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前三分钟铃声响了，我来到教室门口，一股声浪猛袭过来。眉头一皱——一群野兽！静静地立在门口，等待安静。几个男生缠在一团，嗥叫着——憨玩的巨婴！几个女生的尖叫刺过来，教室里嘈杂混乱。大家显然都没有听到钟声——充耳不闻！

我饶有兴致地瞧着，嘴角挂起笑意——幸福指数很高呢！高考是什么玩意？何曾挤进他们的脑际？

我的存在并不受到尊重，教室里充满野性的生气。

相反，一旦上课，大家就显出垂暮之年的衰败，活了两千岁。只要翻开书，黑色的文字就像锥子刺痛眼睛；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就像听催眠曲。对学习厌恶到骨子里，特别是对语文学习。我拒绝讲，只下达命令，吩咐拿起笔，执行命令。即使等到天荒地老，不少人也绝不动笔！

不知道自己更艰难，还是学生更艰难：语文课是荒诞的存在！

瞧着这片生命的荒漠，学生一无所事，一无所思，不是像怪物么？

我说，用哪四种生肖来称呼自己，很恰当？

有股邪气顿时生机勃勃，大家七嘴八舌地乱叫。

根据叫声，我总结，猪，猴，羊，鼠！可没有一个是，虎，龙，马！

我说，每个人都有四种生肖的属性，请比较哪种属性最强？于是响起七零八落的叫声，我是猪！我是猴！我是鼠！我是羊！

我说，有没有不属于四种生肖的？有没有谦逊地拒绝做四种生肖的？教室安静得很，大家面面相觑，仿佛这是古怪的问题。

我说，有没有以做猴，做猪，做鼠，做羊而感到耻辱的？几个怪声吆喝，没有——

猪是吃喝屙撒的信仰者，生活浓缩为进的快乐和出的快乐，因为快乐过盛，肥得不行；肥得不行，睡得不行。猪受着两种拖累，一是肥，二是睡！看看自己，都肥成什么样子？连坐着也喘气！睡成什么样子？连站着也睡过去！

猴是窜跳不停的疯子，片刻不得安宁，不能安静下来，听一句讲，读半页书，练一道难。只要安静一分钟，就煎熬得受不了，身子不停地扭，嘴巴不停地说，四肢不停地动。

鼠有两个特点，一是昼伏夜出，夜里玩游戏，行为都见不得天日；二是胆小的信仰者，发言是女妹子，行为是猥琐者，拿不出手，见不得人。

羊是懦弱者，却不是被欺，而是顽强地逃跑，见不得一点困难。看看作业，就清楚地显出逃跑的路径，字迹越来越潦草，很快就变成鬼画桃符——很快就什么也没有了。每写一个字就是极大的痛楚。这跟猴又有亲缘关系。

猪猴羊鼠们，你们可比阿Q进步多了。阿Q在受人欺凌时，才被迫称自己是虫子，可你们呢？你们快乐地声称自己是猪猴鼠羊，不是人！哪还有丝毫人的尊严？

读十年书，把自己驯化成动物！堕落为吃喝玩乐的奴才，却一点羞耻都没有。堕落为不学无术的怪物，却全然不觉有什么荒唐！难道老师就是教你如何蜕变成猪的么？

孩子们，读十年书，你就学会自暴自弃，自轻自贱，自卑自残？读十年书，你就学会糟蹋自我，侮辱自我，抛弃自我？十年啦，生命是噩梦，自我是虚无，读书是荒诞！你哪里还有点人样？

瞧着你们自我践踏，我就是罪人啦！按理讲，读书就是启蒙尊严，学会爱自我，爱他人。可看看你们，一群野蛮的动物！

大家瞧着我，仿佛我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