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毕大妈嫁女

樱花说比赛 2022-09-26 01:51:06

罗九婆做媒老手失算,

关医生牵线好戏连台;

毕大妈嫁女情串两代,

毕玉芳结婚愁尽欢来。

随着湘北美人毕玉芳与同班同学高文雅新婚典礼上的阵阵爆竹声,这几句随口而出的话,从碧云山下传出来,不上几天,远近百八十里的地方就无人不晓了。

尽管男婚女嫁中某些被人们视为不可思议的事,在今天看来也似乎不足为怪。

然而,毕玉芳的具有喜剧色彩的爱情故事,确确实实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

毕大妈,早年丧夫,身边只有一个被人们赞为“下塘洗手鱼生蛋,上山捡柴鸟唱歌”的漂亮女儿毕玉芳,于是,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

她要招个上门的女婿,而且金钱,品貌,地位都要放在一起考虑。条件高而苛刻。使得许许多多的求婚者纷纷失望而归,因鲜花可望而不可及。

几年过去,玉芳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在农村,意味着什么,毕大妈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她决定放下架子,走出家门,到远近闻名的罗九媒婆家去。

毕玉芳没有勇气反对母亲。百病缠身的父亲在她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寡妇母亲独个儿把她抚养成人,其艰辛是可想而知的。

她很同情母亲不幸的一生,也理解母亲在她婚姻上的一片苦心。所幸母亲选婿的全部努力,都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她曾天真地想,这也许是天公有意帮助她的。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她就暗中与同班同学高文雅相爱,发誓要成夫妻。

毕业后,两人连续来往不断,然而,她始终没有胆量把这一切告诉忙于择婿的母亲。

她明白,高文雅这个农民汉子,与母亲择婿的要求相去甚远。为此,她曾经与好友关键时商量过,素有聪明老练著称的关键时叫她千万不要性急,到时候她自然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关键时是碧云乡医院的医生,是毕玉芳、高文雅在高中学习阶段最信得过的同班同学。她不但在学校里为这对有情人打拖护,而且还义务承担了他们之间这几年来的情书投寄转递工作。

罗九媒婆是碧云山区一个了不起的角色。别的人年年汗水成河,还没有真正建成一个称得上有现代水平的窝。

然而,这个年近半百还与年青姑娘一般穿戴的女人,居然凭着三寸莲花之舌弄来的钱财,率先建起了碧云山区的第一栋两层红砖楼房。

大门前挂起了“新潮婚姻介绍所”的招牌,几只小木柜里存放着碧云山区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末婚男女青年的基本情况,一些缺妻无夫的光棍汉子与中年妇人也有专门的簿子记录着他们的基本情况,几本精精致致的相簿,存放着各种不同规格的男女照片。

毕玉芳是她“关心”的第一类对象。

在毕大妈那阵热热闹闹的选婿高潮中,她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神鬼不知地、有效地干扰或破坏了选者与被选者的美梦,使得毕大妈最终不得不以失败收场。

她料定,毕大妈会亲自找上门来求她这个“媒场老手”,事实证明,她的估计是正确的。经过一番周折后的毕大妈,疲惫中突然“醒悟”到男婚女嫁是绝对少不得月老先生这份厚礼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关键时或毕玉芳的有意安排,高文雅以放游蜂为名,突然从他二百里路外的家乡走进了碧云大山的怀抱。

当各种角色基本到齐的时侯,喜剧的序幕便拉开了……

“啊!毕大妈,今天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到我这里来了?稀客,稀客!”

“特来请九婶帮忙啊!”

“好说,好说,快请进吧!”

漂亮而宽敞的客厅内,吊扇转动起来,送来一阵阵清凉的风。毕大妈因赶路而出的一身热汗,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罗九拿来一壶米酒,一碟花生置于桌上,然后满满倒了一杯酒,抱歉地说:“毕大妈,实在对不起,这几天家里干得很,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老人家,土产品,随便吃点吧!”

