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沈翎成婚三年无所出,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挺着大肚子找上门。
「我已经怀了沈翎的骨肉,还望你退位让贤。」
上辈子的我坚持不和离。
后来公主难产,一尸两命。
沈翎将这件事怪在我头上,怨恨于我,逼我 日日服下慢性毒药,折磨我至死。
重来一次,我望着怀胎七月的公主微微一笑。
「三万两,我给你们主持婚礼。」
毕竟只有我知道,沈翎先天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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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重生在长乐公主找上门这一天。
自从公婆去世后,原本与我相敬如宾的沈翎突然开始早出晚归,对我态度大变,动不动就要休妻。
我一心料理公婆留下来的沈家商行,本无暇理他。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勾搭上了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找上门,直接坐在主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我怀了沈翎的孩子,还望你退位让贤。」
长乐公主气势压人,望向公主身边的沈翎。
沈翎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我笑了:「沈翎,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沈翎轻咳一声:「陈映晚,你三年无所出,是该让贤。」
「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就算了,只说我爹娘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让我沈家绝后?」
不得不说,沈家公婆对我确实很好。
我与沈翎乃是指腹为婚。
后来我家道中落,父母重病,公婆出钱为我爹娘风光大葬,还迎我过门。
若非如此,我上辈子也不会坚守那个秘密至死。
只可惜,为了这样一个人,太不值得。
我死后,他将我与公婆悉心打理的家业挥霍一空,这个草包果真半点用处也无。
我看向沈翎:「既然你早就对我不满,为何不休了我?岂不更干脆利落?」
「免得还要公主挺着肚子跑一趟,亲自与我对峙,你当真不会怜香惜玉。」
长乐公主听到这话,也难免看了沈翎几眼。
沈翎明显一慌,眼神越发躲闪。
2
我嗤笑一声:「因为你不能、也不敢休我。」
我看向公主,一字一句说:「公婆在世时,沈翎曾在他们面前立过字据、发了毒誓,这辈子都不会休我。」
一是因为公婆知道沈翎就是个草包,沈家这么大的家业只有我能守住。
二是因为,他们相信只有我会替沈家保守秘密,守住沈家的名声。
沈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于是梗着脖子说:「你不就是会经商吗?我难道不会?」
长乐公主却皱了皱眉:「你当真发过这样的毒誓?」
沈翎连忙笑着解释:「不过是想让爹娘高兴,随口说的罢了,长乐你莫要相信陈映晚的鬼话,她在挑拨离间呢。」
长乐公主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罢了。」
「陈映晚,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你心里不痛快,你说什么我都不当真。」
「不过只要你肯和离,我便给你黄金万两以作弥补。」
沈翎怔愣,似乎连他也没想到公主为了和他在一起竟然如此大方。
他眼里闪过一丝窃喜。
他定然在想,公主肯花万两黄金与他在一起,日后定然能为他花更多。
上辈子我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公主。
而这次,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三根手指。
「那我要三万两,不仅让贤,我还给你们主持婚事。」
3
「陈映晚你狮子大开口!」沈翎大喊。
他已经把长乐公主的财产看做自己的了。
我加价,他自然心疼,仿佛从他口袋里掏钱一样。
长乐公主也愣了愣。
回过神来,她竟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
「好,我给你四万两,就由你来办婚事。」
沈翎呆住了,连忙劝道:「长乐,这、这怎么行?陈映晚怎么值四万两黄金?!」
长乐公主明显有些不耐:「她不值,难道我的孩子还不值吗?」
沈翎顿时没了气焰:「可、也不能让她主持婚事啊……」
「怎么不能?」我打断沈翎的话。
「我亲自成过亲,谁还能比我有经验?」
「……」
沈翎竟无法反驳。
长乐公主点头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何时能准备好?」
我答道:「公主若是着急,三日后可办,正巧是个好日子。」
公主同意:「那便三日后吧。」
沈翎见状连忙阻拦:「可是长乐,我家的亲戚三日内无法赶到京城。」
「无所谓,谁说一定要你家亲戚来?」
沈翎呆滞:「可这是我们共同的亲事啊……」
长乐公主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你已经成亲过一次了,如今还要再请一次亲戚?你也不嫌丢脸。」
长乐公主说完话就往外走,路过我时看了我一眼:「孤相信你,别让我失望。」
公主离开后,沈翎才敢恶狠狠地盯着我:「你要耍什么花招?」
我反问:「我耍什么了?」
「你明明可以说一月后,为什么偏挑三日后?我怎么不知道那是什么好日子?!」
「哦,你说这个啊。」
我轻轻一笑:「那是我娘的冥诞,可不是好日子吗?」
4
我第二天就开始采购成亲所需的一切。
毕竟那是四万两黄金,我说到做到,势必要好好办一场。
带着采买的下人走在街上,路人都会投来各样的眼光。
看来他们也都知道,我即将为我夫君主持亲事这件事了。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若说不是有人在故意传播消息,我是不信的。
