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19岁,征兵体检时大队民兵连长让我带29名青年去公社卫生院体检,不料清查人数发现少了1人,武装部领导要求队必须按提前上报的人数体检,无奈我只好自己顶数进去体检,谁知我此后当兵24年。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还真不一定。到了我现在的岁数,经历过的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唯独年轻时当兵这件事,不仅屡遭受挫折,结果还出乎意料。
我是1968年的高二学生,按说到了7月份应该毕业,但因当时特殊原因,高二下半学期的课都没有办法上下去,到了春节后开学时,学校已空无一人。
没有学上,17岁的我和村里一群学生只得回到农村的家里,天寒地冻,地里也没啥活,就在我们闲得无聊时,突然听到了部队征兵的消息。那个时候,部队和军人对我们男孩子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结果就在我们听到消息的当天上午,就和村里十多个同学去武装部报了名。
到了体检那一天,我们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地方太小,我们只好在大门外的路边等候,边等边憧憬着当兵后的样子。
好不容易轮到了我检查身体,我既紧张又不安,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躺到床上后,医生刚按摸了我两下肚子,转身就在体检登记表上写着什么,我站起身偷看一眼,但医生的字着实看不懂,医生看我急着想知道消息,就对我说,你的肝有点大,超过了标准值。我不解地看着医生,医生又换了说法,你体检不合格,回去吧!
旁边排队等候检查的许多同学都听到了医生的话,顿时,我脸红得发烫,转身就离开了卫生院。体检不合格,意味着我的身体不适合当兵,这也太丢人了,来时一帮同学热热闹闹,回去的路上就我一人,冷冷清清……到家后,我轻描淡写地对母亲说,医生说我肝大,体检不合格,就让我回来了,母亲一听笑着对我说,不当兵就不当呗,跟着你爹去地里干活吧……
结果,3月17日村里4个验上兵的同学动身去部队那天,我早早就跟着父亲和大哥到后山去拉荆条,准备回来翻修房子……我躲着他们。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1969年3月征兵工作又开始了,是武汉军区驻湖北的部队来征兵,我这次不敢声张了,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武装部报了名,到了体检那一天,我和母亲说到邻村同学家办点事。到了卫生院,因为熟悉了这里,我拿着体检表走进了外科诊室,还是那样一个流程,医生在我肚子上又按摸了两下,我小声问医生:我有问题吗?
医生叹了一口气,你的肝好像有问题,当不成兵哦,听到这个消息,我又灰溜溜地离开了卫生院。
两次体检,两次都是刚一开始就结束了,医生说得还很一致,都说我的肝有问题。我这么年轻,会有啥问题?我悄无声息地回到家,若无其事地做着家里的事情……
但是,到了这一年的12月,部队征兵工作提前开始了,比往年早了3个月。而对于这一次征兵,我彻底死了心。前两次征兵体检都查出我身体有问题,当不了兵,因此这次听到征兵的消息就当没有听到,我仍像往常一样在村里闲逛。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3日这一天上午,我拉着架子车出门,准备到后山拾点柴火回来,刚出门正好碰上大队民兵连长张林,张林哥和我大哥是同学,我一直叫他张林哥。他对我也很熟悉,知道我两次体检都因身体不合格被退了回来,如今见到我,却坚持要我报名去卫生院体检,还说今年的兵要去云南,那里的风景特别好……溢美之词说了一大堆。
我不想再碰壁了,无论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就是不想再去报名了。我还和他说,去部队当兵确实是好事,但我已经不适合当兵,把这样的好机会让给其他年轻人了,让他们去吧。
看我实在不想去报名体检,张林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然而他又说,你实在不想报名也就算了,但有一个忙你得帮你哥一下,你去体检过两次了,地方和流程你都清楚了,你先把咱村今天去体检的28个青年带到公社卫生院,你嫂子她娘家临时有点急事让我过去一趟,你把他们带到卫生院,在那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到。说这完不等我说话就把一张表格塞到了手上,还把我拉到了大队部。
我只好放下架子车,跟着张林哥到了大队部。这时,大队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村里的年轻人,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我都认识,他们比我低两届,有的初中没毕业就在村里转着玩。
张林哥对这群年轻人大声说:这会儿我暂时有点事脱不开身,先由你们的赖长清哥带着你们去公社卫生院体检,说完,我便手一挥,带着这群年轻人往十多里外的公社卫生院方向走。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卫生院。卫生院的人很多,按照张林哥事先的交待,我找武装部的陈干事,他在医院负责体检的组织和管理。后来,我按照陈干事的指点,对我带来的人带队、清点人数。
没想到,经过两次的认真清点,发现实际到的人比表格上的人数少了1个,我只好把实际来体检28人的实情给陈干事说了。
当时,公社武装部的张部长正好也到了现场,他看到我们大队来参加体检的人数,比之前上报的少了1个,就说少1个人不行,要不你们大队先别体检了,等人到齐之后再说……
张部长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大队的一些年轻人也听到了,一听说不让他们参加体检,都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我们人都到了,为啥不让我们体检,少1个人又不关我们什么事……
现场一片混乱。
这时,张林哥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卫生院,眼前的混乱也让他头痛:到了这个时候,去哪找这少的1个人?当他的眼神转向我时,突然眼睛一亮:赖弟,你不也是年轻人嘛,少1个人,你顶上就行!说完还看着我笑。
我一听到他这样说,当时就不答应,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参加体检。
没想到张林哥却突然对我冷淡起来:赖长清,我是你哥,今天你不去也得去,不去,我揍你!
