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雨,今年32岁,目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平面设计师。我每天的生活就像设定好的程序:早上7点起床,挤地铁上班,对着电脑修图一直到天黑,偶尔和闺蜜约顿饭,有的时候周末回老家看看父母。每天都是这种平静无聊重复的生活。
有一天炎热的夏日午后,一通陌生电话打破了我生活的宁静。
"请问是林小雨女士吗?"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您好,请问您是?"
"俺是社会福利院的张主任。我们这儿收留了个叫林小梅的女同志,她自己说是你的姐姐。"
我的手指突然失去知觉,谁?姐姐?林小梅?那个我17岁离家打工后就杳无音信的姐姐?
我微微颤抖:"能不能……详细说说?"
"这位林女士是上个月在街头被发现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小男孩。她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经常胡言乱语。前几天突然清醒过来,说了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我挂掉电话后,在办公椅上发了很久的呆。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变得模糊,十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008年夏天,我17岁,姐姐20岁。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姐姐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她走那天穿着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在村口大槐树下哭得厉害。
"小雨,等姐赚了钱就回来供你上大学。"她抹着眼泪说,"你要好好学习,别像我这样。"
我记得她的背影,单薄得像张纸。那年国庆,她往家里寄了2000块钱,还给我买了新书包。但是春节的时候,她打电话说工厂加班费高,就不回来了。谁也没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第二年开春,姐姐彻底失联。父母去外省找过,试过报警登报,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村里人说大城市乱,小姑娘可能被人骗了。
我请了长假,连夜坐上高铁。车窗外夜色如化不开的浓墨,我的心跳得发疼。福利院比想象中破旧许多。张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和善男人,他领着我穿过长廊时低声的说:"林女士情况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推开门,我看见瘦成纸片的女人蜷缩在床边。她怀里搂着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听到动静就像受惊的兔子。"姐?"我试探着叫道。
她的目光从迷茫到惊恐只用了一秒。"别过来!"她尖叫着往墙角缩,把两个孩子死死搂在怀里,"我不认识你们!你们都是骗子......"
我心如刀绞。眼前这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女人,真的是我记忆里那个笑眼盈盈的姐姐吗?
奔波了一周后,我办完所有手续。医生说姐姐患有严重精神分裂和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长期的治疗。那两个孩子,一个6岁一个5岁,是姐姐在流浪期间生下的。
返程的火车上,姐姐异常安静。两个孩子很快和我熟络起来,大的叫小川,小的叫小河。他们穿着我新买的衣服,好奇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阿姨,我们真的要去你家吗?"小川眨着大眼睛问我。
"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摸着他的脑袋,瞥见姐姐的手指微微发抖。
我把姐姐安置在城里的公寓,准备等她好些再回老家。村子里是没有秘密的,第二天姐姐回来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村子。
父亲清晨五点打来电话:"你把小梅接回来了?还带着两个野种?"
"爸!那是我姐的孩子......"
"我没这种女儿!"他在电话那头咆哮,"当年跟野男人私奔,现在还有脸回来?我们老林家让她丢尽脸面......"
我握着手机听里面传来忙音,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那晚我被啜泣声惊醒。姐姐坐在阳台摇椅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雨,姐对不起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年我没去打工...是跟人跑了......"
原来姐姐在省城认识了个包工头。那人比她大十岁,能说会道,承诺带她过好日子。"他说家里有房有车,要娶我......"姐姐苦笑着,"我就这么信了。"可到了他家才发现,那人早有家室。姐姐被囚禁两年,生下小川后被赶出家门。后来又遇到个男人,生下小河再遭抛弃。精神崩溃后,她开始带着孩子流浪。"我不敢联系家里......"姐姐捂着脸痛哭,"妈说过,私奔的女儿死外面才干净......"
我辞去城里工作,在县城开了间小小的图文店。姐姐开始接受正规治疗,两个孩子也送进了学校。
日子慢慢走上正轨。姐姐时好时坏,但至少能认出我和孩子们。小川小河特别懂事,放学后会帮忙看店,还学着用电脑做简单设计。
今年春节前,我鼓起勇气带姐姐和孩子回老家。走到村口时,手心全是汗。没想到院门大敞着,母亲系着围裙在院里杀鸡。看见我们时,她手里的刀"咣当"掉在地上。
"妈......"姐姐怯生生地喊。
母亲冲过来抱住姐姐,哭得像孩子:"小梅啊...你可算回来了......"
父亲站在堂屋门口,手里夹着没点燃的烟。小川小河躲在姐姐身后,怯怯地喊:"爷爷好。"老人眼眶通红。他蹲下来摸摸两个孩子脑袋:"饿不饿?爷爷炖了排骨......"
如今姐姐在镇上幼儿园当保育员,孩子们都喊她"小林老师"。小川小河学习成绩不错,经常把奖状拿回来贴满墙。
上个月回家,我看见父亲正手把手教小川写毛笔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暖得让人想哭。
"小雨,"姐姐突然叫我,"你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院角的桃树开花了。十五年前姐姐离家时亲手栽的树苗,如今已亭亭如盖。
"真好看。"姐姐笑着说。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
我知道,我们这条路走得很艰难。但最终,都找到了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