当天下午,我就被一伙人掳走了。
再一睁眼,我站在富丽堂皇的公主府。
长乐公主歪在榻上望向我。
我微微一笑:「公主想见我,何必用这种方式?您是雇主,一句话我不就来了吗?」
长乐公主:「这样更方便。」
「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亲事不必大办,一切从简即可。」
我不懂:「公主毕竟首次成亲,有什么不能风光大办的?」
公主摇摇头:「我无意成亲,只是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字罢了。」
我忍不住问:「所以公主挑中了沈翎?」
公主沉默片刻,竟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的眼光不太好。」
我拱手道:「彼此彼此,我也一样。」
我与公主视线交汇一瞬,相视而笑。
就是在这一刻,我看到了她的想法。
虽然无法洞悉公主此意为何,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公主不爱沈翎。
或者说,公主也知道沈翎无法生育。
沈翎不过是她用来给孩子名分的工具罢了。
如果没有我,沈翎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愚蠢至极,很好拿捏。
可惜上辈子我执着于坚守秘密。
不过再执着,上辈子也都还完了。
这辈子我势必要把沈翎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一一还回去。
我望向公主:「我答应公主,一切从简,只希望公主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5
公主:「加钱?可以。」
「不。」
我摇摇头,「公主与沈翎成亲后,我要分走沈家的全部产业以及沈府的宅子。」
公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杀了沈翎。」
我不以为然:「沈翎是死是活,我并不在乎。」
总有一天沈翎会失去利用价值。
到时候的沈翎成了一枚弃子,我想杀他不过动动手指罢了。
公主又问:「可那沈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
「沈翎自是不值得,但沈家公婆待我不薄。」
「我曾答应过公婆,一定会守住沈家的产业。」
「沈翎指望不上了,我自然要接手。」
公主笑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胸怀。」
「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起身欲走,公主却又叫住了我。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
「成婚后,你立刻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我皱了皱眉:「那我何时能回来?」
公主道:「若是一切顺利,大概不出半年。」
「等这边事毕,自会叫你回来。」
事毕?
什么事?
公主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一切听公主安排。」
我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从未想过公主会对我不利。
即使京城所有人都说,公主仗着圣上的宠爱便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只有我知道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上辈子我虽拒绝了她,她却从未用权势逼迫我就范,更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凭她的身份,想杀我不过是轻而易举。
所以她对我说这话,我信她不是出于恶意。
于是我在离开前,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公主,您的胎象可稳?」
6
公主微微一顿。
「何出此言?我的胎一直有宫中太医在保,自然是稳的。」
我忍不住继续说:「胎象虽稳,还是多找些大夫瞧瞧,总不是坏处。」
我说完这话便低下头:「是我僭越了。」
公主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探究我心中的想法。
两日后,我正式为两人举办婚事。
这场糟糠妻为公主让位的闹剧,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公主入府当天,百姓挤在路口,水泄不通。
客人之中有公主门下的奴才,也有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正当我站在堂上,喊出「一拜天地」时,突然从梁上蹿下十几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公主身边的侍卫忙着保护公主准备撤离。
沈翎则东躲西藏、生怕自己挨刀。
我后退两步,却碰到了身后的桌子。
回过头,一柄长刀朝我面门砍下。
我抬手正欲挡住,却见一把匕首横在我面前。
竟是公主奔来,掏出匕首替我挡下了这一刀。
公主捂着肚子,疼痛难忍,回头看向侍卫:「带上陈映晚一起!」
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被她的侍卫扛起来了。
再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了一片竹林外。
沿着竹林小路走,便见一间木屋。
木屋前是一位仙气飘飘的青衣男子,谪仙一样的人物。
他看到我后朝我微微一笑:「您便是陈夫人吧?」
「我是沈淮之,公主的贴身侍从。」
虽说是贴身侍从,但看他的样子,与公主关系应当不一般。
「听说是你提醒公主要保胎?」
沈淮之问道。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
公主难道什么都跟他说?