“九婶太客气了!”

“什么客气话,请吧,请吧!”

“唉!”口酒落肚,毕大妈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老人家叹什么气啊,未必家里无米下锅?”罗九明知故问。

“哎呀,如今哪个还愁吃饭啰!愁的是屋里的妹子要做老闺女了!”

“哈哈哈哈!毕大妈,要说是讲酒话,你老人家才喝一口,你老人家屋里那姑娘,还怕嫁人不脱?要是到我罗九手里,玉芳这样的姑娘莫说是一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也不成问题!”

“我今天就是特地来拜托你的!”

“你老人家不是在公开选女婿吗?”

“唉,快别讲起了,嫁女讨媳妇,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注定要月老先生才行!”

“毕大妈,你老人家这是一句大实话!一个伢子,一个妹子,中间无人牵线,怎么能结合到一块来呢!”

“是的!”

“你老人家是害怕花掉那点谢媒钱去,其实,像我这样的介绍人,只不过是按规定收一点误工费咧!”

“哎地,九婶,你就讲起我毕大妈是这样的小气人嘛!这样吧,只要你能给我找一个靠得住的女婿,你这月老先生要多少我给多少!”

“毕大妈,我罗九干这事也是为人民服务,不急于讲要多少钱!实话告诉你老人家吧,玉芳的对象,我早就物色好了!只不过是看到你老人家自己在选,不便打扰罢了!”

“伢子是哪里的?”

“就是梅子坳成八城娘屋里的侄子,在深圳一家公司当总经理,他做生意发的财!如今在深圳买了一栋十几层的楼房后,手里还有这么多现票子!”罗九仰开拇指和食指,神秘地说。

“八万?”毕大妈似乎不相信。

“八十万!你老人家怕讲得!今年春天回来一转,光成八婶这个姑母就送了五千元!”

“我的天!他多大的年纪?”

“你老人家自己看看。”罗九说着,一转身朝内室走去,刹那间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交给毕大妈。

毕大妈戴起老花眼镜,把照片端详了好一阵,笑道:“照片上看倒还是不错的!”

“哎呦,玉芳这号美人儿,我罗九总要找一个勉强配得上她的,差太远了我不得架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大就怕大得四、五岁。”

“那不要紧哆,宁可男子大一十,不可女子大一春嘛!九婶哎,要得!你看什么时候叫仔子来我家一趟?”

“只要你毕大妈看了中意,我今天就去打电话,两三天就可以来这里,他坐飞机,快得很!”

“那就八月十五办年货,宜早不宜迟,就定在最近几天吧。”

“毕大妈想抱外孙了,哈哈哈哈!”

“哎呀,九婶,你就不晓得,定下来了,我也好放个心!”

“玉芳在屋里没有?”

“这几天到关医生那里学医去了,我去喊她回来就是。”

“毕大妈,你老人家真是个老实人咧!玉芳到碧云大山跟一个放游蜂的外地伢子学养蜂?去了!”

“啊!”毕大妈一惊。“九婶,你看见了?”

“我亲眼看见!毕大妈,你老人家的女儿连干部,工人都看不上,不会被一个放游蜂的穷伢子娶去吧,啊?!”

“这还了得!我就去把她找回来!九婶,她在碧云山什么地方?”

“我带你老人家去。”

“要得,快走!”

“那首先讲清,带路可以,我不能直接出面。”

“要得啰,快走!”

两个人旋风般地朝碧云大山卷去。

毕玉芳是罗九媒婆眼中的摇钱树。远在深圳的金宝宣早就以重金相托,发誓要摘去碧云山区这朵鲜花。所以,毕玉芳的一举一动常在罗九媒婆的暗中监视下,她的话当然是不错的。此时的毕玉芳,正与高文雅并排坐在草地上笑谈着,高文雅取出一块随身带来的鸳鸯手帕。

“雅,你这条手帕是博物馆弄来的。”

“芳,你不要喇笑它,它是我爸爸的遗物啊!”

