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78年12月参军到部队,三年后提干当助理员,仓库送我到军校进修前,我用部队装备木箱装自己的书籍和衣物托运到军校,却被战友揭发,处长来信却让我大汗淋漓。
1978年12月13日,我穿上盼望已久的绿军装到了部队,令我意外的是,我入伍前家乡在一个距离县城几十公里远的偏僻山凹里,而我坐了三天两夜闷罐火车到仓库后发现,竟然这里的崇山峻岭比我家的山还高、还大,只不过老家的山大都是黄土坡,而部队所在的山全都是花岗岩。
我们这批新兵到达仓库时,山洞开挖已经结束,工程施工已近尾声,仓库官兵已经进驻办公,开挖山洞的工程兵团部队主力已经撤离,因为还有些收尾工程要完成,便留下一个工程兵营负责收尾,为了便于管理,上级指令工程兵营归仓库管辖,这样,在仓库便形成了一个少见的有数百官兵的现象。
我们到达这个深山仓库时,无论是洞库还是地面库,库存装备已经陆续通过铁路专用线运送到仓库,作为保管队的一名战士,我在到保管队工作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装卸装备的铲车、钗车、航吊、电瓶车这些机械,我都跟着老兵学会了。
1979年6月,是我结束新兵生活下到保管队的第4个月,业务处参谋通知,又有一批新装备夜里将到达库内的专用线,铁路给定的卸装备车皮的时间只有两天,但一下子到了十多个车皮的装备,队长在会上动员说,任务来了,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完成装备卸车、入库任务。
作战部队的任务是作战训练,而仓库的核心任务是装备的出入库和日常管理,其中,装备卸车入库又类似于作战部队的攻防战斗,是一刻也不能马虎的大事。
听班长说,他之前在别的装备仓库当保管员(这个仓库启用时他被调入新仓库),之前那个仓库却没有铁路专用线,因此一来装备车皮,他们要在火车站和仓库两个地方装卸车皮,当这样的突击任务来临时,仓库干部战士、职工甚至临时来队家属都得上去。
班长说,当时勤务连副指导员的妻子怀孕5个月时来部队探亲,当半夜装卸车皮的紧急集合号吹响时,指导员带领战士上去了,他的妻子也知道仓库的特殊,自己也要去,可她走到仓库机关大门口准备登车时,却被仓库首长给拦了回去,不过,其他家属和军人一起都到火车站卸车皮了……
如今,我们这个仓库有铁路专用线,火车车皮可以直接开到站台上,而且,我们的装备大多都是大件,即便两三个大小伙子,也不一定能搬得动的,因此,我们动用机械较多。当业务处通知装备晚上到站台时,我们提前对铲车、航吊、电瓶车这些机械进行检查保养,当车皮在夜里十一点多到达站台时,灯光通明的站台上顿时机械轰鸣起来。
当时,仓库干部战士在前面几节车皮上装卸小件装备器材,保管队18名干部战士分班24小时不间断操作机械装卸车皮上的大件装备。我当时开铲车,把一件件十分沉重的装备箱子铲到旁边的汽车上,由于箱子过于沉重,一个解放牌汽车只能装两个这样的箱子,汽车把这些装备拉到洞库后,里面的战友再把这些装备放到相应的货架区。
就这样,我除了上厕所和吃饭,连续在铲车上工作了12个小时,换班休息时,我躺下休息不到3个小时,起夜时发现一名开钗车的战友手被装备箱子砸伤,我迅速顶替他的岗位又开始了作业……
终于,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这批装备的入库,但是,我们更重要的工作还在后面。
装备卸到库房后,检查、码垛、编写器材标签、入账等大量的工作亟待我们去做,如果不做的活,部队来提装备器材时,我们就不知道这些装备所在的垛位编号、不知道库存数量,因而也就没法更为快捷地为部队提供及时高效的服务。
因此,后面这个阶段的工作更琐碎和具体,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之后几个月里,我又在自己负责的3、4号洞库里,一次次地操作着吊具,完成同类装备器材的整齐堆放、编号、入账……
每一次装备出入库,都是对保管业务的考验,由于我工作仔细认真,我负责的两栋库房不仅账物相符、堆放整齐、库容库貌整洁,而且,我还在长期而反复的熟练过程中,做到了蒙上眼睛也能“一摸准”、“一口清”(一摸就能知道是啥装备器材,一张嘴就能说清这个装备器材的规格型号、性能、堆放垛位、库存数量等)。
我当保管员的第二年就被评为仓库的先进战士,同时还被评为优秀保管员,第三年被评为红旗库保管员(红旗库保管员是保管员获得的最高荣誉奖励,获得这个奖励的保管员,同时也被记三等功一次。)
1981年9月,我被军区直工部批准提干为23级保管队助理员。
虽然成了干部,每个月从财务室领到62.5元工资(含10元的仓库补助),但当时的我还负责着以前的两栋库房装备管理工作,到了1982年1月的时候,我才把负责的库房交给新入伍的保管员。
当时,仓库新提干部有一个习惯性做法,就是送到南京一所工程兵学校进修,毕竟从战士提干当助理员,并不只是简单的一个命令就能胜任工作的,到军校系统学习仓库管理业务知识,十分必须和迫切。
