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中的美制M2型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

尽管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总结多有谬误，法国75毫米榴弹炮在美军中仍被作为万能的神炮来顶礼膜拜（这种火炮曾在一战和战后被美国大量仿制，并出现了一种极为现代化的版本），但美国人仍然模糊地意识到，仍然需要为步兵提供一些更为贴身的轻型火炮。无论美国面临的下一场战争将会打成机动战还是堑壕战，在复杂的战场环境中，仅仅依靠专职野战炮兵的随时关照都是不现实的。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政府为其军队重新装备了一些步兵火炮。其中的一些最终成为了经典。

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为成功的美制武器之一，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M260毫米口径连排级迫击炮，是一种完全的拷贝——在购买了法国“斯托克-布兰特”60毫米迫击炮许可证后，授权生产的美国版本。具体来说，这门在战争中大红大紫的60毫米迫击炮，拥有一个至今仍然可被奉为经典的设计，而且比法国原品在生产工艺上更为考究，其结构由身管、炮架、座钣和瞄准具及附件构成，全重19.05千克，身管为滑膛式，长0.726米，炮口端部内壁加工成锥面，以方便装填炮弹（平时以帆布罩罩住炮口，以防止灰尘进入）。身管上部的一部分外表面（约325毫米）经过抛光——射击时由于后坐力的作用，身管会相对于炮箍环后退一段距离，经过抛光的身管外表面有利于其滑动。身管外部下表面，设有矩形螺纹，增大了身管的表面积，有利于身管散热。身管外表面还通常设有一条白色刻度线，可用于简单目测法进行概略射击，同时也可以将专用象限仪置于这道刻度线上，进行归零调整。至于炮尾与座钣的连接机构则非常巧妙。在炮尾底部设有炮杵，炮杵底部为一球体，球体上铣有两个对称的平面，用于炮尾与座钣的分解和结合。座板中心设有半球形旋转结构，用于套住炮尾球体。位于座板中心的旋转结构一侧设有缺口，缺口的宽度小于炮尾球体直径，略大于炮尾球体上两对称平面之间的距离，炮尾与座板结合时，必须将炮尾球体上的两个平面对正旋转结构缺口处，才能使炮尾球体进入旋转结构内。炮尾球体进入旋转结构后，再将身管旋转90度，使炮尾球体的弧形部分转到旋转结构缺口处，此时炮尾球体不会从旋转结构中脱出。这种采用炮尾球体与座钣上半球形旋转结构的连接机构既便于两者的分解与结合，又便于炮身在座钣上灵活转动。炮尾底部处设有撞针室，撞针室内安装有撞针。撞针用于在迫击炮弹从身管口部滑入时撞击其底火。炮箍环固定在身管外表面，炮箍环上装有提把，提把根部左侧设有解脱销。压下解脱销，可变换提把的前后位置。当提把位于后方位置时便于携行和操作，不使用提把时，将其置于前方位置。炮箍环与提把之间设有一个圆孔，该圆孔与缓冲机杆上的弹簧销相配合，使炮架和身管连在一起。分解炮架和身管时，只要将弹簧销拨出，使缓冲机杆与炮箍环分离，即可将炮架上的炮箍从身管前方取下。

