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培远结婚那天,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在观礼的众人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熟悉我们的朋友说我俩是棋逢对手,完美搭档,
各有所爱的海王海后,大概结了婚也能各自快乐互不打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海王海后只是人设,
只是他有他的白月光,而我也有我的朱砂痣而已。
1
我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服务员小哥走过来礼貌地问我要不要点菜。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再等一下吧,我先生应该马上就到。”周培远向来守时。
今天是我和他结婚的三周年纪念日,两周前他就订好了这里的位置。
起初我没打算出来庆祝,
因为周培远要和乐团去欧洲演出,落地的时间恰好是今天中午。
万一遇上飞机延误,都不一定能赶得上吃晚饭。
但他执着地把手机举到我眼前:“德国餐厅,大猪肘子,你不喜欢吗?”
别人约会:牛排红酒,浪漫全有。
我们俩约会:肘子啤酒,满嘴流油。
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很喜欢。
对我来说,周培远或许不是个好情人,但的确是个很合格的结婚搭子,
守规矩,不矫情,够坦诚。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拉着行李的周培远终于出现在了餐厅。
“抱歉啊,下午有点事情耽搁,来晚了。”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海报筒:“给你的礼物。”
我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的是《死亡诗社》的原版海报。
“我在阿姆斯特丹的小店里淘了很久才找到的,厉害吧。”
他一脸得意,献宝似地求夸奖。
我把准备好的新款剃须刀递给他:
“我看飞机没有延误,你怎么这么久才到?”
他愣了一下,猛灌了一口啤酒:“我在机场遇到孟婷了。”
孟婷是我爸的学生,也是周培远的师姐。
她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清冷女神,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生数不胜数。
当年还是大一新生的周培远也对这个大三的师姐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可惜铩羽而归。
我爸逢年过节喜欢把没回家的外地学生叫来家里一起吃饭。
每次周培远看孟婷的眼神,都要比我看猪肘子炽烈一百倍。
那时我就知道,这个校园白月光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
“大家都是同行,遇到了就一起吃了顿便饭,结果她水土不服进了医院,我这才来迟了。”
周培远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我翻了个白眼:
“行了,虽然我最讨厌别人迟到,但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吧。”
他这才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状态,大手一挥,叫服务员又多加了一盘香肠。
对于孟婷,我确实没有什么可生气的,毕竟这些事情在结婚前我就和周培远达成了默契。
我出身音乐世家,但并没有继承父母的艺术细胞,研究生毕业后就在本市的一所中学做了一名英语老师。
通常,教师是婚恋市场上的热门职业,特别是女老师,总是有七大姑八大姨热心地给你保媒拉纤。
但即便是空窗期,也从没有人主动给我介绍对象,因为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这个“海后”花名在外。
2
从毕业到二十八岁,我前前后后交过九个男朋友,最短的两个月,最长的也不超过一年。
闺蜜小玉说:“别人玩得花是走肾不走心,我看你是压根儿没有心。”
我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每一段恋爱我都是认真谈的,又没有劈腿出轨,不过是比别人理智清醒一点,不合适就果断抽身罢了。”
虽然没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但我的“海后”生涯还是在二十八岁时终结了。
那一年,我妈体检查出了癌症,还是晚期。
她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说自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我穿上婚纱,组建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愿望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儿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呢?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周培远主动向我伸出了橄榄枝。
那一年的中秋家宴上,我爸拉着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多喝了几杯,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我妈的愿望,还嘱咐他们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就给我介绍一下。
安置好喝多的老爸,周培远找到在厨房洗碗的我:
“你真的打算结婚吗?”
我点头:“我妈最后的愿望,结了也没什么,又不是不能离。”
他顿了顿问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飞出去。
周培远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人长得不错,年纪轻轻就成了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身边没有固定女友,但漂亮的女伴来来回回不知道换了多少。
在我的心里,这样的男人跟结婚两个字根本不搭边。
“不用那么惊讶,谁家的父母都一样。我家里催的厉害,过年几天时间,光相亲就给我安排了五场。
咱们俩结婚,各取所需,将来遇到合适的人,再离婚也不迟。”
我挑了挑眉:“你条件这么好,不怕我霸着你老婆这个位置不放?”
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
“听说你有个忘不掉的初恋?”
