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呈德/文
马步芳在河西堵击红四方面军西路军,1936年10月开始,到1937年5月中旬结束,先后经过了七八个月之久。红军西征部队在靖远越渡黄河后,马步芳、马步青即从景泰、乾柴洼、一条山起、直至安西红柳园止,进行了疯狂的堵击。其时我任马步芳部第一百师二九八旅五九六团团长,当古浪战役之际,即投入凉州城垣的防守,其后自凉州以西的四十里铺开始,经历了永昌、临泽、倪家营子、黎园堡以至安西战役,始终在第一线为马步芳卖命。那时我们在外线作战,补给便利,装备和人力源源不绝,以致红四方面军西征部队最后进入新疆时,仅剩了数百人。迄今回忆,痛目反省,惶悚万分、兹为积累史料,爱将记忆所及,追述如次,以供参考。

由河防至古浪的兵力配备
1936年10月26日,红四方面军第五军、第九军、第三十军,经过长征北上,进人甘肃的先头部队,从黄河中游的靖远强渡,一举突破了马步青所属骑五师韩起禄旅的河防部队,红军全部人马,浩浩荡荡越渡黄河,随之又击败了该师马禄旅的防御,即向河西走廊节节推进。
蒋介石为堵击红军西进,急电青海马步芳星夜调遣大军,配合骑五师迎头堵击,企图消灭红军。马步芳即从青海调遣了海南警备司令部骑兵部队马彪旅、马元海旅、第一百师骑兵马朴旅及马占成团、马宗林团、马秉臣团等,约13000余骑。又配备了第一百师三百旅六百团等3000余人,步骑兵共约1万余人,任马元海为指挥。与此同时,马步青纠合所属骑五师韩起禄旅和马禄旅约3000余骑,还将骑五师步兵祁明山旅的马进昌团和马如麟团,及该师师直属手枪团等约4500余人,都结集在前线,马步青派骑五师参谋长马廷祥为前敌指挥。

一条山马廷祥毙命
红军渡河后,径向景泰县境推进,该县所属的乾柴洼、一条山、大拉排及附近的村镇,均被红军先后占领。这时由青海开拔的全部步骑兵和凉州(武威)的骑五师部队,向红军展开进攻,战斗十分激烈。在一条山下一个村庄的战斗中,前敌指挥马廷祥会同指挥马元海,在一高土房顶了望,窥察红军,红军阵地突然响起机枪,马廷祥应声倒毙在房顶之上。马步青得悉后,即时发出前防作战情报,大意是“红军节节西窜,我部奋勇杀敌,不幸少将参谋长马廷祥为国捐躯,各级军官和士兵伤亡亦在千人左右,值此生死关头,特令各旅、团、营长,懔于战事的艰巨,务须提高斗志,奋勇进击,以赴戎机。”消息传出后,不仅未能起到鼓励军心的作用,却使全军产生了恐惧情绪。

古浪攻守战
1936年10月底,古浪情况告急,马步青由凉州电告马步芳以前防吃紧,骑五师兵力单薄,不敷分配,速由青海遣派部队增援。马步芳即调湟中县民团12大营,约有官兵1000多人,由第一百师二九八旅五九五团团长马华荣率领,星夜驰抵古浪。古浪城垣早于1929年地震时倒塌,残破不堪,红军第九军西进部队,即将古浪包围,并宣传“联合起来,一致抗日,枪口不要对内。”但马步青却通令各部队:“决不能上当,应坚决守城,并全力阻击。”在激战中,马华荣左臂重伤,以下官兵死亡枕藉,旋即由古浪撤退至凉州境的山区张掖堡,红军占领了古浪县城。古浪丢失后,马步芳、马步青立即又调遣了骑五师手枪团马呈祥部和第一〇〇师三〇O旅六〇〇团马全义部,以及民和县民团等,共约3000余人,集中兵力,又将古浪包围,进行反攻。从一条山等处陆续退来的骑兵韩起禄部,亦支援进攻,蒋介石也从兰州派出一小队3架轰炸机助战,围攻红军。经过猛烈战斗,遂将县城攻陷。战斗中虽然使红军受了重人损失,而马步芳与马步青的部队,也遭到了沉重打击。团长马全义受伤,伤亡士兵约六七百人。在飞机轰炸中骑兵的几十匹军马也被炸死。

防守凉州城