“看来,你爸爸生前蛮喜欢鸳鸯!”

“是人,哪个不喜欢鸳鸯呢!”

“你知不知道它的来历?”

“不知道,管它呢。爸爸他认为这件东西有保存价值,儿子我则认为这件东西有实用价值。”

“我看还是保存的好,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你爸爸的恋爱故事哩!”

“你别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来,我给你一件东西。”毕玉芳说着在她的包里拿出一件崭新的长袖衬衫。

“你为什么要花这钱,我这短袖衫好好的。”

“你不晓得,这山里有野蜂整人。”毕玉芳一边给富文雅穿衣,一边说。

“有野蜜蜂?”

“看!”毕玉芳手指远处,“那个大树洞里就经常有野蜂出没。”

“我要打得你像野蜂一样,你这不要脸的畜性!”华大妈突然窜出来,就势拿起了高文雅挑鲦蜂箱的扁担吼道:“还不给我回去!”

毕玉芳深知母亲的脾气,暗中给高文雅丢了一个眼色后,默默地走了。

“放蜂的伢子,你好好放你的蜂,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老实把衬衣脱下来交给我,不然的话,我要到乡政府县政府去告你!”

高文雅脱下衬衫,朝毕大妈一扔。

毕大妈接过衬衫,随手把扁担一扔,谁知扁担不偏不斜,正好落在蜂箱上

这下好了。群蜂受惊,四处乱窜乱飞起来,毕大妈见状,慌忙把衬衫胡乱地往头上一罩,盲目地跑出了现场。

山林打蜂以后,毕大妈在家里又演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逼得毕王芳不得不同意与金宝宣订婚。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应允,其实,真正使毕玉芳同意与金宝宣订婚的原因,则是关键时交给她的那粒药丸,此话慢表。

远离文明都市的山村订婚酒是极其丰盛的。本来,这种酒席应由男家承办,但金宝宣家不在这里,也只好破例由女家承办,好在毕大妈正在兴头上。她知道,订婚酒一吃,大事就定了。

女婿慷慨地给了她五千元钱,并且许诺一旦与玉芳结婚,便把她也接去深圳享清福,晚年有靠,再多花几个钱办酒席也是值得的。

开饭之前,少不了酒宴。除了酒以外,桌子上摆了瓜子,花生之类作下酒之物。

毕玉芳今天出人意外地高兴。她见金宝宣喝酒有海量,便提醒毕大妈说:“楼上坛子里的那些腊牛肉还有吗?酒怕牛肉饭怕鱼呀!”

“还有,还有!我倒高兴得连这事也忘记了!你这鬼妹子,自己的人来了,连妈妈的腊牛肉也留不住了!”毕大妈乐呵呵地说。她十分高兴玉芳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妈妈把腊牛肉留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那块腊牛肉就是为小金留下的,你去取下来吧!”

“好!”华玉芳应声而去,堂屋里笑声一片。

毕玉芳走进厨房。她把关健时给她的那颗药丸丢进口内,吞下肚去,随即搬来一架楼梯,搭在楼梁上。

片刻工夫,药力发作了。她不失时机地用手指在喉晚里拘了一会儿,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呕了出来。而后,朝着干净的地面倒去,并带倒了楼梯,留下了为取腊牛肉而不慎跌倒于地的可怕现场。

楼梯倒地的巨响盖过了屋里的欢笑声。毕大妈奔过米,金宝宣奔过来,罗九姚婆奔过来。

“玉芳,玉芳,我的苦命的女儿啊!”

哭喊声惊动了这个山村小屋。

毕玉芳躺在关健时的床上接受输液,然而输的什么液,毕大妈当然不知道,这是医生的事。为什么病人不在病房而在医生的卧室,毕大妈却是知道的。乡医院病床不够,关健时把自己的床腾出来让给毕玉芳,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大妈除了倍加对关键时的感激外,其他的当然不会去细思细索。

毕玉芳仍然昏迷不醒。守在她身边的毕大妈,焦急地问关健时:“关医生,你看玉芳不要紧吧?”