我一看他认真了,想到他是我哥的同学和好朋友,我抱着一开始体检就被淘汰的决心,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诊断室。
这时,意外情况出现了,视力、口腔、内科、外科,包括我的肝……竟然都没查出问题,我体检合格了。
当我得知自己体检合格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前两年我抱着很大希望来参加体检,都因肝大超过标准而被淘汰,今年的肝怎么没有一点问题?
而当张林哥知道我这次体检都合格的消息后,他也愣住了,随即踢了我屁股一脚:你小子,该咋感谢我呢!
晚上回到家后,我兴奋地把体检合格的消息告诉了父母,他们听到后也愣住了,父亲说,你没打针也没吃药,肝大的毛病咋没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对我说,你体检合格,有可能是因为这一年你像一个正常劳力,和大家一起参加生产队劳动,每天都要下地干活,体力消耗大,肝大的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听到父亲这样说,我们都觉得有道理,以前年龄小,很少参加体力消耗大的劳动,但今年不一样,尤其是今年夏天麦收时期,我和村里人一起,一趟一趟从地里把小麦拉到打麦场,又顶着烈日接连5天在打麦场打小麦、晒小麦,装袋入库,那汗水流得太多了……
一个星期后,公社武装部陈干事和两名军人来到了我家里,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来家访的,主要是看看我们家的情况。父母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激动,张落着给他们做饭,可他们只在我们家坐了十多分钟,又出来的邻居聊了两句,就去了下一家。
12月21日,我终于领到盼望已久的绿军装,之后接连3天,我穿着崭新的军装去看望姥姥和姥爷,看望大姑和二姑……25日一大早,我们这批新兵赶到公社,当天中午就坐上了开往云南的闷罐列车……
极为难忘的6天7夜的闷罐军列和汽车运输之后,我们在黎明时分到达了云南西南部一个县城,开始了一个新兵的军营生活。
可能是我入伍时的年龄比其他人大上一、两岁,再加上我是高中毕业入伍,从新兵连起我就表现了与众不同:说话沉稳,反应也快,尤其是在队列训练和平时的思想教育课上,我屡屡受到表扬,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时,我第一个被团宣传股挑到电影组当战士。
我参加完放映员培训班后,不仅在电影组负责放电影,还经常去完成宣传股干事们交办的杂事,如整理主任、股长和干事们的办公室卫生,帮助干事们抄写各种资料,全团开大会我在后台管理和操作话筒和音响设备,干事们晚上加班突击材料,我在旁边给他们烤馍干和红薯……
那个时候,我经常和干事们一起加班到深夜,而且跑得腿、流的汗很多!
由于我坚决服从命令,而又不怕吃苦,关键是脑子反应快,首长和机关干事都对我的成长很关心,于是,就在我入伍的第3年的年底,也就是1973年8月,我成了我们这批兵第一个提干的战士,提干后我被放到团部旁边的侦察连当排长,之后,我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当干部期间,我先后到军教导队参加集训,又到昆明和石家庄陆军学校进修两年,1988年还到了南京一所军校进修。入伍这些年里,我先后在团机关、师机关当干事、股长和科长,1994年我从炮兵旅政治部主任岗位上转业。
年轻时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有时,逼上梁山未必是件坏事,逼也是一种机遇!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一个人光鲜靓丽的背后,也许到处都有坎坷和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