凉州为马步青骑五师司令部所在地,在战略上当时处于极其重要的地位,但两马主力,大半兵力尚被牵制于古浪以东的景泰县一带,凉州形成空城,红军前锋向西挺进后,马步青处境已危在旦夕,万分惶急。其时我团驻防嘉峪关外的玉门、敦煌两县,遂立即调我团夤夜填防守城,但所属第一营远在青海同仁县驻防,不及调遣。于是即率第二营和第三营及团部人员,兼程驰入凉州。我即按照马步青的命令,想尽一切办法,以达成拚命守城的目的。根据现有兵力,在北城和南城各布置了3个连,东西两面各布置1个连,以第二营营长马有魁防守西城,第三营营长马入林防守东城,团附祁海龙防守南城,我自己在北城总揽全局。还将骑五师所属的少数部队,以及在城内商号和居民中征拔的壮丁,混合配备于各连排之内,以加强兵力。在此期间,马步青打电话说:“红军先头部队已攻入古浪县城,我军大部队尚在前防,我和子香研究决定,命你坚守凉州城,由我驻守新城(新城即满城,是骑五师师部所在地),凉州是河西的重镇,必须日夜严加防守,决不能有丝毫疏忽。”这时红军先头部队已由古浪西上,马步青看到凉州形势紧张,即由驻守新城的炮兵团中调拨一个炮兵连,携带山西造中型山炮两门,配备我团,以增强守城兵力。我即于日间严令各连队轮流守城,一到夜间,则将全部队伍集中于各城头。同时令壮丁等各持足够整夜照亮的油灯笼一只,携带刀矛等件,夹杂在部队之中,将灯笼照出垛口之外,御防红军的攻城。一时情况愈来愈紧,马步青又将从景泰一条山溃退的骑五师马进昌团的残部600余人,调进凉州城,马步青给我打电话说:“马进昌部队协助守城,由你负总责。”还说:“这个团作战不力,官兵心理散涣,不能依靠他们,我已命令马进昌服从你的指挥,现在红军大部已向凉州移动,立即加紧坚守。”11月下旬,红军先头部队进抵凉州城南5华里处,我紧闭城门防守,日夜未离城头,一时情绪紧张万分,旋在城头望见红军前锋绕道凉州城南,向永昌方向前进,随之大部队,日夜未停地行进,人数不知究有多少,使我不胜慌恐。有一晚间,红军曾向城头打出一排机枪,但未来围城,也未进攻新城。那时马步青不断地在电话中向我询问情况,一再饬令:“严密防守,不得有误。”他在通话中的声音语气,是极度惊慌的。那时红军如以全力攻击,凉州新旧城是很危险的。

重新配备兵力
红军第四方面军各部队自经凉州西上,声势浩荡。马元海等以我军形势危殆,愤恨韩起禄平时搜刮民财,为所欲为,今把守河防,形同儿戏,以致红军进入我军阵地,不堪收拾,纷纷叫嚷请将韩以军法严惩,马步青即从多方面进行抚慰,强调大敌当前,团结一致,马步芳为挽救危局,下定最大决心,与马步青联电会商,将全部人马调于凉州郊区,作了三路围攻的部署。即由马步青就近召集两军的旅长,在新城举行紧急军事会议,重行配备了兵力,大体上有如下列:
1.分中、左、右三路进兵。任马元海为步骑总指挥,指挥全军,并直辖中路军,以第一百师骑兵马步銮团,二九八旅刘呈德团,及骑五师韩起禄旅的两个团,步兵旅祁明山的两个团为主力,还配备了循化县撒拉族民团韩忠良旅的马忠良团,及湟中县民团马庆团、马兴泰团、马贵团、马松龄团等,紧随红军,进行攻击。
2. 任马彪为骑兵总指挥,担任左路,配骑兵马元祥团、马秉臣团、马忠义团、骑五师马禄旅的两个团等,由凉州至张掖公路左侧阻击红军先头部队。
3.任马朴为骑兵副指挥,担任右路,配海南警备旅的马占成团、马宗林团、及民和、乐都、互助、大通、门源各县的骑兵民团陈嘉禾团、韩进禄团等,从公路右侧向永昌、山丹前进的红军袭击。

马元海指挥作战的方式