我在心里把小玉骂了一百遍,这事儿我只有喝醉时和她一个人说过,居然就这么把我卖了。
噢,忘了说,小玉是周培远的表妹。
“我有我的爱而不得,你有你的念念不忘,这不是挺公平的?”
“爱而不得?”我竖起了八卦的耳朵,“是周婷学姐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三个月后,我和周培远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我妈坐在轮椅上看我们交换戒指,感动地泪流满面。
我爸也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结婚前我曾问过他,周培远女人缘好在圈里人尽皆知,他就不担心这个男人将来在外面沾花惹草负了他女儿吗?
我爸说,男人最了解男人,周培远是个有分寸的人。
果然,结婚后的周培远迅速远离了社交圈的中心,江湖上只留下风流浪子回归家庭的传说。
婚后我们俩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我当了高中班主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小玉屡次约我去酒吧看帅哥,都被我以“太累了”为由拒绝。
以至于她偷偷问我,是不是她哥把我折腾的太狠了……
周培远在床上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他的确是个很妥帖的人。
3
对长辈细心周到,家里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大大小小的节日、纪念日,他都会变着花样准备礼物和惊喜。
半年前,我妈去世,我忙着照顾因为伤心而一病不起的父亲,
他一手包办了丧礼等一干事宜。
从灵堂的布置到宾客的接待和仪式的流程,他事无巨细一一搞定。
封墓之后,我们俩在陵园的大树下休息,他递上我最喜欢的凤梨酥:
“吃两口垫垫吧,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我站直身体很认真地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如果没有他,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搞定这么多事情。
“你搞得这么认真干嘛?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我怎么样了似的。”
“嗯……”我犹豫了一下,
“其实我是想说,我妈走了,我这段婚姻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要是想离婚可以随时跟我说。”
他紧皱眉头:“我就这么差?你连多一天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呆着?”
“没有没有”我连连摆手,“我不是看你素了两年多了,连一个女……伴也没有,怕你憋坏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您老人家之前换男友的频率也不逊于我,现在不也清心寡欲了吗?”
我干笑了两声:“就学校的那帮小兔崽子,天天把我愁得肝疼,别管是大狼狗还是小奶狗,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周培远突然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既然都素着,不如我们俩晚上来顿荤的。”
那一晚我们俩并没有“荤”起来。
但那天之后,我对上周培远会有点莫名的尴尬,巴不得马上逃走。
所以在他告诉我自己将要出差一个礼拜后,我终于放松了下来。
周末的晚上,酒吧的人不少。
我到的时候,小玉已经占好了位置。
“这里视线不错吧,你看台上那个弹吉他的,我的菜!”
今晚驻场的是支摇滚乐队,很多人端着酒杯在座位上跟着一起又唱又跳。
隔壁桌一位老哥high过了头,把自己的手机甩飞了。
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个中招的人。
扔手机的大哥显然喝得不少,丝毫没察觉自己手里少了东西。
他同桌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询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当然去啊,她都流血了。”小玉急得上蹿下跳。
男人跟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开车把我们送到了医院。
男人主动接过了缴费单,说这钱应该他来付。
“莫念?”
男人突然念出单子上的姓名,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在医生晃动的身影间我看到一张干净硬朗的脸,
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吧?
过了一会儿,小玉回来告诉我,那个男人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还给她转了五千块说是赔偿。
我瞬间忘记了脑门上的伤:“走走走,拿钱去吃涮羊肉。”
小玉很铁不成钢地拍了我一巴掌:
“就知道吃,大姐,你的伤口吃羊肉会发的。”
周年纪念后的几天,周培远都忙得不着家。
我和小玉约着一起在家看电影,边吃边看。
看到片子里的男女主因为颜值和好奇滚了床单时。
我吞下一快蛋糕,吐槽:“肤浅。”
小玉把脑袋凑过来:
“你懂什么,爱美是人的天性,帅哥美女碰到一起干柴烈火是天经地义的。
话说回来,我哥长得也不错,你们俩到底……”
我伸手推开了她的大脸。
小玉执着地把脸凑过来:
“我说认真的,你们俩难道要这样当一辈子室友啊?”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首先,我们俩的婚姻99%持续不了一辈子。
其次,没有其次了。”
“为什么?”
“因为孟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