沈淮之笑了笑,却答非所问:「公主的胎有我在保。」
「我乃医学世家出身,必不会害了公主,更何况……公主腹中的胎儿并非池中物。」
「所以还望陈夫人莫要在公主面前多说,免得公主思虑过多。」
7
话音刚落,屋内走出一名侍卫,说公主要见我。
我进门前又看了沈淮之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沈淮之的眼神似乎在警告我。
屋内的墙上挂着一把制作精良的弓箭。
公主与我仅有一帘之隔。
「多谢公主今日搭救。」我拱手道。
「何须客气?到底是因为我,你才招致无妄之灾。」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虚弱。
「陈映晚,今天你便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到时候事情结束,我会让侍卫带你回来的。」
我点头。
却在出门前又被她叫住。
「陈映晚,以你所见……」
「有些事若能重来一次,会有转机吗?」
我瞳孔猛地放大。
我转过头,看向幕帘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觉得……或许会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被侍卫送出城,一路只见路人行色匆匆,沈府门前的巷子也一片寂静。
离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我回头望向城池,只见重兵围城。
上辈子从未发生过这件事。
我心中惴惴不安,背着行囊越走越远。
天黑以后,我在一个小镇子上住宿。
天亮我便雇了牛车赶路。
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一处落脚地。
只因这个村子藏着一位名医。
上辈子公主胎象不稳,一众御医束手无策。
皇帝震怒,伏尸百万。
有人去请隐居已久的神医。
可等神医被找到时,公主早就撒手人寰。
我便背着包裹到处打听,最后找到这儿。
也就是神医最后消失的地方。
我在附近暂住下来,每日随便吃吃逛逛,一晃数日过去。
终于在机缘巧合下找到了神医。
神医听过我的描述,捋着胡子直道「难、难、难」。
女子生产是件千难万险的事情,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
我一掷千金,又苦苦相求,神医最终给了我一颗丹药。
「若运气好,此药或能救下一命。」
我收下丹药回到客栈,当晚却听客栈楼下一片喧嚷。
我开窗看过去。
竟然见到沈翎带着一众奴仆站在楼下。
他皱着眉头嫌弃客栈的简陋,抬起头,刚好与我对视。
8
沈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脑子里响起公主的声音。
「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沈翎很明显是来找我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敲门声很快响起。
我住在二楼,又不会飞檐走壁,一开门就看到沈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夫人,你可让我好找啊。」
我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我跟你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沈翎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夫人这么快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他笑眯眯地步步紧逼,又反手关上门。
我瞪着他:「你不怕公主?」
沈翎却嗤笑一声:「那个臭婆娘根本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如今倒好,老子也不怕她了!」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
「自从爹娘去世,家里一直是你掌权,我连看个戏都要从你手里拿钱。」
「如今,是该你跪下求我了。」
我沉默。
沈翎伸出手要摸我的脸,我突然从后腰抽出公主离别时送给我的匕首,狠狠插进了沈翎的肩膀里。
沈翎睁大了眼睛。
在他发出尖叫的前一瞬,我将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如果不想我下一刀划破你的喉咙上,就闭嘴。」
沈翎看着沾血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低声问:「谁派你来的?」
沈翎眼珠子转了两圈,不肯说。
我手中的匕首缓缓贴近他的脖子。
「三……二……」
他双腿一软:「是皇帝!」
9
「怎么可能是皇帝?」
公主让我离开京城,定然是有人站在公主的对立面,我会被连累。
可皇帝是公主的生父,更是给了公主天大的盛宠。
「我没骗你。」
沈翎快吓尿了。
「若非如此,我怎么敢越过公主来找你?」
我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我提到公主时,他那般无畏无惧。
除了皇帝,谁还能给他这般自信?