我团是配备于中路的先头部队,自参加作战后,深深感觉到指挥部没有一套比较完整的战斗计划,每当战斗开始,总指挥马元海只派人传达口头命令说:“明日早饭后,你团以三成兵力扼守原据点,以七成兵力进攻,临时听候指挥。”及至部队出动,在进行攻击前,马元海又把各团、营长传到指挥部,他乘骑引导,团、营长徒步随行,到达红军据点附近,约略视察,选定目标,然后当面指定某团以几成兵力配合某团,从某面夺取某点;某团以几成兵力,由某面配合某团攻取某点,随即命令开始行动。至于战斗失利,如何应付危局,如何收拾兵力,事先没有任何布置,听其各自行动。有时也命令暂时撤退,以便另选目标,再行攻击。这就是他在指挥作战中一贯运用的手法,混乱不堪,谈不到什么精密计划。马元海另外的一套办法是:在战斗开始前,派出总指挥部的传令队50余骑,分头侦察,然后亲行乘骑,带领参谋人员进行视察,作出决定,即分别下达口头命令,某团某营夺取某点,某团某营支援,某团某营作为预备队。这些团营的兵力,大体上也是以三七成或四六成的比例配备,从来不把整旅整团整营的兵力摆上去。这种作法的用意是,使基本部队的有生力量,在任何时机都有一定的积蓄,即使失败受损,也能即刻原团原旅地迅速补充起来。

凉州西四十里铺的战斗
我团是在凉州以西的四十里铺一带开始投入战斗的。由于与红军初次交战,没有经验,两个营的部队先后受到了两次损失,马元海即以我团作战不力,电告马步芳,不日接到马步芳的电报说:“你身为团长,率领一团人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临阵,畏缩不进,实难容忍,姑念平素尚能遵守纪律,暂免处分,以观后效。”同时马元海派来传令人员说:“刘团长,总指挥命令你今天要奋力当先,勇敢杀敌,只准前进,不准退后,倘再溃败,先把团长的头提到总指挥部来。”在这种情势下,使我深深警惕到自己是马步芳军事集团中仅有的一个汉族团长,所有全军团长级以上的军官,都与马步芳有同宗同族同教的血肉关系,而我却不具备这些条件,显然是很危险的。自黄河岸到一条山及凉州一带的历次战斗中,失利的各旅、团、营长都没有受到严厉的谴责,今天对我毫不放松,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死路,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前进或能侥幸得以不死,后退必死无疑,自觉死于军法是不值得的,于是下定决心,千方百计地要在战斗中争取九死一生的出路。
凉州西四十里铺,距永昌县约有150华里,红军三十军的一部分兵力经过凉州后,即驻在四十里铺一带的村庄。马元海指挥中路军我团和祁明山旅步兵团展开了围攻。前后在进攻两个堡寨和庄院时,采取了“牦牛阵”式的人海战术。马元海指定攻击目标后,先命山炮轰上几炮,即令部队前进,但红军据守于堡内和庄院中,我方看不见人影,只向庄院外围筑有的地堡工事进攻,红军以机枪扫射和炸弹阻击,我们死伤的官兵为数不少。据我们自己的估计,在四十里铺一带几次进攻中,死伤官兵就达八九百名之多,那时我的一团只有两个营,即重伤营长1名,下级军官伤亡11人,士兵伤亡110余人。
红军由凉州西四十里铺作战后,继续向永昌前进,仅留部分部队在永昌以东的公路沿线据守,我军大部分骑兵紧跟着红军推进,即以马步銮团为中路军的先头部队。某次在永昌四十里坝的一个庄院包围了红军的一个歌舞团,男女演员约有30余人,还有些保卫人员,他们是前往四十里铺劳军的。当时除打伤打死外,将被俘的男女演员送抵总指挥部,马元海将男演员押往凉州,女演员当作了自己的玩弄品。其后又把大部分女演员分送给马步芳和马步青。

永昌一带的战斗
红军第三十军于12月初进占永昌城后,分别扼守永昌东关和东十里铺一带的据点,我军中路部队,围绕于城东南的郊区一带,令我围攻永昌东十里铺的碉堡。其时我团的一营已由青海调抵前线,成为3个营的完整困,马元海命我限时攻取。为了完成任务,即和各营长议定如下布置:
1.第三营为主攻部队,全力由东北面直攻十里铺碉堡的正面。
2.第一营沿公路北向碉堡进攻,兼预防永昌东四十里铺红军支队的袭击。