“跌得太重了,头部受了重伤,不过,作为医生,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能够诊好吗?”

“如果大脑不再受任何刺激,估计问题不会太大。你老人家累了吧!”

“哪有不累的呢!”毕大妈疲倦地说。

“那你老人家到小郭房里去休息一会儿吧,她回家休息去了,钥匙放在我这里。我领你老人家去。走吧。”

“我去休息,玉芳醒来谁照料!”

“你老人家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都麻烦你,太过意不去了!”

“应该的嘛,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走吧,大妈。”

毕大妈施着疲倦的身子随关健时走了。

毕玉芳睁开眼来,望着毕大妈走出门去。她笑着翻身起床,带倒吊针架。

关健时闻声过来,见状大惊,重新把这位特殊病人按在床上,,扶起吊针架,埋怨道:“你认为这里面尽是白水,是葡萄糖液呢!你这样性急,坏了事,我不管了!”慌得毕玉芳连连道款:“好姐姐,原谅我吧,一切部听你的!”

“好,听我的就好办。这出戏从现在起已开始进入高潮,导演是我,演员是你,你要演像,越像越好。生活,本来就是演戏一样,假的要当做真的来演,知道吗?”

“知道了!”

“这里有一大叠钞票,全是伪币,到时候,你只管熄灯乱扔就是!你因跌伤而‘疯癫?,可以胡言乱语,上天入地,装神弄鬼,我会配合你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

“毕大妈!”外而有人在喊,这是罗九媒婆的声音。

毕玉芳闻声倏地倒下,病状可怖,片刻工夫,毕大妈领着罗九媒婆和金宝宣,走进这特殊病室。

“医生,没有问题吧?”罗九问关键时。

“诊得好吗?”金宝宣也焦急地发问。

关键时长叹一声:“唉——!”

罗九走近床前,叫了一声:“玉芳!”

毕大妈也走近床前,含泪叫了一声“玉芳,九婶和小金都来看你了!”

毕玉芳双目紧闭,一声未哼。

“关医生,问题大吗?要不要到大医院去?”

“毕大妈,玉芳的病情非常严重。这里离大医院路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现在她这个样子转院,一路颠簸,问题会更大!”

毕大妈抽泣抹泪。

金宝宣焦急地问:“问题大到什么程度?”

罗九也焦急地问:“到底能不能诊好?”

“你俩是病人的什么人?”关健时问金宝宣和罗九。毕大妈立即指着金宝宣说:“她是我的……”

“我是病人的朋友!”金宝宣接口道。

“你呢?”关健时指着罗九问。

“我是病人的……病人的……”

“她是病人的邻居!”金宝宣代其答道。

“对,对,邻居,邻居!”罗九说。

“朋友也好,邻居也罢,你们来了,说明你们都很关心病人,就凭这一点,我也该将详细情况告诉你们。”关键时说,“病人的神经系统受到很大的损伤。头部伤很重。要知道,头是人这部机器的总开关,生命的指挥机关,就是诊好不致死,智力也会大大不如以前的!”

“笑话!”毕玉芳一跃而起,扯断了吊针,“我大好人一个,谁说我受了重伤,啊!是你吗?”她恶狠狠地盯着关健时问。

“玉芳!”毕大妈近前喊道。

“玉芳?谁是玉芳?把玉芳带来见我!”

“你就是毕玉芳啊!”金宝宣和罗九齐声叫道。两人的眼睛睁得很大,像四面大铜锣。

“哈哈哈哈!”毕玉芳哈哈大笑,传统戏里的小生模样,手舞足蹈起来,口里胡编乱唱道:我是灵宵殿上的秘书官,与毕氏玉芳有姻缘。今天迎她上天去,你们赶快与我备轿、吹打、放铳、烧纸钱。

“你就是毕玉芳!不要周言乱语!”金宝宣、罗九齐喊道。

“呸!我胡言乱语?我会胡言乱语?哈哈哈哈!”

