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病，又称人类非洲锥虫病，是由采采蝇叮咬传播的一种可致命的“被忽视的热带病”。虽然其发病率正逐年下降，但仍有卷土重来的风险。在马拉维，研究人员为了保护受影响的社区，联合卫生工作者、艺术家用创新的戏剧表演进行了疾病的预防宣传工作，这种方法更能吸引公众的参与，并让人在生活中快速运用所学到的知识。

那是尼古拉·维奇第一次看球赛，她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大褂在球场上跳舞，旁边是装扮成巨型“采采蝇”的同事。很多球迷为她们鼓掌，也有些人对此深感迷惑。

■ 别担心，这只六英尺高的采采蝇不是来咬人的，他是为了在马拉维宣传昏睡病的预防。/ 汉娜

她们并不是去参加球队吉祥物竞选的。

作为格拉斯哥大学寄生虫学讲师的维奇，把这场有点怪异的表演作为昏睡病街头宣传的试点，用戏剧性的方式向人们介绍这一每年在影响非洲约1000人的疾病。

在马拉维的两个流行病区，昏睡病由当地的采采蝇传播。近年来，昏睡病的患者数量有所下降，但仍时有发生。去年，全国仅报告了40个病例。但维奇指出，昏睡病“通常无法预测”，这意味着它卷土重来的风险仍是个持续的健康威胁。

在那场苏格兰球赛的一年后，她们将这一戏剧性的宣传表演带到了马拉维的球场。人们一边欢呼一边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免受这一“微型杀手”的伤害。维奇说这是对偏远而难以触达的社区的一种创新干预措施，因为在这些地方，智能手机还不普及。

一款新药的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维奇：“新药表现出了巨大的潜力。”如果试验成功，病人就可以在家服药，而不用再依靠目前治疗晚期昏睡病的方法——静脉注射一种有毒副作用的药物，这种药经常导致各种并发症且有致命风险。她说，新药意味着一场“巨变”。但与此同时，知识也是对抗疾病的最佳方式，表演为观众提供了重要信息。

昏睡病常见于马拉维与自然或野生动物保护区接壤的社区。他们选择了在这些地方表演。参与项目的寄生虫学家、马拉维利物浦惠康临床研究项目的副主任穆莎亚：“我们的目标是真正受影响的人，而不是试图把信息传遍全国。” 换句话说，这是种合理分配资源的方式。

瞄准“催眠”寄生虫

昏睡病，也称人类非洲锥虫病，由寄生虫引起。维奇：“它看起来很像蠕虫。” 但它不是蠕虫，而是锥虫属的一种单细胞原生动物。

这种寄生虫依靠采采蝇传播。当受感染的蝇咬了人，寄生虫就能进入血液。穆莎亚介绍说，它在血液中引起的麻烦并不大，“但一旦穿过血脑屏障进入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它就会影响人的睡眠周期，这就是它被称为昏睡病的原因。” （该病常与疟疾混淆，因为发烧和嗜睡的症状相似）

维奇在显微镜下观察了引起昏睡病的寄生虫：“它的移动方式非常催眠，也非常美。我想只有寄生虫学家才会如此评价。”

正是这种“美”让她在几年前开始思考用创新的方法向人们宣传这种疾病，因为马拉维的许多人并不了解它。她有个亲戚在SURGE（一个苏格兰艺术、戏剧和马戏团联合组织）工作。SURGE每年都会举办艺术节，把最先锋的作品带到格拉斯哥的街头巷尾，这些表演往往短小精悍且极具互动性。

有一年，维奇被一个路演活动吸引了，在一辆被改装的救护车上，表演者通过吸睛的、滑稽的水球动作教大家如何对心脏骤停的人进行急救：“于是我对自己说，我们也可以用街头戏剧的办法让人了解寄生虫学。”于是她找到SURGE：“我们或许可以一起研究研究，看怎么做寄生虫疾病的宣传，我们可以创造一些非常酷的东西。”

并不是只有维奇一个人这么想。几年前，世卫组织发表了一份关于艺术（包括戏剧）在改善我们的身体、社会和心理健康与福祉方面发挥作用的报告，这也是资源匮乏的国家特别关注的议题。

纽约大学贾米尔艺术与健康实验室的联合主任尼莎，虽然没有参与昏睡病的宣传，但她认为，艺术活动促进了社会交流，表演是“提高自我效能感”（一种为解决问题有所作为）的最佳平台和艺术形式。

维奇与SURGE的沟通开启了她和苏格兰及马拉维同事持续多年的尝试，包括一个名为“马拉维之声”的艺术和戏剧团体，它致力于向人们宣传各种疾病（包括新冠和疟疾），将街头戏剧作为一种教学模式。

首先，他们的任务是想出一种能通过街头戏剧解释昏睡病的方法。穆莎亚很高兴参与其中。在研究了昏睡病15年之后，她觉得有个问题亟待解决：如何教育社区免于感染? 她希望这个戏剧性的办法能给她答案。