3.第二营向碉堡北侧佯攻,牵制红军兵力。
4. 由各营连抽调精壮士兵120人,编成机动队,由一精干的连长带领,担任临时突击。
展开进攻后,战斗至为激烈,正当得手时,永昌城关红军突击反攻,行见即将取得的战果,将被红军摧毁,我立即命令机动队投入战斗,以猛烈火力进攻,经过7次冲来打去的反复争夺,最后终于击退了红军的反攻部队。但是又在公路上发现了一支红军,一拥而来,向我主攻的第二营展开侧击,我预伏在公路北边的第一营部队,立即出动,以猛烈火力截击急进的红军,双方激战两小时左右,红军伤亡甚重,加之马元海以强大的兵力控制于周围,迫使红军撤退据点,放弃东十里铺碉堡。但我团在围攻中,死伤已达140余名,其中有因重伤死亡的团副官1名,第三营三连连长亦被击毙。红军未及抬回遗弃于阵地的尸体约有20余具。第二天早晨马元海率领总指挥部人员,前来阵地视察,他勉励我说:“昨日的这一仗打得很好,你在布置方面,既有主攻兵力,又有后伏兵力,既能从正面攻击,又能从侧面插进去,这样灵活策应,始终是处于主动的地位,今后仍要继续运用,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他还摄取了阵亡红军尸体的照片,即向各部队说:“刘呈德团打仗还是坚强。”改变了以往对我的看法。那时大家看见阵亡的红军战士所穿的衣服鞋袜很单薄,也不齐全,于是官兵们惊奇地说:“共产党的军队身上连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鞋袜都穿不上,可是打起仗来不怕死,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在某一天的午后,马元海命令马步銮团派一个骑兵营,进攻永昌东关东首油坊空地的一处据点。经过该营侦察后,以该油坊只有四面土墙,别无依靠,如永昌城内红军出动猛攻,骑兵人马无处躲藏,难以胜任。马元海遂转过来命令我团前往,这时我抱定唯命是从,以争取对我的印象更加好转。可是第一营营长韩得明情绪抵触,他说:“同是吃粮当兵的,难道我们比别人多吃着半斤面?别人不能去,我们就能去吗?”我当时回答说:“今天不是计较个人利害的时候,你既不愿出力,可以在后备队指挥,我自己带领第一营去作战。”因为这一营部队,是我早年任营长时亲行训练起来的,我自行统率,战斗可靠,有恃而无恐,使营长无话可说,只得一同执行任务。我立即采取了零星分散的队形,分头闯进,遂占据了油坊院。当晚10时左右,城关红军猛向我部进攻,枪声彻夜未停,火势枪声交炽一起,战斗激烈,红军几次搭上梯子攻进墙头,均被我军击退。这夜第一营营副马希仲受重伤,击毙排长1人,连、排长受伤3人,士兵死亡7人,受伤17人。及至天明时,红军撤退。检查阵地,发现墙根梯子边遗弃军帽约七八顶,并有一些血迹落在地面上。
12 月下旬马元海召集中路军营长以上军官举行会议,我去参加,会上决定了围攻永昌城的计划如下:
1.以我团为主力,配属循化县民团,共约兵力1500余人,围攻永昌城东北面。
2.以马步銮团为主力,配属湟中县民团马贵团、马兴泰团、从正面围攻永昌城西门,共约兵力1300余人,并分编云梯队,以便到达城根,搭梯上城。