「皇帝为何派你来找我?」
沈翎连连摇头:「皇帝的心思,我怎么敢问?」
「只是我猜想,大抵是因为公主……」
我将匕首逼近几分:「你胡说,皇帝分明宠爱公主。」
「我不敢胡说!」
沈翎哀求道:「你不知道,你不在京城这几天,公主逼宫了!」
我愕然,「逼宫?」
「我得知消息也是你这个反应!」
沈翎忙说。
他和公主差一点就成亲了,生怕这样杀头的罪名会落在他身上。
沈翎愤然:「一个女儿家不安分守己便罢,竟敢逼宫,几个胆子?」
「但公主确实逼宫了,皇帝连夜派人出来找你,说一定是你怂恿了公主。」
我?
好大一口锅!
真是莫名其妙。
「公主失败了吗?」
我问他。
沈翎苦着脸:「我不知道。」
「三天前我就出发来找你了,是皇帝给我的消息。」
「至于现在京城如何……我怎么能知道呢?」
沈翎瞥向匕首:「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能放下匕首了吗?」
我面无表情:「不能。」
我将匕首改为抵在他腰间,整只手藏在袖子里:「出门再说。」
公主逼宫,无非两个可能。
一是失败。
皇帝既然得知了我的行踪,早晚会找到我。
那我跑不跑都一样。
二是成功。
既然成功,我也没必要跑了。
我在众人面前假意顺服沈翎,同他上车赶往京城。
快到京城前,马车被拦住。
一位熟人挡在路中央。
沈淮之微笑着望向我:「陈夫人,好久不见。」
「公主派我来接你。」
10
我沉默良久。
如果在今天之前,沈淮之来接我,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开。
但现在……
在听说公主逼宫后,我对所有人都多了几分戒备。
我不知公主是否成功,也不知道淮之有没有叛变。
尤其上辈子公主难产去世后,我从未听说过她身边有过什么叫沈淮之的人物。
所以在我见到公主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沈翎看出了我的犹豫,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救命!救命!我被陈映晚挟持了!」
我连忙钳制住沈翎。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马车外已经被淮之的人手包围了。
我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围着的人:「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沈淮之轻笑道:「以防万一罢了。」
「只要陈夫人跟我走,他们自然不会对陈夫人动手。」
沈翎则十分激动:「我知道,你也是皇帝的人!」
「我在皇帝身边看到过你!」
「是皇帝派你来救我的,对吧!」
我再次将匕首插进沈翎手臂,让他闭嘴。
而沈淮之却迟迟没有反驳沈翎的话。
他只是淡淡地笑着:「陈夫人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对公主不利就好。」
「至于沈翎,皇帝还要见他,所以你不能杀他。」
「留他一命,对你、对公主都有好处。」
沈翎瞬间得意起来:「我就说,我得了陛下重用。」
我面无表情又插一刀,「我不杀你,也不会让你太好过。」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能控制的范畴。
若是纠结于个人仇怨,只顾眼前利益,只怕会断了自己的退路。
我放开了沈翎,将他踩在脚下。
由沈翎带路,一路进了京城。
可在路过公主府时,马车却没有停下。
我猛地看向沈淮之。
「你要带我去哪?」
沈淮之笑容淡淡:「皇宫,面见圣上。」
「别怕,圣上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11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
屋里一片狼藉,价值连城的瓷瓶字画碎了一地。
传说中的九五之尊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下一片青黑,显得异常烦躁。
「你就是陈映晚?」
皇帝眯了眯眼:「长乐很看重你。」
「听说朕派人去找你后,便立刻退了兵。」
「你在长乐心中,还真是有分量啊。」
公主为了我退兵?
