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92年在电子厂,纯情女孩是我的师傅,火辣大嫂都成路人

名著茶话会 2024-04-03 07:04:51

我是92年夏天南下东莞打工的,到如今已经过去了32年。虽然这几十年来,确实目睹了太多的变化,但记忆最深的,似乎还是最初出来的那一段时间。

人到中年,像我这样行走在路上的人,曾经有过的岁月尘埃,在流逝的时光面前,就宛如滤镜一般消散而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美好而温暖的回忆了。

我的老家在湖南山区,在来东莞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在县城高考。虽然这一回有老乡带路,但还是经历了买火车票的艰辛。

在广州转车来东莞,路上又经历了卖猪仔,从广州到虎门,甚至不得不换了三次车花了两倍多的钱。

但路上的一切,在后来找到工作之前那十来天的经历面前,还只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我和老乡都没有工作,肯定住不起旅店,只能白天背着行李找工作的同时,顺便留意那些没有完工的工地,等到日暮之后,那些工地就是我们的栖身之所。

虽然这样的流浪生活已经有点苦不堪言了,但比起晚上被查户口的治安队追逐的狼狈来说,能够安心睡到天亮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在此之前,老乡有过两次南下的经历,他甚至也明说,如果不是有我这个拖尾巴,他大可以随时找个厂进去吃住。

正是因为我,他才不得已和我一起,体验了好几次半夜在睡梦中爬起来逃跑的滋味。

那半个月里,老乡带着我睡得最多的就是未完工的楼房工地,被治安队打扰过一次后,我俩就转战去了荔枝园,甚至还去过坟地。

在找到工作的前两天晚上,我们在一片荔枝园里过夜,晚上又听到一阵狗吠,荔枝园四周到处手电光乱晃,慌不择路的我们,只好爬到一棵树上藏了起来。

幸好我们都来自山区,爬树这样的小事不在话下,看着治安队在树下转了一圈离开,我们却还是不敢下来。

我和老乡都没有什么学历,更不懂什么叫技术,我还有个高中文化,老乡却连初中都没有上。后来,我们在玩笑着互相埋怨对方拖了自己后腿时,我就以他是个小学生为由,呛得他哑口无言。

在那年代,像我们这样的男工确实不大好找工作,鲜明对比的是,年轻女工却很吃香,几乎什么样的工厂都愿意招青年女工。

当然,或许也是我们所在的虎门一带,制衣厂和玩具厂、电子厂比较多的缘故。后来一些年我先后去了长安和宝安,五金厂就见的多了,男工的机会似乎大一些。

在虎门辗转了十来天,我甚至都开始有点绝望要打道回府了,竟然找到了工作。

我的第一份工作还真来的无语,我和老乡身上没钱了,只好去找熟人借钱。

记得我们村有个人在东引的一个码头上,我们就从北栅步行前往,走了整整一上午,头上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全身都是汗水,却没有谁在乎你。

到了码头很顺利找到了熟人,不但借到了50块钱,刚好码头旁边的一家电子厂在招工,码头上的工友有熟人在厂里搞饭堂,就把我俩介绍了进去。

面试的时候,我倒是很顺利通过,可老乡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好好的“a”他只会读“阿”,面试人满脸的嫌弃,最后却拗不过食堂大叔的面子,把他收下来当了搬运工。

不得不说,在那个年代的打工人眼里,食堂大叔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却也是有点分量的人。你要是得罪了他,打饭的时候就别想吃到肉了,手多给你抖几下就行。

进了厂,领到了厂服和工牌,还在宿舍分配了铺位,我的心才算彻底踏实下来。

因为我读了高中的缘故,虽然还是安排在流水线上但普工,却被拉长指定在最后面,主要就是帮着看看最后的产品,清点一下数量,然后帮拉长去领料。

拉长同时也是我的师傅,只不过,我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傅的时候,师傅顿时就满脸通红。

师傅是个女孩子,大家都叫她阿丽,年龄和我不相上下,顶多也就大几个月不到一岁的样子。

我也算是知书达理的人,很快就融入到了车间里,和工友们打成了一片。

毕竟,车间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女的,而且大部分还是年轻女孩,我这个自诩风度翩翩的有识青年,相对就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同。

反倒是师傅阿丽,一开始似乎显得有点害羞,但和她熟悉之后,她对我反而有点不冷不热,甚至还经常给我一点刁难。

当然,我也知道,阿丽是师傅,想要学会车间全部的技术,我自然得委曲求全,不管她说什么、如何颐气指使,我都会舔着脸说好话。

每当这个时候,阿丽就会露出狡黠的神情来,只可惜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或许是觉得我软弱可欺,慢慢地,阿丽这个师傅就有点得寸进尺,越发对我刻薄起来。

文静如我,甚至也开始偶尔对几个玩得近的女同事说:我师傅将来肯定嫁不出去,女孩子不温柔点,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