3.以韩起禄旅为机动兵,配属一个步兵营,埋伏在东关及东城附近,御防城内突出袭击的红军,还选拔一批精于射击的枪手,专向城头瞄准发射,以减轻城头红军封锁我军前进的密炽火力。在具体战斗方面,决定了伴攻兵力,先在两侧展开攻击,以掩护主力,趁天未亮前,会合猛攻。即在一个早晨的6时出动,7时左右迫近城壕,城头红军发觉,立即丢出炸弹并以机枪扫射,由于红军在城头暗处,居高临下,乘势射击;同时白天测定城垛口的各个机枪眼,均已转移了位置,无法制止,义加以天已大明,我军目标暴露,行动上受到了极大威胁,因之在反复进攻冲击均被击退,死连长1人,排长4人,士兵死伤230余人。随后改攻为围,10多天后,城内红军食粮缺乏,无力据守,在月底的一个深夜,遂即主动放弃永昌城垣。这时逼近东关油坊的我团部队,发觉东城门内忽然沉寂,派兵前往侦察才发现红军已弃城西上,我团第一营营长韩得明遂率部涌进东门,鸣枪搜查,已无踪迹。黑夜中追至西郊时,仅有红军一个排在那里警戒,在远距离打了一阵,未再追击,自是占据了永昌,马元海乘此居功,谎报马步芳和马步青说:“攻克了永昌城,俘获和杀伤红军甚多。”马步芳并向蒋介石专电转报攻克水昌,竟得到蒋介石的通令嘉奖。当围攻永昌城时,蒋介石派出空军助战,曾向城头红军侦察和扫射,并向我军丢下沙包,内有红水笔写的字条说“勇敢攻城,城头共军稀少”等语。但我军未敢深信。第二天从凉州传来消息说:“一架飞机在永昌城头低飞侦察中,被红军击伤。”我们听了十分惊慌。红军撤离永昌城垣后的第三天,马步芳由青海派出慰问团,由新编第二军参谋长马德、国民党青海省党务特派员郭学礼、青海高等法院院长马师融、青海省政府顾问魏敷滋等率领,携带一大批物品,到达永昌。马元海乘机大事渲染说:“如果我军不督死奋战,永昌尚难攻下。”慰问团随声附和,以讹传讹,“攻克永昌”的谎言,越来越加玄妙。在此期间,胡宗南师的杨德亮旅,从兰州开到凉州,想借以混水摸鱼,但两马从多方面予以拦阻,使该旅始终未得插手战役。

高台、临泽的对峙
1937年12月底,红军第三十军自永昌西进甘州。马元海指挥中路,配合左右翼部队尾追。在这一段长达300余华里的行军期间,红军尽在夜间以快速步伐节节前进。但我军骑兵只能在天曙时追击,先后在山丹、大马营滩之间,及甘州甘郡堡、沙河镇一带,将红军行动迟缓的后尾部队给予击溃。我中路部队从永昌一直追到临泽附近时,始悉占领高台县城的是红军第五军和第九军的部分部队,占领临泽县城的是红军第四方面军总部和所属各单位,红军第三十军大部分队伍,已集结于甘州南乡的倪家营子。马元海遂指挥马彪、马朴及马禄等旅并力进攻高台,在七八个昼夜的激烈战斗中,红军第五军、第九军的主要领导人都牺牲了,战至最后阶段,高台红军伤亡殆尽,马彪、马朴和马禄的全部部队攻入了高台县城。马元海立即发出通报说:“高台红军全部消灭,军长董振堂和政委陈某阵亡。”并向中路部队下达命令说:“继续采取攻击永昌的方法,集中火力,进攻临泽城红军。”即于同月中旬,马元海亲行督促我团、马步銮团、马禄旅,及大批民团进攻临泽县城。临泽城虽小而整齐坚固,四周都是开阔地形,进攻极其不易,马元海说:“这样一座小小城池,怎么攻取不下呢,那怕花费十天半月的功夫,一定要攻破。”就在他的严令下展开了攻势,利用两门山炮的轰击和周围部队的掩护,令我团和马步銮团分头猛攻,守城的红军以密集的枪弹和炸弹迎头阻击,以致涌至城根的我军部队死亡枕藉,虽然后继部队在炮火烟雾中三番五次地激烈攻城,终未得逞,死伤了不少官兵。其问,旅长马禄曾对我说:“临泽城虽小,却好似铁皮包扎一般,我们部队已经死亡不少,真不容易攻取了。”马元海虽遭到了两次的惨败,仍不甘心,旋即改变方略,从西城角进攻,先用山炮轰开了城头的一处垛口,我方五六十人乘机爬上城头,亦被红军推倒云梯,以致多数人当场死伤。在这前后几次的攻城中,我团营长韩得明、营副马希仲、团附官马成龙等都受了伤,连排长中受轻重伤的也有20多人,士兵被击毙的约100人左右,受伤的亦不下300余人,其他各部队官兵的死伤也为数不少。
其后城内的红军,在一个晚上,乘我军夜间不常进击的空隙,退出了临泽城,直至当夜夜半,我方始行发觉,即将稀稀拉拉留作掩护的红军20多人击溃,大部队随之入城,将未及走脱的一些工匠和伤病人员,以及骆驼200余峰俘获,解交马元海。他又向马步芳、马步青报捷说:“红军势穷力蹙,我军攻克临泽县城。”并令各骑兵团继续追击,即在城东南沙滩问双方混战了1小时,大部红军冲出了包围圈,径往甘州南乡倪家营子与第三十军会合。