我愣住了。
我与公主虽互相赏识,但也没有道这种程度。
一旁伤痕累累的沈翎立刻接话:「对!就是她!」
皇帝视线移到沈翎肩膀插着的匕首上。
沈翎委屈起来:「陛下,陈映晚这个毒妇心肠狠辣,不仅教唆公主逼宫,还伤了草民。」
「陛下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皇帝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我:
「这把匕首是长乐最爱的,竟然会赠与你。」
不知是否错觉,我似乎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嫉妒与怨恨。
但很快皇帝就转过身去。
「只要你能劝好长乐,朕答应你任何条件。」
我看向沈淮之,后者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低下头:「还望陛下明示。」
皇帝屏退众人,带我走进内室。
内室干净整洁,但架子上所陈列的却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反而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绣着莲花的手帕、粉嫩可爱的小鞋子、样式别致但却常见的簪花。
这些出现在九五之尊的书房中,显得格外诡异。
皇帝扫视着这些东西,轻叹一声。
「长乐是朕的最爱,她的一切,朕都小心收藏起来。」
「朕什么都给她最好,可她偏偏不知道满足,居然会因此怨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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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她竟然受到一些人的挑拨,想要逼宫。」
「还好她及时醒悟过来,没有酿成大错。」
「其实只要她想要,朕什么都可以给她,又何必非要这个皇位呢?」
「你既然与长乐关系好,便修书一封去劝一劝她。她如今快要临盆,万万不该忧虑过重。」
我垂下视线,点头称是。
「陈映晚,你是个聪明的。」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我试探着问:「那沈翎……」
皇帝脸色一变,语气难掩厌恶:「那个沈翎实在恶心,竟敢肖想朕的长乐。」
「在大婚当日遇刺,他居然苟且逃生、对长乐不管不顾,合该受尽折磨。」
皇帝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等我再见到沈翎时,我几乎认不出他了。
他佝偻着背,整个人矮了一个头,脸色苍白得可怕。
「沈翎?」我眯了眯眼。
沈翎看到我的一瞬间,下意识地躲闪,却被他身后的老太监拦住去路。
老太监朝他腿窝踹了一脚:「还不快给贵人请安?真给咱家丢脸。」
我瞬间反应过来。
沈翎被阉了。
沈翎怨恨地瞪着我:「一定是你在陛下面前谗言。」
「否则凭着公主腹中的胎儿,我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老太监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陛下已经说过,长乐公主的孩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再敢胡说一个试试!」
沈翎冷哼一声,坚信自己的想法。
我微微一笑。
「沈翎,你可能还不知道?」
「其实,你先天不育。」
13
沈翎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明明是你身子不行!」
我叹了口气,露出怜悯神色。
「为了报答你爹娘的恩情,我答应了他们两件事。」
「第一件事,守住沈家的产业。」
「第二件事就是藏住你先天不育的秘密。」
「不过是为了沈家的脸面和你那可悲的自尊心,没想到你如今落得这个地步。」
「我也不必再瞒了。」
我掏出一两银子扔给他。
「你若是不行,就去问问太医吧。」
「如今没有我偷偷给大夫塞银子,想必也不会有人再瞒着你了。」
沈翎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转眼半个月过去。
据说公主收到我的信,情绪稳定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我常看到沈淮之进出皇宫。
想来他就是一个墙头草,在皇帝和公主之间游离,无论哪方占优势,他都不吃亏。
几日后,沈淮之行色匆匆找到皇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神色,他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公主难产了。」
皇帝又惊又怕,将所有御医都派了过去,却都束手无策。
此时,我站了出来。
「陛下,我曾得到过一位神医的救命丹药。」
皇帝立刻看向我,快步向我走来:「快拿出来!」
我镇定自若:「这丹药被我藏在京城某处。」
「我需要见到公主,才能说出药的位置。」
我表面风平浪静,却暗暗紧张地瞥了一眼淮之。
他一路护送我到京城,自然知道我根本来不及藏丹药。
14
然而沈淮之与我对视一眼,竟没有拆穿我。
皇帝掐住我的脖子威逼利诱。
我坚持先见公主再拿药。
皇帝狠狠地将我掼到一旁。
「送她去公主府!」
他到底不敢拿公主的命跟我赌。
一刻钟后,我见到了公主。
她面色虚弱,下半身血流不止,却朝我扬起一丝微笑。
「陈映晚,你来了。」
「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我连忙拿出准备好的丹药喂她服下。
「公主,你会安然无事的。」
公主扯了扯嘴角,看向一旁神色不明的淮之。
「淮之,我要你以我们孩子的生命起誓。」
「倘若我今日熬不过来,你要确保陈映晚平安无事。」
我猛地看向淮之。
后者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竟是沈淮之的?