她又唱起来,跳起来了,我是天上一神仙,神仙哪会胡乱言,你们竟敢诬莫我,她怒目圆睁,取下一根皮带挥舞起来。叫你们吃顿霸王鞭!

在场的人只好左躲右避。毕大妈看见实在不像话,慌忙架住玉芳的右手,大声道,“你给我住手!”

“叫我住手,你是谁?”

“我是你毕玉芳的娘呀!”

“啊,你就是毕玉芳的娘!哎呀,岳母大人呀,你老人家受尽了苦啊!”

毕玉芳又疯疯癫疯地对着毕大妈唱起来了;可怜你进毕家还未成年,无米无油又无盐。嫁一个丈夫患痨病,年轻轻就一命归西天。玉芳她多亏你把山茶子捡,才能够今天与我结凤鸾。玉皇大帝已下谕,封你个管金、管银的财库官。叫我带来钱一把,你仔细数数是几万元!

毕玉芳唱罢,猛地跳上床去,哈哈大笑地将钞票向四周一扔,然后拉下了电灯开关。

毕大妈,罗九,金宝宣在黑暗中抢捡钞票,碰撞声、叫喊声,玉芳歇斯底里的笑声混成一片。

“这钱是我家的呀,你们别乱抢!”毕大妈的哭喊声。

“什么你家的,全都是我送的那些钞票!”金宝宣粗暴的喊叫。

“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我不送了!”

“管他是谁的,谁捡的就是谁的!"罗九的声音。

“哎呀!”他们互相撞了头。

关健时有意弄倒了几条凳子。

“好啊!”罗九大概捡到了一把钱,不禁失声叫道金宝宣闻声摸近罗九夺钱。

“你不要到我身上来抢,流氓!”罗九骂道。

“你抢我的,我就抢不得你的?真是岂有此理!”金宝宣叽道。

毕大妈双手拼命摸钱,口里哀求着,“你们不要混水摸鱼,不要抢我家的钱啊,你们要凭良心做事呀!”

随着桌子倒下的声音,他们三人抢作一团。

关健时猛地打开了电灯。

门门、窗前已聚集不少“观众”

毕大妈、金宝宣、罗九同时抢到一条凳子,无不汗流浃背,气急败坏,狼狈得难捕其状。

“你们太不像话了,病人到了完全不可自控的地步,你们还在这里胡闹,真不象话!”关键时似乎怒不可遏。

毕玉芳大叫道,“不可自控?谁不可自控?你才不可自控呢!”

毕王芳指着关健时的鼻子说,“不像话,不像话,你才不像话见,嘻嘻!”

罗九、金宝宣只顾往自己袋里装钱。

毕大妈哭道“你们要凭良心,不能拿走她的钱啊!”

“钱,统统是我的!”

“是你的,怎么在她的手里呢?”

“我送给她的!”

“你送给她了,就是她的了!”

“现在我不送了,只由得我!”

“你真的不要脸咧!”毕大妈怒指金宝宣说。

毕玉芳掀被而起,“是哪个不要脸?啊?”她下床来,走近桌旁,把一瓶蓝墨水倒在桌上,双手一抹,弄得满手是蓝。“来,给新娘子打扮打扮!”

她走近金宝宣:“来吧,我的娘子,打点粉,我们走吧!”

金宝宣见势不妙,慌忙把罗九一推,挡住了毕玉芳,罗九躲避不及,被毕玉芳抹了一脸蓝。

罗九吃了亏,拔腿就往外走,金宝宣拦住她:“慢点走,把捡到的钱当着毕老疯婆点一点,少了的好问她要!”