马拉维Rumphi地区的高级健康促进官穆瓦利玛说，这种表演是科学家、卫生工作者、表演艺术家和从疾病中幸存下来的人的共同创作。他们想要回答的问题是：“这种疾病是如何传播的？有什么症状？如何预防？目前的干预措施有什么？”

“采采蝇”在马拉维的首发演出

表演于2022年秋天在马拉维首发，过程是这样的。

社区收到通知，本地足球队和无挡板篮球队将到一个特定的场地比赛。活动当天，演员们（一个由护士、临床医生、学生和研究人员组成的团队）开着卡车，放着动感的音乐穿过小镇，召唤观众跟随卡车来到球场边。维奇：“我们想要聚集更多人。”

球赛开始前，他们模拟了昏睡病的感染途径，先给观众分发了红色T恤以模拟血液循环，穿着白色实验室大褂的“科学家”随后走进人群，他们举着一张大网“寻找感染源”。

■ “科学家”们用大网“寻找感染源”

当人群充分热身后，巨型“采采蝇”出现了，它的服装由SURGE常用的设计师在苏格兰设计制作。这位设计师制作过各种奇装异服，但这是她做的首款“采采蝇”，其翅膀巨大，里面的装扮者视野受限，所以在走动时需要人在身边帮忙。

“采采蝇”开始向人群投掷代表寄生虫的沙滩排球，观众开始四处击球。

这些球颜色不同，代表了寄生虫改变其外层蛋白质以逃避人体免疫系统追杀的方式。维奇：“很难造出一款疫苗来应对这种变异。”。

装扮成科学家的人跑来跑去，用网捕捉“寄生虫”彩球。最后，他们拿出一张大网，裹住巨型“采采蝇”并护送它离开了场地，表演到此结束。在真实场景中，这种捕蝇网对于捕捉采采蝇非常奏效，因为它是吸引苍蝇的蓝色，旁边还放着一瓶带有尿味的液体。维奇说：“这只是一种含有杀虫剂的简单材料。”

■ “采采蝇”的表演在马拉维引起轰动

但有时，附近村庄的人会拆除安置在野生动物保护区的捕蝇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网是干什么的。维奇：“表演是让人认识到，这些网在捕捉采采蝇方面非常有效。你不要管它，让它在那捕蝇，这对每个人都有益处，能预防疾病。” 此外，通过展示研究人员捕捉寄生虫的过程，表演者希望向公众证明科学家和他们的工作值得信任。

观众通过表演后的问答环节收获了更多信息。比如采采蝇和家蝇的区别（大小、颜色和休息时翅膀的位置），出现症状需要多长时间（通常是2到4周），以及最重要的问题：如何从一开始就防止被咬（避开自然保护区；不要穿吸引采采蝇的蓝色或黑色衣服；穿长袖衣物；涂抹驱虫剂）。

穆莎亚希望观众带着这些知识离开球场： “许多人说他们不了解这种疾病。他们听说过采采蝇，但不知道它携带的疾病，也不知道该留意的症状。”

她说：“将概念戏剧化能提升人们的认知。”

穆瓦利玛在马拉维的一次表演中亲自装扮成了“采采蝇”，他对这种表演的宣传效果感到惊讶：“考虑到这是第一次把戏剧表演带到科学教育中，所以我本来不确定它的效果。” 但他很高兴看到它成功了。评估显示，观众乐于参与并主动提问。但从长远来看，维奇说：“如果有更多的捕蝇网留在原地，有更多人前来诊断和治疗，我们就能确定这种表演式教育是否奏效了。”

此外，医务工作者和研究人员发现，这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社区互动方式，他们中的许多人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维奇：“这种方式确实提升了公众参与的信心，所以表演将会继续。”

纽约大学的尼莎：“这是个很好的案例，互动式的戏剧表演提供了一种引人注目、充满活力又令人愉悦的方式，将人们汇聚在一起，讲述社区关注的问题，让人们感觉自己有能力做出改变并解决问题。”

“公共艺术健康和我们”组织的创始人卡提克·夏尔马评论说：“我认为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办法。” 这个组织致力于将健康和环境议题体现在电影和其他艺术作品中。他虽然没有参与昏睡病宣传项目，但他认为，戏剧表演“将研究项目转化成了人们亲眼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然后在第二天就能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策略。”

对错过演出的人，维奇介绍说，表演视频将作为马拉维“移动影院项目”的一部分在各种屏幕上播放，包括汽车屏幕，市场和其他公共场所设置的大屏幕，这是马拉维宣传健康信息的常见方式。维奇说，目标是“把我们一直在做的事延续下去。”

然而，尽管项目声势浩大，但维奇承认，项目开始时，她并不喜欢足球，到现在也不是个球迷。

本文译自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官网健康频道的文章：A man dressed as a tsetse fly came to a soccer game. And he definitely had a go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