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纯属故事，封面配图为AI原创，本篇包含虚构创作。
凌晨一点十五分，宏发电子厂的流水线还在运转。
李素芬拖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保洁车，弯腰捡起流水线旁的一个塑料饭盒。
她今年五十三岁，头发已经花白，右腿膝盖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素芬姐，这边地上又洒机油了。"年轻的流水线工人小陈指了指自己工位旁边。
"晓得了，马上来。"李素芬从保洁车里取出清洁剂，动作麻利地撒在油渍上。
她在厂里干了三年保洁，知道哪个车间爱漏油，哪个车间废料多，甚至能通过垃圾判断今晚的生产顺不顺利。
保安老张端着茶杯晃悠过来："李姐，休息会儿吧，都扫一晚上了。"
李素芬摇摇头："不行啊，赵总说过，早上检查不能有一丁点垃圾。"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给你带了两个韭菜盒子，趁热吃。"
老张刚要道谢，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怎么有股焦糊味？"
李素芬也闻到了，她放下拖把，顺着气味往B车间走去。推开车间的门，浓烟立刻扑面而来。
"着火了！"她尖叫一声，烟雾已经顺着通风管道蔓延开来。
几个夜班工人从工位上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从机器底部窜出的火苗。
李素芬冲向墙边的消防报警器，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厂房。老张跌跌撞撞跑进来："怎么回事？"
"B车间着火了！快通知所有人撤离！"李素芬的嗓子被烟呛得生疼，"我已经打了119！"
工人们开始慌乱地往外跑。李素芬数着人头，突然抓住老张："小陈呢？怎么没看见小陈？"
"刚才还在这儿啊！"老张也慌了神。
李素芬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就往里冲。老张拽住她："你不要命了！消防车马上到！"
"小陈肯定还在里面！那孩子戴降噪耳机干活，根本听不见警报！"李素芬甩开老张的手，用袖子捂住口鼻冲进了浓烟中。
车间里能见度不足一米。李素芬猫着腰，避开头顶蔓延的黑烟，声嘶力竭地喊着："小陈！陈志明！"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李素芬摸索过去，发现小陈瘫坐在墙角，脸色发青。
她一把扯下年轻人头上的耳机："快走！着火了！"
小陈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李素芬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半拖半抱地往外挪。
一块燃烧的塑料板从天花板砸下来，擦过李素芬的左臂，她疼得一哆嗦，但没松手。
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当两人终于冲出车间时，李素芬的裤腿已经烧出了几个窟窿，左臂上一片红肿。
"素芬姐！"小陈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我刚才在听歌..."
李素芬摆摆手说不出话，扶着墙剧烈咳嗽。三辆消防车呼啸着驶入厂区，穿橙色防护服的消防员迅速接管了现场。
天蒙蒙亮时，火终于被扑灭了。B车间东侧的设备全毁了，墙壁熏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厂区空地上，有人小声议论，更多人沉默地刷着手机。
"都让开！赵总来了！"办公室主任刘志强拨开人群，身后跟着满脸阴沉的赵德全。
赵德全今年45岁看着跟30出头差不多，一身穿的光鲜亮丽，此刻他的爱马仕皮鞋踩在污水里也顾不上了。
他站在被烧毁的车间前，脸色比烟熏过的墙还黑。
"谁第一个发现的火情？"赵德全的声音像刀刮铁板。
李素芬往前走了半步："是我，赵总。我当时在打扫A车间，闻到——"
"你报的警？"赵德全打断她。
"对，我按了警报又打了119。"李素芬的胳膊火辣辣地疼，但她挺直了腰板。
赵德全突然暴怒，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谁让你报警的！谁给你的权力！"
全场鸦雀无声。李素芬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内部处理不懂吗？啊？"赵德全唾沫星子飞溅，"现在消防来了，安监来了，明天全开发区都会知道宏发电子厂着火！你知道这会影响多少订单吗！"
老张忍不住插话："赵总，要不是李姐及时发现，可能整个厂都——"
"闭嘴！"赵德全转向办公室主任，"刘志强，损失初步估算多少？"
刘志强擦了擦汗："设备加物料...至少两百万。不过幸好没伤到人。"
"幸好？"赵德全冷笑一声，突然盯住李素芬烧伤的手臂，"听说你还冲进去救人了？逞什么英雄？厂里没培训过火灾逃生流程吗！"
小陈挤到前面："赵总，是我没听见警报，素芬姐是为了救我才——"
"都给我住口！"赵德全猛地拍向旁边的铁皮柜，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李素芬，你被开除了！现在就去财务结工资走人！"
李素芬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赵总，我...我在厂里干了三年..."
"三年？三年就学会给我捅娄子是吧？"赵德全掏出手机拨号，不再看她。
"刘主任，立刻联系保险公司。还有，通知所有人今天的事不许外传，谁说出去谁滚蛋！"
人群中有个女工小声嘀咕："太不讲理了..."立刻被旁边的人拽了下衣角。
李素芬感到一阵眩晕。她一个月四千二的工资，要寄三千五回老家给中风的老伴买药。
但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小陈追上来拉住她："素芬姐，我去跟赵总说清楚！"
"别犯傻。"李素芬轻轻挣脱，"你合同快到期了吧？别连累自己。"她走向保洁间时背挺得笔直，但右腿明显比平时更跛了。
保洁间里，李素芬从抽屉里取出半管烫伤膏，这是她平时备着给偶尔烫伤的工人们用的。
门被敲开，老张闪了进来，塞给她一个信封："大伙凑的，不多，就三千来块..."
李素芬推辞："这怎么行，大家都不容易。"
"拿着吧。"老张叹气，"赵德全什么德行我们都知道。去年老王工伤他都能赖掉赔偿，何况今天这事..."
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透过窗户，他们看见小陈拦在赵德全车前说着什么，赵德全下车就是一耳光，小陈被打得踉跄几步。
李素芬冲出去时，赵德全已经上车走了。小陈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问他凭什么开除你..."
"傻孩子。"李素芬掏出手帕给他，"我这把年纪了，去哪儿不是干活。"
消防队员正在收拾器材。一个年轻队员走过来："阿姨，需要送您去医院吗？您这烧伤不轻。"
李素芬摇摇头："家里有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同志，这火是怎么起的？"
队员压低声音："初步看是电路老化，具体等报告。不过..."
他看了眼四周，"你们这消防通道堆满货，安全出口锁着，要真烧大了..."他没说下去，被刘主任叫走了。
李素芬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厂门时，朝阳刚刚升起。她回头看了眼工作了三年的厂子，B车间焦黑的窗户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素芬姐！"小陈追出来，塞给她一张纸条，"我表哥在开发区物业当主管，他们那儿招保洁，工资可能没这儿高..."
李素芬把纸条仔细折好放进口袋："谢谢你啊。"她顿了顿，"对了，你以后干活别戴那降噪耳机了，不安全。"
小陈重重点头，突然弯腰鞠了一躬："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胡说什么。"李素芬拍拍他肩膀，"赶紧回去上班吧，别让刘主任找你麻烦。"
天蒙蒙亮时，她转身走向公交站，纸箱里搪瓷缸子随着步伐轻轻碰撞。
站台上等车的学生、白领都下意识离这个浑身烟味的老太太远点。
李素芬并不在意，她摸出老年机，犹豫要不要给儿子打个电话，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还是等找到新工作再说吧。"她喃喃自语，看着公交车缓缓进站，却又不知道该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