“我一张也没捡到!”罗九撒谎道。

“你捡了不少,真正一张也没有捡的是我!”毕大妈说。

“我不管你们捡了没捡,我数我的,除了我抢的,你们捡的统统还我!”金宝宜指着毕大妈的鼻子说,“你想我的钱真的是捡来的吗?老畜性,你少我一分钱,我就闹得你屋里不得安生!拿一个疯妹子来骗你祖公的钱,真不要脸!”金宝宣怒不可遏,用手指点了点口水,数起钱来。

一张钞票落在地上,他慌忙捡了起来,觉得不对头,定睛一看,方知上当。

他骂起娘来,“他娘的,尽是称光头的像,伪钞!”他一边骂着,一边把口袋里的钱统统掏出来丢在心上,“仙娘的,全是伪钞,全是伪钞!”

毕大妈、罗九也把伪钞一把一把掏出来,丢在地上。

围观的人有的笑,有的摇头叹气,有的议论纷纷。

毕亚芳对金宝宣笑道,“他呀,不愧是我的妻子,捡了钱还能承认!”

她指着毕大妈与罗九:“你们两个呀,捡了钱还说没捡!”

她指着地上的伪钞:“你们看看,到底捡了没有,这是哪个袋子里出来的,啊?为什么不作声?不老实,哈哈哈哈!”

“原先我想你们能给病人带来一点安感,结果你们闹得病人不得安宁!为了对病人负责,我请你们赶快离开这儿!”关键时气愤地说。

“走,到她家算账去!”金宝宣推着毕大妈。

“我这里还有病人!”毕大妈不想走。

“你老人家去吧,这里有我!”关健时说。

“玉芳!”毕大妈哭喊着奔向床边。

华玉芳累了,她睡着了,睡得很香。

“你老人家放心吧!赶快把成亲该退的都退给他们。玉芳由我来照料。”关健时对毕大妈说,“到这里闹,就是健康人也会闹病的!”

毕大妈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走吧,走吧!”金宝宣催者毕大妈。

“哎呀,我就背几天工钱的算了!”罗九想趁机溜走,谁知金宝宣拖住不放:“两只金戒指,一只金壳手表值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走,同我一道去毕家作个证明!”

“哎呀,再送半个工!”罗九无可奈何地说。

毕大妈走了,她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罗九走了,金宝宣推着她走。要走的都走了。

毕玉芳也披衣而起,她走至窗前,凭窗远望。然而,大地一团黑,能望见什么?她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泪落胸前。她哭着对关健时说:“健时姐,今晚我家里不知道会热闹到什么样子,我妈妈一个人!”

“我马上邀高文雅一起赶到你家去!”

“那姐姐这个忙就真正帮到底了!”

“应该的!”

“在高文雅面前,姐姐不能泄漏天机!

“当然,考验他一下,也是计划之内的!”关健时边说边走,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当晚,毕大妈家里着实很热闹。

残菜剩饭塞饱肚子以后,碗筷还未撤去,金宝宣就叫嚷着毕大妈把钱物拿出来。

毕大妈听了,火气来了:“宝伢子,你就莫这样欺负我,如今媒人还笔笔正正站在这里?你就想翻盘了!告诉你,左邻右合都知道我芳妹子跟你谈恋爱,今天才吃了订婚酒的!芳妹子生是你金家人,死是你金家鬼,这是你今天说的,你应该不会忘得这么快!”

“哎呀,照你这样说,你那个病壳子,疯子就硬要塞给我啰!”

“碰你祖公十三代的鬼咧!我的妹子是为取腊牛肉来喂你才跌伤的!讲实在话,你如果没那几个钱,我的妹子你看都莫想看久了!”

“少啰嗦,退钱退物!”

“岂有此理,如果是我提出退婚,我一分一厘都退,现在是你先提出退婚,照老规距办事,我不问你要饭米钱就是看得你重了!”

“你敢不退!”金宝宣抓起一条凳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动肝火!”罗九见状,息事宁人地说:“亲结成了是亲,没有结成也是友,亲友亲友,烟茶莱酒。毕大妈,我看是这样吧,老来一句俗话讲得好,强迫不成买卖,捆绑不成夫妻,玉芳还没正式嫁过去就是这种感情,嫁过去更加不得了!