围攻倪家营子
1937年2月,红军第三十军主力、第九军、第五军的部分队伍,集结于甘州南乡倪家营子一带的各庄堡,马元海即将全部兵力调遣于倪家营子附近。并抽调驻防甘州城的第一百师三百旅韩起功部,连同甘州王姓和曹姓率领的两个民团,进攻倪家营子。马元海和韩起功会商后,将全部兵力编为3个支队,运用猛攻和防御兼施的方法投入战斗。即以韩起功旅谭呈祥团为主力,编为左翼支队,其他部队分别担任中、右翼支队,集中火力轮番进攻。某次攻破了红军庄院的外围,但又无法进攻内圈,虽经反复冲击,激烈争夺,终不得手。在此一攻夺战中,红军伤亡不少,我军损失也大,仅谭呈祥团第一营高登瀛部,死伤即达300余人之多。其中有两次正在围攻庄院即将攻入的时候,遭到了红军部队的策应反击。这一次左右中各路部队自下午3时起至7时止,在5个小时里在红军密集炮火的猛击下,我方死伤惨重,死亡约占三路部队总人数十分之三,轻重伤约占十分之五。仅倪家营子一役,死伤即达7000余人。第三百旅营长马学良、马朝选被击毙,骑兵旅长马朴受伤,团、营长受伤4人,下级军官死伤30余人。循化撒拉族民团旅长韩忠良、团长马忠良均被击毙,造成了在河西拒击红军战斗中最大的一次挫败。那时红军第三十军在黑夜中袭击过两次,声势很猛,因而一提到红军第三十军,我军心惊胆怕,叫作“夜老虎”。由于我军伤亡重大,官兵中纷纷议论“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滋生了“打不过,堵不住”的厌战情绪。之后,马元海继续指挥部队,经过了前后几昼夜的激战,终于攻下了倪家营子的几处庄院。红军在遭受严重牺牲之后,放弃了倪家营子,转移于西洞堡和龙首堡的一带村落。

龙首堡、西洞堡的败绩
由倪家营子突围的红军,又转移到龙首堡和西洞堡的各村落。在此期间,马步芳由西宁派出了手枪团1500多人,还配属了新编的一个青海省宪兵团,该团各级官长即由手枪团官兵中派充,所有该团士兵1300余人都是由西宁市居民中征拔的,入伍只有几个月,既没经过相当时间的训练,更谈不到作战能力。马元海即令手枪团团长马玉龙进攻西洞堡的某处庄院,该庄院南面靠山,东北面是荒滩,地形开阔,进攻困难。马玉龙即以宪兵团作为主力督促前进,将抵庄院附近时,红军部队猛力出击,宪兵团官兵手忙脚乱,慌做一团,不到两三个小时即被击败,全团逃生的仅有100余人。马元海遂召集全军连长以上军官,当场申斥马玉龙说:“平时你在西宁风头不小,今天遇到作战,不如儿戏。”使马玉龙面红耳赤,惶愧得说不出话来。马元海遂调动各部队,继续围攻,红军即向黎园口西流沟移动,从此红军进入了荒僻的岖崎的山路,时正冬令天寒,加之人烟稀少,给养无着,顿使红军走上绝境,更加陷于被动的地步。

黎园堡一带的战斗
红军方进入黎园山口,我方凶猛尾追,红军一面反击,一面直入黎园堡各村庄,山谷激战中,双方伤亡均重。马元海指挥全部队伍,将黎园堡三面包围,并将由河峡出口经往甘州的要道,派出两个骑兵团严密封锁。以中路部队配备的民团,分头围攻河西的五六处庄院。马元海认定红军的当前行动似有进入草地的情势。我们在这很长的时期中,所以受到严重的损失,主要是在进攻庄堡时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只要他们离开村落,走进山区草地,我们最后“胜利”是完全有把握的。即令我团和骑兵马元祥团。