2月初我离开仓库去军校时,3个老乡来到我宿舍,帮助我整理去军校带的衣服和书籍等生活用品,由于路途较远,而且学习时间较长,我的这些杂七杂八的随身物品,需要一个箱子之类的东西装起来。
在寻找箱子时,我突然想到自己负责的仓库库房一角,有一个大小适中的装备箱子,箱子里面的装备器材一多半已经发到部队去了。我迅速来到库房里,把箱子里剩余的装备合并到一个较大的箱子里,而把这个长宽一米多的箱子拿回了宿舍,战友们帮着装好箱子,到火车站办理了托运手续。
我到军校后,先后给仓库业务处处长和保管队队长写信汇报了军校学习的一些情况。
没想到,十天后处长的回信却让我十分紧张。
原来,处长在回信对我的学习提出要求外,还在信中重点对我不经请示擅自动用装备箱子装个人物品的事情进行严厉批评。
处长说,你到军校进修是好事,收拾个人东西也在情理之中,但你不该使用部队的装备箱。装备包装箱是装备的组成部分,没有这些包装箱,装备能在仓库里得到妥善保管吗,一个没有包装箱的装备,又怎么能安全发到部队?
处长下面的话更令我难堪。处长说,你走后,你的一个老乡和别人聊天时说起了这个事,后来有人就向我报告,由于此事影响不好,我今天就要好好批评一下你。
小张啊,你现在只是一名刚提干不久的助理员,以后随着时间的延长,职务的升迁,你手中的权力会越来越大,管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今天你能动用部队一个微不足道的包装箱,明天你就有可能会把公家值钱的东西弄回家,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关键是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丝毫不避讳他人,明目张胆,你让战友们怎么看你,又怎么看咱们这个单位,况且,你这个箱子跟着你到了军校,你的校友、领导又怎么看这个事情……
看到处长在信中这样说,我的汗流了下来,我当时只顾着方便省事,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更没想到处长说的这几层意思,但是,我又不能不说处长的话说得对,这个包装箱是装备包装箱,是部队的东西,而且,我那3个战友还帮着装箱、托运……
处长在信中最后说,马上写个深刻检查寄回仓库,如果不做检查,或检查不深刻彻底,将派人到军校向你的队领导报告此事,勒令你中断学业、返回部队接受组织处理……
说实话,当时我也只是想用这个箱子装东西,并没有占为已有、拿回家的想法,况且那个包装箱十分笨重,样子也不好看,上面还印着许多数字,我单纯地想学习结束后就把箱子还回库房,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感到事态很严重,如果仓库派人到军校,那我就进修不成了,回到单位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可咋办?
当天晚上饭我都没吃,爬在床板上给处长写检查,边写边掉眼泪。我向处长汇报了自己入伍以来全身心投入工作取得的成绩,又自我分析了随着自己提干,渐渐放松了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改造,享乐思想抬头。我还在信中深刻剖析了自己贪图方便、占部队小便宜的思想根源,痛定思痛,痛改前非,说如果组织需要,我马上请假返回部队接受处理……
第二天一大早,我请假跑到火车站,把那个包装箱托运回仓库……之后,又跑到邮局给处长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诚恳承认错误……处长说,你既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写了检查书回来,那你就不用回来了,安心学习,希望学成回来,用知识和专业报效部队……
后来,我从一个战友的来信中得知,处长收到我的检查后,专门在全处会议上让人组织宣读,会后保管队、检修所和处机关进行了分组讨论……
一年后,我结束学业返回仓库,处长见到我十分高兴地握手祝贺,包括保管队长和其他人,都没再提包装箱的事。
但是,我却从没忘记提干之初遇到的这个事情。当初,我态度诚恳,检查、认识到位,又专门把箱子托运了回单位,才躲过了一劫,否则,我可能早就被处理回家了。
有了这次深刻的教训后,我在仓库当了9年的助理员、3年的保管队长、4年的业务处处长,我始终没占过仓库一点便宜。家属和孩子后来随军到仓库后,我特别交待她们即便到食堂打饭,一个馒头的便宜也不要占。后来,仓库为营造拴心留人的良好环境,出木材给干部打家具,我也是在最后才要的,而且也是按规定全额出了钱的。
刚提干时的这个“箱子”事件,影响了我的一生,这件事让我醒悟到: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任何时候都不要抱侥幸心理,小洞不补,大洞吃苦。针尖大的窟窿,能漏斗大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