我的话,总是在招来一阵青白眼。

在我心里,身为师傅的阿丽,就该有师傅应有的尊严,虽然是女孩子可以有点小脾气,却不能无止境地消磨我的耐性。

不过,我也清楚地知道,阿丽在厂里是有本钱骄傲的。

据说,她虽然进厂只有两年多点,但却已经是全厂最在行的查货高手。很多产品只需要看一眼,她就能判断出合格与否,而其他人就要借助这样那样的工具。

大概三个月之后,我莫名其妙地调到了品质技术部。

这可是电子厂里最为核心的一个部门,环境好待遇好,管理上也更宽松。主要就是要熟悉各种测量测试的仪表,比如电桥,在当时就是很稀罕的仪器。

我也是在品质技术部上班很久后才知道,我之所以能调进来,并不是我真的有那么优秀,而是师傅阿丽大力推荐的结果。

品质技术部的主管,就是阿丽的表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小的电子厂,不过四五百人的厂子,也有很几个派别。基本都是以地域来分的,各个省的人抱团取暖,很少有能打入其它团队的人。

阿丽也是湖南人,同样来自湖南的我,自然就成了他们认为可信赖的人。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几乎被她们踢出了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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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开发了一款新产品,小量试产了一些,最后交到品技部做最终的验证了。

生产主管阿珍是个四川的漂亮大嫂,平常和我也算熟悉,我甚至也学会了一些沾点她便宜的话。

当时,阿丽的表哥暗地里通知大家,说这一回要为难一下四川帮,让他们吃点苦头。原因也很简单,表哥的女朋友曾经被他们挖了墙角。

于是,品技部经过三天的鉴定,给出的答案是基本符合要求,但还是存在一些小瑕疵,退回生产部返工。

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却也影响了生产部的奖金。

那年代,大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百来块,五十块钱的奖金那可是不小的数目,阿珍自然就要来讨个说法。

其实在以往,这样的例子也而不是没有。大家都是打工的人,只要不是致命的缺陷,小问题基本都是暗地里告诉你让你改而已。

阿珍当然知道湖南帮和四川帮之间的恩怨,没有直接取找阿丽的表哥,而是找了我这个新来的。

一来是对阿珍没有什么戒备,其次也是不想诬陷别人,我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了阿珍。

于是,生产部和品技部闹到了总经办,虽然最后是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可阿珍还是把我供了出来,让我这个小麻雀也去了总经办做证。

于是,我成了钻进风箱里的那只老鼠,湖南帮说我吃里扒外,四川帮说我不讲原则。

我知道,这里我待不下去了,只能辞工走人。

得知我辞职后,有两个人来找过我。首先找我的竟然是阿珍大嫂。

她很是真诚地向我道歉,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才把你说出去的,还说要请我吃饭赔罪。

或许是之前和她开玩笑惯了,我出乎意料没有生她的气,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当然,阿珍的饭我也没有去吃。

后来,我在龙眼那边找到了新工作,阿珍还去找过我一次,这倒是后话了。

第二个找我的当然是师傅阿丽,我下班后没多久,她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也说是请我吃夜宵送行。

在电子厂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是和我一起吃饭最多的人,就连那个带我出来的老乡也不如她。

洗过澡我在厂门口等了一下,阿丽穿着红白格子裙出来了,我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

我们就在东引的一家大排档吃饭,随意叫了两个菜,还有几瓶啤酒,这已经是当年的打工者很奢侈的享受。

我依旧叫她师傅,只是她这次没有答应,几瓶啤酒下肚,我们还随着电视机里的歌唱起了你在他乡还好吗。

后来很多年,我才明白,自己就是在那一刻,也直到那一刻,才真的把阿丽当成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女孩子看。

我送她回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东引的那段路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阿丽不知道什么时候挽上了我的手,我们像恋人一样走到了厂门口。

分别前,阿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最后只是隔着铁门对我说:找到工作了告诉我一声。

我回答说:一定,师傅。

阿丽有几分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反问了一句:就这样吗?

这一回,我没有回答,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留下阿丽在风中凌乱。

虽然辞职了,但我这一回并不慌张,不到三天就在龙眼找到了一家电路板厂,而且还直接进了技术部。

我也没有食言,后来确实回过几次东引找阿丽玩,请她吃宵夜,请她去沙角看炮台。

而她也来过龙眼几次,当时我没有住在厂里的宿舍,而是在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阿丽每次过来,同事们就会打趣,你女朋友来了。

但我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94年初,阿丽告诉我,自己要回家了,是来和我告别的。

我谈不上悲喜,更多是一种失落。

虽然不是男女恋人,但这一年多来,阿丽是我认识的外地人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亲密的人。某种程度上,她也是我打工人生里的第一个老师。

叫她一生师傅,也是实至名归。

阿丽回到老家后也曾给我写过几封信,在家人的安排下有了对象,然后结了婚有了孩子,再后来,就没有然后了。

很多年后,我曾经不止一次反省过,如果当时我能再主动一些,再开窍一点,或许,我和阿丽的故事,就会要精彩和美好太多。

可惜,一切都不可能重来,每个人的未来,自己都不可能预先知晓。

几十年过去了,阿珍也好,阿丽也罢,我们都已经走失在各自的人生中,曾经的相遇和相知,或许,那都只是青春时光里、刻在骨子深处的一种躁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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