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来到二毛家,他家就一间矮小的土砖茅草房,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收拾得倒挺齐整。
二毛热情的从橱柜里翻出一小包茶叶,搪瓷杯子刷了又刷,赶紧给老村长泡了杯热茶。
老村长接过,吹开表面的碎茶叶沫,浅啄了一小口,一股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
说起那天的事,二毛至今都很愤怒,在老村长的殷切注视下,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讲了出来。
原来在刘母李文芝去世当天,他刚好在路边遛弯,就听到别人在议论。
那人说李玉娥这回摊上大事了,因为就是因为她跑到李壮家里传李壮和柳翠娥有染,李壮爹妈才找到刘家老屋闹事去的,还说柳翠娥得知后,气得在李家门口喝了农 药,她婆婆这才吓得脑溢血死了。
二毛一听,当即愤怒不已,于是在心里暗暗有了主意,趁人不注意时,藏在了陈粽家的后山上,等待时机。
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又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其实心里主意可多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贸然前去,一来那是刘家的事,他一个外人连去找对方麻烦的理由都没有。
二来嘛,他一个中年男人,又是个光棍,可不能让别人误会,他是在打柳翠娥的主意,所以才去找李玉娥麻烦的,于是思来想去,他决定来暗的。
于是他趁着所有人不备,悄悄躲在了陈粽家屋后的树林里,这一躲可不得了,竟让他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那会儿是晚上,朦胧的月光下,陈粽家的后门突然被人打开,只见他们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在屋后的山洞里背麻袋。
夫妻俩一人背一袋,两个小孩合力抬一袋,绕过他们家柴火屋,径直朝柳翠娥家走去。
二毛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赶紧揉了几下眼睛,果然就看到他们一家四口扛着麻袋往柳翠娥家往返着。
二毛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好像听说柳翠娥家里丢了粮食,不会就是他们偷的吧?
藏得还真严实,真是太可恶了!
二毛眼珠子一转,决定要吓吓他们,于是他绕过后山,从林子里穿到了柳翠娥家的侧面,然后悄悄藏在了她们家后山上。
当李玉娥一家四口终于搬完最后一趟,孩子因害怕乌鸦叫声而说害怕时,二毛心里就突然有了主意。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遇见过鬼火的事情,立即就从身上掏出火柴盒,点燃了他夜里充当手电筒用的半截大蜡烛,他故意轻轻晃动着火光,果然吓得他们一家四口落荒而逃。
但他觉得还不解气,定定地看了一眼刘大山的坟头,再次钻进了林子里。
他等到半夜,故意在李玉娥家门口来回走动,阵阵脚步声吓得做了亏心事的这一家人嗷嗷直哭,二毛的心里终于舒坦了。
至于第二天夜里,他本来是想趁着空闲时,从刘家老屋悄悄溜走,想再去吓李玉娥一家的。
哪知到了地方,竟看到他们两口子鬼鬼祟祟的,陈粽手里还拎着一个桶子,一股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二毛从年轻时就跟着爷爷帮有白事的人家学习照顾香火,自然也耳濡目染了许多灵异传说。当他看到李玉娥两口子是朝着柳翠娥家的方向去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于是他顾不得暴 露自己,飞快追了上去,及时阻止了那两口子的恶毒行为。
“哼,他们太坏了,我打不过他们,只能装大山的鬼魂去吓他们了。”二毛难得敞开心扉,与老村长说起那天的“英雄”事迹来。
老村长并没有指责他,毕竟像李玉娥两口子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也是该让他们吸取吸取教训了。
只是……?
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二毛为什么在听到刘家人出事后,会那么气愤,从而去找李玉娥两口子算账?
“二毛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帮刘家人出气呢?”老村长喝了一口二毛给他泡的茶,感觉温度刚刚好,于是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问道。
“那是因为,大山帮过我。”
二毛告诉老村长,刘大山还在世时,经常会来看望他,还会帮他免费修补桌椅板凳。
只要从外面打工回来,还会给他送各种好吃的过来,让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感受到了许多温暖。
“村长,我就是有一回在路上走,看见大山用板车拉着好多东西,帮他推了一下车,他就记着了我的好。几年了,都记得去看我。他是个好人啊,死了太可惜了,我看到他的家人被人欺负,我就看不惯,想帮忙。”
老村长也叹了口气,他开导二毛,要他以后有事情可以去找自己商量,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跑去吓别人,“要是被人发现,你可就危险喽,最主要的,还是要顾好自己,知道吗?”
