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12日，坚守在云南省麻栗坡县老山前线的昆明军区第14军第40师和第41师，在16个师属以上炮兵营的支援下，粉碎了越军第二军区精心策划的，企图“收复失地”的加强步兵师规模进攻（即“MB84”战役计划第一阶段作战）。越军参战的4个步兵团：第356师第149团和第876团、第316师第174团、第312师第141团，在我军的猛烈火力打击之下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一个白天损失3000余人，创造了越军战史上单日损失的最高纪录。

经过火海激荡的老山前线，对于越军来说如同炼狱一般，在我军阵地前沿尸横遍野。为了体现我军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以及抓住时机对越军开展政治攻势，瓦解其军心士气，昆明军区政治部联络部印制通告，允许越军到我军阵地前沿搬运阵亡官兵的尸体，这个通告用宣传弹打到越军阵地上，并通过高音喇叭反复播放。那么，刚刚经历惨败的越军是如何面对解放军释放的善意的，是如何给自己的战友收尸的？我们来看一名越军士兵的回忆。

阮廷胜，原越军第二军区第356师第153团连卫生员，1984年5月至1986年10月在河宣省渭川县前线参战。下面，是他对越军1984年7月12日进攻老山地区惨败之后，前往战场收尸经过的回忆。

7月12日晚上，我回到了位于468高地的营后方，和我在一起的是1984年3月入伍的一名士兵，他是文震县人，手臂负了伤。中国军队时不时地打来一发照明弹，足以照亮每一棵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前线相对平静，中国军队的炮击大大减少，代替炮弹飞过来的是传单。大致内容是：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允许你们来运回阵亡者的尸体，每次来的人员不能超过50人，要在白天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打着“红十字”旗来，不能携带武器，只要照此办理，我们绝不开枪开炮，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一天晚上，连队指挥员命令我和另外20名士兵一起去运回阵亡战友的尸体，由侦察兵在前面负责带路和安全保护。之所以没有按照中国军队传单的要求白天去，而是选择晚上去，是担心被中国方面拍摄下来用于宣传。除了侦察兵之外，上级没有要求我们携带武器，只有绳子和吊床。

我们当时的处理办法是，发现弟兄们的尸体之后，先用绳子拴住他们的脚，然后再往后拉。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中国军队在尸体下面埋设地雷或者手榴弹，以此杀伤前来运尸体的人。为了应对意外受伤情况，我还带了一个药箱。尽管上级没有要求，我还是带着冲锋枪和4枚手榴弹，因为我不敢相信中国军队的说法。如果遇到他们，我就拿起武器战斗。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带着一盒清凉油，这样当我们发现弟兄们的尸体时，可以在鼻子上涂抹清凉油以减少异味的影响。

大约晚上20时，我们沿着7月11日晚上进攻的那条路线前进。但这次我看到的却是和那天晚上完全不同的景象，树木在中国军队的猛烈炮击中倒下，泥土和石头像是被犁过一般，所以显得荒凉而空旷。中国军队不时发射的照明弹照亮了道路，每次照明弹升起时，我们都必须马上卧倒，以免暴露目标。在夜晚中摸索了很久，我们才到达D1高地（662.6高地地区的一个高地）的山脚，闻到一股强烈的异味，经过四处寻找，发现了很多弟兄的尸体。

连续五六天，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做这项工作，去中国军队的阵地前沿把弟兄们的尸体运回来。中国士兵也待在战壕里，没有出来收集我们的武器，他们的枪还在。有的死去的弟兄的枪口仍然朝上，保持着战斗姿态，我们就把枪带回来。当我们在中国士兵据守的战壕附近运回尸体时，动作必须非常小心隐蔽，不像在山脚下那么无所顾忌。我们每个人的鼻子都是红彤彤、火辣辣的，因为涂了大量掩盖尸体异味的清凉油。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连队一直驻扎在468高地。白天睡觉，晚上去取回弟兄们的尸体。大约一个星期后，我们把所有的尸体都交给运输车队，从468高地运回朗屏（第356师后方基地）。师后勤的卡车将弟兄们的尸体运到河江，埋葬在河江市附近的墓地里，那些日子是最凄凉的，当你看到那些的不完整的尸体时，会感到极度的悲伤。

我们的士兵决心继续战斗，因为作战任务还没有完成，边境地区那些重要的制高点还没有收复，所以我们仍然要战斗。我们一直在猜测，我们将会在这里等待更多的增援部队上来，再次发起进攻。有一天，副连长下令，大家吃过晚饭之后，整理好武器装备，今天晚上，我们将撤退到丰光机场。

仅仅三个月之后，我们第356师的士兵再次回到清水乡，开始了新的行动，决心采取一种新的战术打法夺回丢失的阵地。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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