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越南国防部长范文茶大将回忆：已故的黎德英大将是1974年破格从大校直接晋升为中将的两名高级指挥员之一（另外一人是比黎德英早逝世18天的童士元中将），他的一生都与军事斗争和战场有关，尤其是在最困难、最艰苦的地方。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黎德英大将表现出了大胆、非凡而坚定的战略眼光。

黎德英大将1979年任国防部西南前线司令，1981年1月晋升为上将，1981年6月任升任国防部副部长驻柬埔寨越南志愿军（代号719司令部）司令，1984年12月晋升为大将，1986年12月7日接替黎仲迅大将出任总参谋长，1987年2月16日接替文进勇大将出任国防部长。

黎德英大将就任总参谋长之后进行的第一项工作，就是于1986年12月中旬至1987年1月中旬，视察越南与中国之间紧张军事对峙的北部六省（高平、谅山、广宁、莱州、黄连山、河宣）边境地区。在河宣省河江地区，黎德英大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直接视察和掌握了包括渭川前线（即老山前线）在内的关键地区的情况。

视察北部边境之行结束之后，黎德英大将召集各个军区的司令开会，研究边境地区的军事形势，当时我是第三军区司令。他认为：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中国军队的火力处于明显优势，我们打一发炮弹，他们还击好几发，长期下来我们伤亡很大，目前的打法不能扭转前线的被动局面。因此，他要求我们重新研究斗争方针。

当时，黎德英大将明确表示：中国是一个大国，曾经大力援助我们进行抗法救国战争和抗美救国战争，因此越南必须采取行动来缓和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我提出建议，当我们的炮兵发射炮弹时，应该发射包含友好内容的传单，宣传越南方面没有忘记中国党和人民曾经帮助越南抵抗法国和美国的侵略，传单的目的是缓和前线的紧张局势。虽然存在一些意见分歧，但这项工作还是推进下去了，果然在一段时间之后，中国军队缩小了炮击规模，前线的局势趋于稳定。

接下来，黎德英大将担任国防部长，指挥主力部队从边境重要地区撤军，让那里的人民回归正常生活。经过一段时间的部署调整，随着主力部队的后撤，边境局势出现了明显的缓和，双方开始坐下来通过谈判解决两国边界问题。事后回想起来，他作出了大胆的战略性决定，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但又非常明智和正确。在北部边境战争期间，黎德英大将的功绩是巨大的。

原越军副总参谋长阮友康中将回忆：后来的事实证明，面对北部边境的紧张局势，黎德英大将在1987年初视察之后，作出将主力部队从边境地区后撤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1987年初，黎德英大将视察了第二军区辖区内的三个边境省份（莱州、黄连山、河宣）。当时我是第二军区第29军第316师副参谋长。那个时候，我们和中国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特别是在渭川-河江地区，战斗进行得很激烈。

第29军在黄连山省（后来分置为老街省和安沛省）和河宣省（后来分置为河江省和宣光省）执行防御作战任务。这两个省是第二军区的主要防御方向，局势相当紧张。

在直接视察了边境地区第一线的情况之后，黎德英大将说，如果我们在边境地区保持军事存在，中国方面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这样继续下去，紧张局势就没有办法得到缓和。现在我们先撤军，我向你们保证，这是正确的决定，我将向军委、国防部汇报。我们当时听了这些话之后感到很困惑，但是黎德英大将也没有说太多，而是以负责任的态度强调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另外，他还讲了一些关于重新调整部署的问题。除了撤军这个重大决定，他还建议第二军区和第29军与地方政府合作，动员群众返回边境地区开始新的生活。为了让群众安居乐业，停止在边境地区设置障碍物（主要是地雷），并开展扫雷工作。随着第29军的后撤，边境局势逐渐缓和，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群众听到地方政府的动员，亲眼看到军队撤退，也逐步恢复了正常生活。

事实非常清楚，如果我们继续把主力部队留在前线，让局势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那就会造成干部战士紧张疲劳，正常的训练得不到保证，正规化建设会受到严重影响，部队的生活和士气也得不到保障。让主力部队按照黎德英大将的决定后撤，这是在新时期建设部队的机会。这一明智和正确的决定，体现了黎德英大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高级指挥员的敏锐性和非凡勇气，以及深入一线勘察战场视察部队的踏实作风。

点评：1986年7月10日，越南最高领导人黎笋在河内去世。面对经济濒于崩溃，外交极端孤立，军事取胜无望的全面危机，越党于1986年12月15日至18日召开六大，作出重大战略调整，决定把工作重心逐渐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摒弃黎笋时期“国防和经济并重”（实际上是军事优先）的政策，改为推行“革新开放”的政策。

随着整体战略的转变，越南的军事战略也从1987年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中越边境地区，由全面对峙变为主动收缩。越南自70年代中后期恶化对华关系、入侵柬埔寨以来，在边境一线与我国展开全面的军事对峙，将其总兵力的六成部署在北部地区，海军、空军约50%，陆军约60%，防空军约70%，摆出了一副随时与我国决战的架势。

六大之后，则进行战略收缩。大部分陆军主力部队撤至战略纵深便于机动的位置，由临战展开状态转为平时驻防状态。防空军部署主要由野战防空调整为要地防空。空军也改变了北重南轻的部署，开始按照北部、中部、南部均衡的原则进行调整。

总而言之，越南为了摆脱全面危机，不得不改弦更张，从1987年开始主动寻求对华关系的改善。这种改善，首先体现为军事上的主动收缩。而黎德英作为越南军事工作的负责人，审时度势大胆决策积极谏言，对于两国关系的缓和与正常化，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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