“……好!”
毕竟二毛的智商摆在那儿,老村长也是怕他受到伤害,所以故意交代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其实这两天,村里四处都在传,说柳翠娥之前被偷走的粮食,居然被人给送了回来。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老村长明令禁止他们以讹传讹,这带着某种封建迷信的气息,只怕能飞到外地去。
“我怀疑就是李玉娥两口子干的。”刘香坐在王菊芳家里磕瓜子,说起李玉娥的名字,她扔瓜子壳的力道都重了许多。
“不用怀疑,就是她出的馊主意。她们家的小儿子陈金贵现在都被吓病了,动不动就说家里有鬼在找粮食,不是她是谁。”
王菊芳对李玉娥一家是彻底没了一丁点儿好感,一想到以后还要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处在一个地方生活,心里就憋屈的慌。
“我要是有钱,干脆找村里再批一块地基,把房子修得离她远远的,省得看了心烦。”王菊芳生气的说道。
“欢迎挨着我家住,我不会让你心烦的。”刘香打趣了一句,王菊芳往她嘴里塞了一把瓜子,气氛总算活跃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王菊芳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嘭啷的声音。
“大早上的,天都还没亮好呢,他们又在打架了?”王菊芳不悦的翻了个身,窝进了丈夫陈桐的怀里,陈桐将她紧紧搂住,就要上嘴,被王菊芳一掌推开:“嗯,我还要睡觉呢,别闹。”
“我去看看。”陈桐在她额头上吧唧一口,习惯性的起床去了隔壁。
不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神情有些凝重,“媳妇儿,他们,要搬家了。”
“啊?搬去哪里?”
王菊芳猛地一下坐起身,整个人顿时清醒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
“大哥准备说,大嫂没让,他们租了隔壁村一个瓦匠的小货车,把东西都搬走了。”
陈桐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他这心里有些不好受。
王菊芳倒是松了口气,这两年她可没少受她李玉娥的窝囊气,走了好,至少以后落得清净了。
她没了睡意,干脆起床收拾。开门出去一看,果然看到隔壁门上挂了把很大的“铁将军”看样子,他们是真的走了。
“就是不知道能出去多久?毕竟拖家带口的,搞不好没几天就回来了呢。”王菊芳去了柳翠娥家窜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柳翠娥正在给小珊喂牛奶,小骏被吴茂林牵着去了菜园子,自从上次吴茂林被他侄子送了来,就再也没离开过。
大伙儿原本以为,柳翠娥这是多了个“活祖宗”哪知看走了眼,有了吴茂林在这里,倒是为柳翠娥减轻了不少负担。
“不管她们回不回来,与我无关,我现在看开了,人活一世不容易,不想再斤斤计较了,随她去吧。”
接连的打击,让柳翠娥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每天都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孩子和公爹身上,觉得只有照顾好了他们,才能不负刘母来不及说出口的临终嘱托。
如今刘翠山还在家里,刘父有他陪着,看上去倒是没之前那么悲伤了,可一个月后,他就要回学校了,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公爹从悲伤中走出来。
小姑子刘云朵在刘母丧事结束后就回城了。不是她不想留下,只是现在老刘家接连去了两个人,等于先后痛失了两个劳动力。
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弟弟还有三年书念;父亲更是悲伤过度落下了病根,需要经常吃中药调理。还有嫂子,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刘云朵如今一刻也不敢懈怠,她得赚钱养家,所以不得不早早出来上班。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难受,只怕最难受的就是她了。没能为母亲送终,她这辈子都留有遗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母亲好好守着这个家,不得再让它继续支离破碎下去了。
时光荏苒,一晃就到了九月,刘翠山也该回学校报道了。
临走前,他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十个铁衣架来了新屋,柳翠娥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她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家里的晾衣架不够用了,没想到刘翠山就偷偷做了送了过来。
“谢谢你,翠山。”柳翠娥还不太习惯同这个小叔子说话,毕竟她二人之前可是水火不容,如今刘翠山对她客气了许多,她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嫂子,我走后,爸就交给你了。”刘翠山没多留,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给小骏喂饭的吴茂林,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就在刘翠山离开的那天下午,枫树村来人了。
几人直奔柳翠娥家而来,半路被刘婶看到了,她急得不行,赶紧想办法,去把老村长叫了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