及所属民团将西山根红军据守的庄院两处包围。时近黑夜,探知红军将向河道东北转移。我针对这一情况,为了阻击其突围,即将附近财主的碾场篷房拆下,还搜罗了一大批木料柴草,在其必经的东北道路上,堆成了几处火堆,立即燃烧起火光,照得通亮,这样整整围了一夜,阻止了红军的突围。天明后集中方量,用山炮轰开了庄院的围墙,即将两个庄院攻破,俘虏红军一百四五十人。他们说:“我们是三十军的一个团,本来昨晚转移阵地,与大部红军集中,但你们在夜间燃起火光,目标很大,未得成功,今天战斗中绝大部分首长和战士都牺牲了。”这次在围攻两处庄院中,我团死伤亦有70多人。所俘红军派人送往甘州去了。在第二天的夜间,驻在黎园堡及河东南一带的红军突围,进入于黎园峡谷山区,沿祁连山根西行。此地气候高寒,山路崎岖,行至康龙寺一带,又被骑兵追击,死伤和被俘的红军不少。马元海以红军渐入祁连深山,即将步兵部队从黎园堡撤回甘州一带整休,大部骑兵部队随之由康龙寺、红湾寺等地进行搜索。其后令少部分部队仍行尾追,大部分先后调返廿州和凉州。

安西拒击
1937年3月,马步芳通电说:“剩余红军约有一千四五百人,深人祁连山,经过陶苏勒地区,似将向嘉峪关外奔入安西、敦煌,西入新疆。”即由西宁调派骑兵李增荫团追击,令骑兵马忠义团也取道嘉峪关前往堵截,并以安西防务空虚,电令驻防肃州的第一百师二九八旅旅长马步康,派出第五九五团的两个步兵营,配备旅直属骑兵手枪连,命我率领,星夜西进,据守安西县城。我即于4月间从肃州起行,以三日夜的急行军赶到了安西。这时县长尹尚谦和各机关的人员,都已弃城逃匿。旋据通讯排长报告:“红军从祁连山北进,已抵距安西城六七十华里的塔什桥子,即将到达安西。”我即将所属的部队分为两队,在城头轮守轮休。是夜晚10 时左右,侦悉红军约有千余人,已距安西城10余里。当夜半之际,红军到达城边,即向城东南隅攻击,我部郎击退了红军的进攻,迫使移往城西的五营村及王家围子的各庄院。天明后,我以少数兵力守城,大多数兵力调出城外,将红军包围了一整天。当夜12时左右,红军突围而出,渡过疏勒河冰桥,直赴新疆的大道戈壁沙漠。突围中我部俘获红军警戒人员10余名。他们说:“所剩人马不多,仅有七八百人赴新疆。我们原先探悉马家军在安西只有20多个骑兵,计划占领安西,休息三五日,再入新疆,谁知那晚来攻城时,马家军援兵已占领了安西。”我命骑兵连从第二天晨7时出动,跟踪追击,步兵随之尾追,一直进抵八九十里的白墩子。骑兵连长报告说:“红军全部向红柳园西行,距此约有20华里。”我即凑集骑兵数百人,紧紧尾追,步兵两营后随跟进,追至红柳园附近,天已渐晚,红军沿大路两侧的沙山向我部阻击,我将骑兵分成两股,绕袭红军的左右翼,步兵亦分为两个梯队,以第二营为第一梯队,由正面猛攻,第三营为第二梯队,从左翼攻击沙山山头的红军,其余作为预备队。接触后,激战3个多小时,红军力不能支,向西撤退,仅留少数人抵御,最后我部攻上山头,俘获红军百余人。当时夜深天寒,我遂率部返回白墩子。
此役第五九五团二营营长马如良被红军击毙于沙山,该营二连连长亦被击毙,伤亡连、排长10余人,死士兵20多人,伤30余人。晨又派骑兵前往红柳园以西搜索,直至当晚9时左右,始返回白墩子。他们带回曾被红军叫去带路的农民2名,骑着两头毛驴。这两个农民说:“那夜红军作战不利,连夜直往星星峡去了。”我问“红军还有多少人马?”他们说:“约有一百二三十人,骑着马和骡子,其中有些受了伤。”我即向肃州马步康电报请示,旋接到他的回电:“我命暂行返回安西,听候命令。”随之回驻安西,见到李曾荫团到达安西,还有马忠义团亦进抵距安西70多华里的三道沟。不到几天,李曾荫团和马忠义团先后调返青海。我所率领的第五九五团部队,在安西整休了1个多月后,遵照命令,将旅直属骑兵手枪连留驻安西,其余带返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