M2迫击炮的炮架由炮箍、缓冲机、方向机、高低机、左右架腿及水平调整器等部件构成。炮箍为一整体式圆环，套装在身管上，用于承托身管、赋予身管导向。同时，炮箍也是方向机和缓冲机的支架。其左侧设有安装瞄准镜的插座，该插座上设有燕尾槽，用于安装瞄准镜。燕尾槽下设有瞄准镜锁紧机构，其结构可将瞄准镜牢固地卡在插座上，即使迫击炮发射时受到很大冲击，瞄准镜也不会松动。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燕尾槽设计上刻意强调了反复安装的精密性，大大提高了射击精度。至于M2迫击炮的缓冲机连接在炮箍的上部，其作用是使身管和炮架构成弹性连接。炮箍上端的耳座内有螺纹与缓冲机旋接，缓冲机内部装有缓冲机杆和缓冲簧、小弹簧等部件。在发射时身管后坐瞬间，炮架因惯性保持不动，身管由于火药燃气的作用后坐并通过炮箍环带动缓冲机杆向后移动，套在缓冲机上的缓冲簧被拉伸，缓冲簧的抗伸拉力减缓了身管对座钣、炮箍的冲击。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缓冲机的约束作用，缓冲机杆只能沿身管轴线后坐，以保持炮弹在身管内运动过程中身管的射角不变，从而保证了射击精度。身管复进时，缓冲机内的缓冲簧复位，小弹簧则被压缩，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从而减少炮身复进时对炮箍的反冲力。方向机连接在炮箍下方，转动方向机手轮，可使炮箍带动身管左右移动，以实现迫击炮的方向瞄准。高低机连接在方向机的下方，转动高低机手轮，可使炮箍带动身管俯仰，以实现迫击炮的高低瞄准。大卡右腿架是该炮的两个前支点，同时用于支撑高低机，其通过上部的转动叉与高低机连成一体，左右架腿下端焊接有驻锄。水平调整器安装在左架腿上，用于调整瞄准镜的横向水平。水平调整器主要由调整螺套、紧定扳手、紧定箍、滑套等组成。向下扳动紧定扳手，使紧定箍松开并可在滑套上滑动，左右移动身管可概略调整瞄准镜的水平。瞄准镜概略水平后，再调整其精确水平。与腿架相对应，M260毫米迫击炮的座钣为全炮的后支点，主要由主钣、座钣提把、旋转结构及主钣底部的盘板焊接件组成。当然，最理想的座钣应是能迅速、稳定地设置在坚固的地面上，并在尔后的射击中不会产生任何移动。然而，这些条件实际上很难做到，在射击中座钣总是具有大小不一的移位，从影响不大到足以使迫击炮弹在目标上具有较大射弹散布——M2也不例外，所以在中硬土、松土上进行射击时，需要构筑座钣坑，并填紧踩实，使座板平面与水平面构成前低后高的0～30度角（只有当发射的炮弹仅用0号、1号装药时，才可不设座钣坑）。至于M2迫击炮的光学瞄准镜则与原装的“斯托克-布兰特”迫击炮有很大不同，其大体由镜管、镜体、方向装置和表尺装置组成。镜管通过锥形轴与镜体连接，当松开高低解脱子时，镜管能绕锥形轴俯仰转动。在镜管的目镜上装有接眼护圈，接眼护圈由橡胶制成，用于射手的眼睛贴近目镜进行瞄准。为了便于夜间使用，在镜管左侧设有安装照明器的燕尾插座，其上开有照明窗口，当照明器的燕尾服槽插入其中时可照明分划板上的十字刻线。镜体后部设有倾斜水准器、左侧下部设有高低水准器，右侧上部设有与炮箍配合的燕尾块。高低水准器用于显示炮身的射角是否正确。倾斜水准器用于显示瞄准镜是否横向水平。方向装置由方向转螺、方向分划环等组成，用于装定方向分划。表尺装置由表尺转螺、表尺分划环、表尺补助分划环等组成，用于装定表尺分划。方向分划环、表尺分划环及表尺补助分划环上均设有密位刻度。最后，M2迫击炮还有一堆必不可少的附件，除了备用撞针、缓冲簧外，还包括用于完成行军、射击和保养任务的标杆、肩垫、引信扳手，以及用于分解结合和检查调整迫击炮的组合扳手、冲子、象限仪等。

