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春，汉中王府的铜漏滴答声里，韩冉跪接锦匣时，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绢帛封套。匣中蜀锦的赤色映着他泛白的鬓角，这个四十六岁的南阳谋士恍惚看见二十三年前，刘表在襄阳城头为他加冠的场景。

"你可知此去吊唁曹操的凶险？"刘备的嗓音裹特有的温厚，却让韩冉想起城头翻卷的云气。他俯身再拜："昔年刘表遣我出使许昌，曹操亲解佩剑相赠。今日不过重游故地，何险之有？"

残月下的汉水泛着铁青的寒光，韩冉抚摸着船舷上新添的刀痕。副使陈震抱膝坐在舱中，忽然嗤笑："魏国傅群摆下刀斧宴，倒是比当年刘表的鸿门宴更急不可耐。"韩冉望着江心漩涡，想起昨日在魏国荆州刺史府，傅群将青铜酒爵重重顿在案上："魏王曹丕有令，敢持蜀锦入中原者，当以僭越论斩！"

青蒿的苦涩在喉间翻涌，韩冉就着昏黄的烛火端详诏书。这是他在房陵山间蛰伏的第三个月，每日以药渣涂抹双颊。当驿卒送来魏国新刻的"黄初"年号竹简时，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掐进简牍——终于等到曹丕称帝的檄文。"速备轻舟，"他低声吩咐乔装成采药人的密探，"今夜借道巫峡，这卷伪诏当胜过十万精兵。"

建安二十五年四月初八的卯时，诸葛亮在武担山南麓迎住风尘仆仆的韩冉。当那卷沾着汉水潮气的诏书在刘备手中展开时，韩冉注意到刘备抚摸"天命不于常"五字时的颤抖。"你可知此物分量？"诸葛亮的羽扇停在半空。韩冉望向殿外渐白的天际："昔年高祖斩蛇剑亦不过三尺铁，今一卷伪诏，足可续炎汉正统。"（刘备有理由称帝了！）

章武元年秋，新任尚书郎韩冉病逝于赴任途中。船过秭归时，老船夫指着峭壁上经霜愈艳的枫叶说："此叶浸过王师血。"（指的是“汉水变赤”的夷陵之战）江水呜咽处，依稀可辨"宜城亭侯"的篆文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