毕大妈哎,以后来闹,不如现在趁早,你家玉芳如花似玉,以后还怕没人要!只要病一好,我看就会很俏!宝宣呀,我喜欢有话讲在前面,到那时候,你莫又来请我做媒!我如今几十岁了,不做那号细伢子事!这一次,为了你的事,我口水讲干,两条腿走酸,到头来是向日葵开花,还是个现盘盘!”

到底是久混媒场的角色,这莲花之舌果然厉害。她这番话,双方都听得进去,但实质性的好处还是金宝宣的。她是在为金宝宣说话,然而,毕大妈听了也无反感。末了,她还为自己说了话。

金宝宣送给她的东西,你也别想再讨回去了,我没有功劳有苦劳嘛!谁知道金宝宣听了这类倾向性非常明显的话也意会不到,他双眼一鼓,怒吼道:“少啰嗦,退钱退物,不然的话,老子捅烂这一屋!”

“哎呀,这一点呀,毕大妈是个开通人:还赖你宝宣这几个情不成,这方圆几十里路内外的人,谁个不知道毕大妈的为人!”

“毕大妈从来不做那号不要脸的事!”毕大妈本来是个大方、开通、直爽的人,面子也很要紧。但这句话今天过早说出,却是罗九用“米汤”催起来的。

“是的啰,谁不知道毕大妈是个聪明人呢!结婚证都没有打的夫妻,法律是不承认的!”

“别啰嗦了,九妈哎,三句话做一句讲,看他送了些什么东西和多少票子给我,他自己讲!”毕大妈说。

罗九向金宝宣努了努嘴。

金宝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日记本来,翻了翻说:“听着,十五号那天送的那只叫鸡公,五斤八两,十两秤,我在市场上花了每斤叁元捌角的价钱买来的!”

“该死的,一只拳头般大的鸡,有五斤八两?那是一杆什么样的秤?一只叫鸡孙崽子,我放了一斤半辣椒才勉强一碗,正好是你喝酒的时候就吃得精光,可怜的呀,我连筷子都没有伸!”毕大妈也说得很挖苦。

“宝宣,我历来喜欢讲公道话,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别算了。你在这里吃了饭,情饭两抵,好不好?”罗九说。

“你讲的是些什么样的情?”宝宣问罗九。

“那些不上五元整数的零碎东西!”

“要得嘛!两瓶真茅台,一百九十乡元钱一瓶,市场上还没有货。两瓶人参酒,二斤白木耳、麦乳精……”

“我一样部不要!”毕大妈冲进里屋拿东西去了。

罗九趁机对金宝宣说:“我劝是向着你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怕你因小失大,还有五千元钱现金在地手里呢,赶快叫她拿出来!”

华大妈出来了,她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摆在桌上,怒道,“拿去,全部拿去!”

“还有!”金宝宣还在翻日记本。

“哎呀,算了,算了,结亲不成情义在!”

“好,看在你的面上,我拿几百元钱学点见识算了,把那五千元现金票子拿来!”

“钱在这里,拿去吧!”毕大妈把一大把票子往桌上一放。

金宝宣数着钱:“哎,还有五百元呢?”

“明人不做暗事,那五百元,我给玉芳添置东西,花了,以后还你!”

“怎么,我明天就要回深圳去了,千里迢迢,叫我几时来拿这五百元钱,啊?!”

“我这个时侯拿不出!”毕大妈说着,往外走去。金宝宣拉住毕大妈:“你就这样逃走,没那么便宜!”

“我要到医院里去!”

“你到医院里去,我到你房里去”金宝宣松开毕大妈,拾脚往房内走去。

毕大妈拦住金宝宣:“你想抢东西不成?”

“多的不得要,五百元钱,一分也不能少的!”金宝宣推毕大妈于地上,径直进去了。

毕大妈从地上急速爬起,跟进去了。

罗九慌忙取下金戒指和手表,塞进口袋,口里说着:“背时,背时!”