M2迫击炮的全套弹药，从左到右：M69训练弹、M49A2杀伤爆破榴弹、M302烟幕照明弹、M83燃烧弹（右）

M260毫米连排级迫击炮

整体来说，由于“斯托克-布兰特”迫击炮的嫡传血脉，再加上工艺水准较高，M2迫击炮是一种作战效能极高的步兵近接支援武器——长0.726米的60毫米口径身管能够以每分钟30发的射速，将重1.36千克的榴弹投掷到1816米之外的地方；引信性能好，在山地、乱石、水面和鹅卵石滩地的发火率达100%，适合多种地形作战；由于炮架结构合理，40度～85度的高低射界与14度的方向射界赋予了该炮不错的火力机动性；由于战斗全重仅有19.05千克，体积小、质量轻，携行性相当优异，连同一个基数（6发）的弹药在内（除了基本的M49A2榴弹外，还包括M302白磷弹，M83照明弹和训练时使用的M69训练弹），一个3人炮组能够轻松应对，必要情况下只需一人亦可操作，紧密伴随步兵迅速、隐蔽展开行动，是美步兵连、排及单位最基本的支援火力手段。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二战中美国军队并非只有M2这一种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为了满足空降部队、突击队等特种作战需求，美国军事工业还研制了一种被称为M19的超轻便型60毫米迫击炮（对于这些任务而言，M260毫米迫击炮仍然过大、过重）。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对于这门M19便携式迫击炮，并没有太大的必要对其多加笔墨，至于其中的原因则非常简单——一是该炮生产数量有限，整场战争中只装备了几个美军空降师和为数不多的突击队，作用有限；二是这门炮本质上是英制MKII 2英寸迫击炮的非法山寨货——除了口径稍有差异外，结构上是完全一致的（膛压约为1.8吨/平方英寸，比英国货的标准稍高，而且可加装拆卸式腿架）。同当时很多国家的作法一样，除了以60毫米口径的M2迫击炮作为连、排级支援武器外（二战美军标准编制一个步兵团下辖27门M2迫击炮，使用单位除了团直属迫炮连之外，各步兵排也有直属迫炮班配发3门M2迫击炮提供火力支援），美军同样选择了口径更大一些的迫击炮作为营级支援武器。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擅长研发火炮的美国人又一次玩起了多快好省的老办法——在1933年购买了法国M27/31“斯托克-布兰特”81.4毫米迫击炮专利后，一种被称为M1的81.4毫米口径迫击炮不但广泛装备了二战中的美国部队，而且通过租借法案被大量分配给盟国（讽刺的是，在收到作为租借法案物资的M181.4毫米迫击炮受援国中，也包括自由法国的部队）。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为了提高携行性，通过在身管增加提把的方式，M181.4毫米迫击炮在法国M27/31“斯托克-布兰特”81.4毫米迫击炮基础上进行了有限改进，然而由于配发了大量M2/M3系列半履带车，美国步兵部队机械化程度相当可观，这使得大部分M181.4毫米迫击炮实际上变成了一种自行武器（与英国军队的“布伦”机枪车不同，M2/M3的承载能力要高得多，M181.4毫米迫击炮完全可以实现车载发射）。

M1960毫米“伞兵型”迫击炮

有意思的是，M260毫米迫击炮可能并非二战中最为著名的美制步兵支援武器——M1/2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差不多才有这个殊荣。然而，这种被称为“化学迫击炮”的武器，一开始却并非为步兵准备的，而且在设计上也的确与通常的迫击炮大有不同。至于这种迫击炮的来历和演进过程通常也是令人感兴趣的话题——早在1918年，参加一战的美军化学部队军官就注意到，英军使用1918年型3.2英寸口径MKI“斯托克”迫击炮可能是一种相当有潜力的化学弹投掷工具，于是在弄到几门样品后，美国人开始了“折腾”：通过重新设计弹药、引信，并在身管内挖出几条膛线后，美国人于1928年初步得到一种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是一门相当奇怪的迫击炮，口径106.7毫米（约4.2英寸），以发射白磷烟幕燃烧弹为主（白磷炮弹主要用作燃烧弹，某些情况下也可代替照明弹。白磷是一种无色或者浅黄色、半透明的蜡状物质，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其气味类似于大蒜，燃点极低，一旦与氧气接触就会燃烧，发出黄色火焰的同时散发出浓烈的烟雾。可以用来燃烧普通燃烧材料难以燃烧的物质，其特点为能够在狭小或空气密度不大的空间充分燃烧，一般燃烧的温度可以达到1000度以上，足以在有效的范围内将所有生物体消灭。白磷弹的危害性非常大，它碰到物体后不断地燃烧，直到熄灭，因此，当它接触到人的身体后，肉皮会被穿透，然后再深入到骨头。白磷燃烧弹即应用此性质，是非常厉害的燃烧弹，沾到皮肤上的话很难及时去除，燃烧温度又高，可以一直烧到骨头，同时产生的烟雾对眼鼻刺激极大）。

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的膛线清晰可见

由于拥有膛线，这种口径106.7毫米的线膛迫击炮射程和精度都高得令人意外（滑膛迫击炮固有的精度差的缺点，可以用线膛身管加以克服，因为通过射弹旋转可使其飞行更加稳定。而且设计在超音速下使用的旋转弹丸比起相同速度的尾翼稳定弹丸还要容易些。发射时，弹带扭曲以提供密封并保证炮弹在膛内旋转前进）。

