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除夕前日，腊月二十八，余驱车奉母访故校。残雪压枝，寒鸦数点，车行山道间，但见暮云四合，炊烟袅袅。母倚窗而望，眼中波光流转，恍若少年时。

至家平新居小憩，茶烟初散，便往大瀼小学寻迹。昔年黉舍藏于山坳，今虽铁锁锈蚀，然廊柱犹存旧时丹漆。母抚门环而叹：“此乃吾昔击铎处也！”忽见荒庭野蔓间，似有垂髫学童跃动，琅琅书声穿檐而过。余指残垣问菜圃何在，母笑指屋后：“彼处洋葱畦，犹记汝弟撷豆荚，露湿青衫。”

忽遇周红，伊人鬓已微霜，然步履轻盈若蝶舞。闻母当年教唱“洪浪拍天”，竟脱口成调，清音绕梁。更有旧时同僚相认，白发相对。校长拄杖而来，相视良久，忽拊掌而笑：“徐先生鬓边梅痕，依稀讲台飞雪时！”

最奇者，遇周勇老母于道左。余再三比划：“令郎与家兄同袍京华。”勇母茫然如雾里观花。母却细数当年鱼雁往来事，历历如绘。暮色渐浓，诸老合影阶前，快门响处，惊起寒枝宿鹊。

归途过水库，冰镜初开，倒映苍山如黛。母倚座闭目，唇角含笑，似闻童谣断续：“月光光，照书堂...”余暗忖：人生逆旅，择路何其难也！若家兄当年未让军籍，或成折桂手；若母未执教鞭，安得桃李满蹊？然冥冥中自有天意，譬如寒梅着雪，非经彻骨，焉得暗香？

翌日除夕，母晨起临窗梳发，竟簪当年玉兰旧钗。余知故校之行，已化甘霖润其心田矣。乃暗誓：待来岁东风起时，当再携母访往地，踏遍青山人不老，且将新火试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