公主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若能熬过来,会向你解释一切。」
说完这句话,公主再次剧烈腹痛。
上次离开时,听到公主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重生了。
或许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交织在了一起。
我被下人带到偏院,很快听说公主情况不妙。
皇帝为了见公主最后一面,不管不顾地从皇宫跑来见长乐。
哪怕长乐前不久逼宫过,甚至还想杀了皇帝。
前院一片喧嚷,隐约听见刀剑的响声。
一直吵到后半夜。
沈淮之来找我时,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的血腥味。
他笑着对我说:「事成了。」
我声音有些颤抖:「说清楚,谁的事成了?」
沈淮之没忍住笑了一声。
「公主的事。」
15
我再见到长乐公主,是在皇宫中。
她身体很虚弱,但仍然能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让我看她的孩子。
「是个女孩。」
长乐轻声说,又望向我的眼睛。
「我成功了,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我摇摇头。
她屏退众人,偌大的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墙上依旧挂着那把精致的弓。
长乐说道:「你在皇帝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应该也有所了解。」
「自从母后去世,他便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在我身上。」
「在我十四岁那年,他真的将我当成了母后,从那以后我便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时刻告诉自己,不要被逼疯,更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长乐望向墙上的弓。
「那段日子里,我唯一能发泄的方式……只有射箭。」
「我甚至能百步穿杨,师父说我若为男子,一定能带兵出征。」
说起那段日子,长乐眼里都闪着光。
「后来我遇见沈淮之,他负责教我诗书,我们慢慢熟络。」
「直到建公主府时,我带上了他。」
「皇帝一直以为沈淮之是他的心腹,这些年来帮他监视我,所以不曾防备,但实则沈淮之一直在帮我架空他。」
我缓缓点头,又看向襁褓:「那这孩子……当真是淮之的?」
长乐点点头。
「只是皇帝以为,这孩子是他的。」
长乐嗤笑一声。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着急,听说我和孩子快死了,不顾危险跑出宫来。」
我与长乐对视良久,又不约而同提起上辈子的事。
长乐难掩歉意:「归根到底都是我不好。」
「我本想找个无牵无挂、薄情寡义的男子利用一下,却不想连累了你。」
「其实我早知成亲那日会有刺客,皇帝表面上支持我成亲,心中却对沈翎充满恨意,恨沈翎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我的夫君。」
「沈翎死就死了,但我没想到皇帝嫉妒至此,居然连你也不放过。」
16
所以关键时刻,公主冲上来帮我挡住了那一剑,却也让皇帝彻底记住了我。
公主让我速速离开。
在我离开前她又抱着最后希望,暗示地问出那句话。
「陈映晚,以你所见……」
「有些事若能重来一次,会有转机吗?」
公主知道自己上辈子难产而死。
所以她将唯一的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在我说出「会有转机」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彼此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
能救她的只有我。
能带我彻底脱离泥沼的也只有她。
第一次逼宫是小打小闹,试探皇帝的实力。
皇帝阴晴不定,暴虐成性,朝堂早有微词。
而真正的逼宫,是引蛇出洞。
公主的兵马侵入皇宫时,她在床前砍下了皇帝的头颅。
「无论如何,都是我将你牵扯了进来。」
「你怨我吗?」
我笑着摇摇头。
怎么办?我看着眼前的长乐公主,生不出怨怼,只觉得她十分耀眼。
倘若没有她,或许我并不会经历这些磨难,但我也会被沈家束缚一生。
直到死,都还在替沈家二老维护一个男人可怜的自尊心。
长乐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再抬头时,她眼神异常坚定,紧紧攥住我的手。
「还有最后一件事。」
「有关沈淮之的……」
17
几日后的御书房,淮之在整理朝政。
突然下人来报,皇女状况危急。
沈淮之放下手中一切匆匆赶来。
我站在摇篮旁,焦急地喊道:「沈淮之你快过来!」
他毫无防备地冲过来。
在靠近摇篮时,我猛地抽出长剑抵在他喉咙处。
沈淮之浑身僵硬。
「陈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我眯了眯眼:「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你表面上一切为了公主,却在公主成功逼宫后还暗中招兵买马,拉拢人心。」