金宝宜提一口崭新的皮箱,抱一件皮大衣走出。毕大妈死命抱住皮大农,哀求着说:“九神,你要替我讲句公道活,三九天一到,我老婆子穿什么呀!”

“你拿出五百元来,我不要你这件臭破衣!”

“我现在手里没有,你踩着乌龟要头出来,怎么行?”

“不行,那我就走了!”

“慢点!”随着一声喊,门外站着一个衬衣被荆棘撕得稀烂的青年。毕大妈一看,这不是那个放蜜蜂的伢子吗,他怎么来了?

“五百元钱,我有,把大妈的东西放下!”高文雅说着,把五张崭新的人民币放在桌上。

“不要管我,拿去!”金宝宣疑惑地对高文雅说:“你是她什么人?”

金宝宣把钱塞进口袋,放下皮大衣和皮箱,出其不意地抓住罗九的手腕:“戒指和手表呢?”

“啊,我的戒指和表丢了。”罗九惊叫道。

“嘿,丢了?这么快?”金宝宣迅速地从罗九口袋里摸出戒指和手表,走出门去。

“宝伢子,老娘没有功劳有苦劳,你怎么这样没名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几个臭钱,都是味良心搞来的!遭雷打的家伙,慢走!”罗九咒骂着,追出门去。

“毕大妈,您老人家受惊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要你老人家赔他的蜜蜂子呢!”关健时突然走进来说。

“……大妈,不要赔,蜜蜂子好好的!”

毕大妈抚摸着高文雅被荆棘挂烂的衣衫和受伤的手脚,难过地问:“伢子,你叫……”

“他叫高文雅,养蜂万元户!”关健时代答。

“小高,大妈糊涂,对不起你呀!”毕大妈哭道。

“大妈,你老人家别哭了,我和玉芳交朋友,事先没有上你老人家的门,你老人家原谅我年轻不懂事吧!我马上要到医院去看玉芳,你老人家放心吧,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就是你老人家的儿子!玉芳的病,一定能诊好的,钱,我有……”

“小高,大妈对不住你,心里难过呀!”

“你老人家快莫这样讲,别再伤心了!大妈,把眼泪擦干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高文雅说着,把那块父亲留给他的“鸳鸯手帕”递给毕大妈。

“大妈,我先到医院去了,你老人家一定累坏了,好好休息吧,关医生陪你老人家!玉芳那里有我!”高文雅说完,匆匆走了。

这伢子,玉芳给他的香手帕舍不得拿出米,又把父亲留给他的那块手帕交到了毕大妈手里。

毕大妈的眼晴呆留在那块手帕上。这手帕,这手帕上那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她多么熟悉啊!

四十年前,在父母的高压下,一对情义深重的活生生的鸳鸯被拆散了,她含泪把鸳鸯手帕给他作纪念。想不到四十年后物归原主,然而,他不在世了!

毕大妈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到那块她四十年前亲手交给情人的手帕上。

“毕大妈,你老人家怎么啦?”关健时惊问。

“唉一”毕大妈长叹一声,倒在椅子上。

关健时慌忙扶住毕大妈:“大妈,大妈!”

“关医生,你和小高也是同学?”

“是的,我们三人是一个班的。”

“你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吗?”

“知道,我在他的入团志愿书上见过,叫高德春。”

“对,是他!”

“你老人家认识他的父亲?”

“啊,不…不…不认识!”

“你老人家累了吗?”

“不累,走!”

“到哪儿去?”

“到你们医院里去!”毕大妈说着,急忙朝里房走去,顷刻工夫,便拿出曾经逼高文雅脱下的那件衬衫来。

关健时已经听毕玉芳说过毕大妈夺衬衫的事。

这个精明的姑娘知道毕大妈的用意,却明知故问:“哎,你老人家带这件男衬衫做什么?”

“你难道没看见小高身上那件衬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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