解开贴身锦囊。沙场四十年留下的十七处箭创同时作痛，恍惚看见当阳断桥边，那个浑身浴血却死攥"刘"字旗的少年郎。
"拿稳了。"他将浸透汗水的兵符按在副将掌心，那是建安二十三年汉中之战时，刘备亲手系在他腕上的玄铁虎符。
子时的更鼓声响彻城楼时，老将军突然跃起披甲。当值士卒瞧见他们的都督挺立烽火台，铁枪指东似在训示千军。直到启明星亮，新任都督宗预才发现陈到早已气绝，却依旧以枪拄地不仆。
尾声·铁魂永镇十一月十九，永安军民皆见奇景：三百白毦兵赤膊扛棺，将陈到葬在俯瞰长江的鹰嘴崖。铁棺入土时，二十年未见的白尾海雕群忽然盘旋不去。
朝廷送来悼文那日，江面漂来七十二根断裂的东吴桅杆。宗预打开陈到遗物木匣，里面除却建安十三年的断旗残片，唯余白绢血书：
"汉祚未尽，白毦不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