「你到底是何居心?」
沈淮之沉默良久,忽而轻笑一声,看向门口。
「公主,您若是想问,何不直接问我?」
长乐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提着弓箭。
沈淮之语气温柔:「公主身体尚未修养好,怎么就下床了?」
长乐冷笑一声。
「我若再躺几天,恐怕这江山就要随你的姓了。」
「也当真辛苦你,在我身边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就为了复辟前朝。」
沈淮之是前朝皇族遗孤这件事,长乐早就知道。
长乐也知道沈淮之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然而,以前公主自己都举步维艰,只能任由狼子野心的沈淮之暗暗谋算。
可长乐从未有一日放松警惕。
沈淮之叹了口气,摇摇头:「公主,你何必这般针锋相对?」
他突然发难,抬手挡住我的剑。
我用力砍去,他竟不管不顾地用手臂挡住,从袖口拔出匕首反制住我。
他的右臂几乎被砍断,血流如注,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地纵声狂笑。
「公主,我复辟与否,对你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知道你想做皇帝,可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尊,即使你登上那个位置,也不会有人真的信服你。」
「但我不一样,我是前朝遗孤,正统血脉。」
「如今我们又有了孩子,待我登上帝位,你便是我唯一的女人,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会替你去办。」
「所以你做不做这个皇帝, 又有什么分别呢?」
18
长乐笑出声来。
「既然你觉得做不做皇帝都没差别,为何不肯乖乖做我的面首,像从前一样趴在我的脚下伺候我?!」
「又为何趁着我尚未恢复的时候,在朝中笼络人心?」
沈淮之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公主, 放下弓箭,我也会放了陈映晚。」
「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淮之瞥了一眼摇篮, 露出一抹笑容。
「哪怕不为了你自己, 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
长乐不语。
她无声地搭箭, 对准了沈淮之。
沈淮之眯了眯眼,抵在我喉咙处的匕首近了几分。
长乐望着我:「陈映晚, 你信我吗?」
「我说过,我曾百步穿杨。」
沈淮之笑了:「公主尚未恢复,千万别误杀了陈夫人。」
长乐没有应答, 默默拉弓。
她在沈淮之眼中带笑的注视下, 缓缓移动弓箭角度, 对准了摇篮。
「如果我这辈子注定要被困住。」
「那我至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只笼中鸟。」
箭在弦上,长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下一刻,只听「嗖」地一声。
沈淮之猛地瞪大了双眼, 不顾一切地飞升扑了过去。
而我也在同一时间迅速扑到一旁,捡起剑对着摇篮前的沈淮之当胸一剑。
沈淮之捂着瘫倒在地,回头望了一眼钉在柱子上的箭矢。
他似乎已经认命, 眼神却犹然带着不解。
「长乐, 你就不怕射偏, 真的伤到我们的孩子吗?」
「难道你一点母性也不曾有吗?」
长乐走到他面前, 睨视着他。
「在拥有母性之前, 我首先是个真正的人。」
她用半辈子换来的自由,绝不允许被任何人剥夺。
19(番外)
等我从北国带着货物回京城时, 京城已经迎来了第二个春天。
三岁的女娃穿着虎头鞋朝我跑来, 软乎乎地扑进我怀里。
「干娘!」
身披黄袍的九五之尊站在殿门口亲自迎接我。
文武百官位列两侧,看着我一步步走到长乐面前。
「你回来了,北国冷吗?」
我笑了笑:「承蒙陛下挂念, 身在北国, 却好像时刻能感受到京城的春意。」
长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两年书信往来,到底不及亲自见一面。
我们走进宫殿, 对彼此说了很多很多话。
长乐登基后, 的确有许多人不服气。
但她都一一仔细清理干净了。权力达到顶峰后, 无人再敢议论性别。
她办了女子科举, 允许女子进宫做官,享男子同样权力。
她给我外交使臣的任命,我替她开拓疆土的同时,逛遍大好河山。
我与长乐的故事被记录下来, 编成剧目。
后来我去看过一次,虽有些修饰,但大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戏院里有不少女客。
戏刚开始,我听到两个姐妹闲聊。
「倘若你遇到这种情况, 该怎么办?」
另一个女子满不在乎笑了一声。
「女子可以做官,可以经商,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蹉跎一生?」
「一个男人罢了,正所谓,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