1941年美国因珍珠港事件正式卷入战火之前，这门被称为M1的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又经历了进一步的进化——不但炮弹由预刻弹带改为一种奇特的膨胀弹带结构外（采用前装方式的线膛迫击炮，如果其炮弹弹带以预先刻制的方式刻好凹槽，那么在装填时必须小心使其对正炮膛线，然而即便格外小心地进行装填训练，最大射速的下降仍是不可避免的。也正因为如此，对线膛前装迫击炮还有一种可供选择的办法，那就是炮弹的弹带不是预先刻制的，这种弹带装上之后不会超过炮弹的最大直径，发射时弹带在少量火药气体作用下胀入阴线实现密封。这种炮弹弹带不需要切入膛线，很容易下滑入膛。具体来说，美国工程师们采取了一种特别的方法来实现这种意图，其弹带结构包括一铜一钢两个圆盘。当发射药爆炸时，气体推动钢盘撞击较软的铜盘，使铜盘在压力下边缘挤入膛线变形，密封气体的同时将炮弹射出膛），而且炮架也参照“斯托克-布兰特”迫击炮进行了重新设计。由于改动较大，性能进步明显（最大射程由2 700米提高到3 700米），可以认为这门迫击炮相比1928年的那门已经脱胎换骨，因此其编号也从M1变成了M1A1，开始大量装备美军化学部队。

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和其配备的杀伤爆破榴弹（以上二图）

不过，至于这种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是如何变成一种步兵支援武器的则另有周折——1942年4月，部分参加过一战的美军将领认为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也应该发射杀伤爆破弹药来扩大用途范围。然而，经研究后认为，如果要让现有的M1A1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将14.5千克重的杀伤爆破榴弹发射到3 700米开外的地方，需要对身管进行加固，以适应加大的装药量引起的膛压攀升。结果被称为M2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的新版本——一种货真价实的步兵支援火炮就此诞生。由于发射药装药量加大，M2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在发射杀伤爆破榴弹时，必须进行稳炮射击。稳炮射击是指先发射两发或两发以上炮弹使座板稳固地嵌入地面，这样，在随后的射击中座钣不会晃动。稳炮射击通常用大号装药、大射角进行。不作稳炮射击而直接射击时，由于能量消耗在后坐中，故火炮射程往往偏近。即使在经过稳炮射击以后，座钣上还可能出现其他情况：如继续射击使局部座钣与岩石或其他硬障碍物抵触形成局部载荷，其结果是使座钣绕岩石或障碍物旋转或扭转，造成不稳定。即使不产生不稳定现象，座钣与障碍物接触处存在的附加载荷，也要求座钣必须具有足够的强度，所以M2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的座钣也进行了加固和重新设计。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最初是用来发射化学弹头的，但实际上化学弹药从未被发射过，即使是燃烧/烟幕弹用的也很少，真正为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在步兵中赢得声誉的是高爆弹头（14.5千克杀伤爆破榴弹炸药装填率超过了1/3，装药量达3.64千克，威力相当可观，有效杀伤半径达30米，相当于155毫米榴弹的毁伤效能，但又要比155毫米榴弹炮灵活很多）。起初，各种版本的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一般以营为单位，直属于步兵师，到1944年以后，每个步兵团都开始有独立的化学迫击炮连。正常编制下化学迫击炮营有37名军官、138名军士和481名士兵，编有1个化学迫击炮营部连，含1个连部、1个维修班、3个弹药班和3个化学迫击炮连。一个化学迫击炮连通常有9名军官、40名军士和118名士兵，编有1个连部和3个迫击炮排。迫击炮排包括1个排部和4个班。每个班有1位班长、1位炮手、3位输弹手、2位司机、1位辅助炮手，共装备36门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在美海军陆战队中，每个步兵团也有一个装备12门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的迫击炮连用于在需要时支援步兵营）。在欧洲和太平洋战场使用过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的美军士兵都对它评价甚高。德国人和日本人也称赞它的火力和精确性，德国陆军化学武器部队甚至对缴获的106.7毫米口径化学迫击炮这样评论：“从技术观点来看这种火炮是最好的，不但构造简单，精度高，威力大，而且由于采用的弹药设计巧妙，其发射速率也十分惊人，而这对这种口径的线膛（迫击）炮来说，是极不容易的。”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没有弹翼，106.7毫米化学迫击炮炮弹飞行时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对此《保卫延安》里曾有过描述，《战场上的蒲公英》里面也有：“一席话惹得满屋子哄堂大笑。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大炮响了。‘呜——呜——呜——'，上午10点，头一轮炮弹从北面飞来，首先打破了战场的寂静，那弹头划破空气，发出有点像是女人哭嚎般的声音，大家知道，这种奇异的尖啸属于107毫米重迫击炮（化学炮）。但紧接着，又有更多的炮弹从各个方向打了过来，周围的爆炸声很快连成了一片，从此以后，蔡智诚就再也无法分辨炮弹的型号和落点，他甚至无法估计，到底有多少门火炮对准了这块长宽不过二百来米的阵地”。

★刘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