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诛杀了孽徒后,姜书渺也跟着魂飞魄散。
再次睁眼,变成了刚出生的婴儿。
她被人抱在怀里,听见那人说:“恭喜长公主,是个女孩儿。”
姜书渺茫然的对上亲娘的目光,心中震惊。
【我魂魄都碎成渣渣了,居然还能复活?】
萧意棠伸出的手一顿。
她是产生幻听了吗?
这时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娘。”
萧意棠看着一双儿女,脸上露出浅笑,而后又问:“秦氏呢?”
姜书漫脸色不好看。
“祖母说她腹中到底怀着父亲的骨肉,将她带回了国公府,说是等她生下孩子再行处置,那时父亲也该回来了。”
萧意棠轻笑一声,眼角落下泪来。
“结缡十六载,自忖恩爱情深,却不想他竟背着我养外室。姜知许,他可真够对得起我。”
长公主?姜知许?外室?等等,这不是女娲娘娘让她看的话本子里的角色吗?
姜书渺怒了,心中咆哮。
【呸呸呸,我爹没外室,娘你被骗了。秦氏是我爹好友的遗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爹的。】
再次听到熟悉的小奶音,萧意棠一僵,看向小女儿。
“妹妹长得真漂亮,白白净净的,像个瓷娃娃。”
姜书漫见她难过,有意转移话题,却陡然听见—
【我姐姐大概是最惨女主了,因为一时善心救了男主,结果被狗男人害得家破人亡,在教坊司受尽欺凌,又被男主幽禁,被女配毁容,最后跳楼而亡。】
姜书漫笑容僵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她未来这么惨的么?
姜书渺还在吐槽。
【所以说,路上的男人不能捡。轻者挖心挖肝,重者全家死光,我姐姐就是倒霉的后者。】
她那孽徒就是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小时候看着乖巧讨喜,长大后乖戾偏执,差点没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萧意棠下意识抬头,对上长女的目光,顿时心中了然。
她们都能听见女儿(妹妹)的心声。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五岁的姜以宁也探过头来,好奇的打量比自己还小的妹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
【不许戳我脸。】
气呼呼的小奶音惊得姜以宁顿时收回手,面上惊疑不定。
“娘…”
姜书漫立马捂住他的嘴,“娘现在要休息了,咱们先回去。”
【我三哥真惨,流放途中遇雪崩,被官差分食了…】
姜以宁浑身一抖,撒腿就往外跑。
妹妹是妖怪,还诅咒他,好可怕呜呜呜。
姜书漫怕他口风不严,忙追上去,结果在门口撞上了人。
“漫漫,你们姐弟俩这是怎么了?跑得这样急。”
“姑姑。”
姜书漫叫了声,而后想到秦氏就是她带进公主府的,立即垮下脸走了。
【坏姑姑来了!】
姜书渺精神一振,心声飙得飞快。
【娘啊,她刚才在你院子我爹亲手种的那棵梧桐树下埋了诅咒皇帝舅舅的巫蛊娃娃,咱们全家都要大难临头啦。】
萧意棠心中掀起惊天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
姜思弦端着笑脸走进来。
“辛苦嫂嫂了,母亲叫我过来看看。”
萧意棠盯着她,两人自幼相识,关系倒也不错。只是后来姜思弦犯错,被远嫁出京,回京不过五六载。明里暗里挑拨她和婆母的关系,她不愿与小人为伍,索性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没想到姜思弦竟恨她至此。
女儿的心声她并不能完全确定,却也不耽误她讨厌姜思弦。
“我们母女都好,孩子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渺渺,姜书渺。你既看过了,便回去吧。我体虚乏力,便不送了。”
姜思弦心下恼恨,转念一想又笑起来。
“也好,嫂子你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姜书渺在心里疯狂呐喊。
【别放她走,她要进宫举报,皇帝舅舅会派兵包围公主府,我要被人摔死啦。】
话本子里,安国公府姜家满门忠烈,却败于内宅妇人之手。
就在今日。
呜呜呜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萧意棠心慌意乱,下意识就要拦住姜思弦,却听女儿心声奶凶奶凶的。
【坏心眼儿遭雷劈!】
轰隆—
一道雷鸣冲天而下。
萧意棠惊愕抬头,侍女竹影匆匆来报,“长公主不好了,清平县主被雷劈晕了!”
清平县主是先帝给姜思弦的封号。
萧意棠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镇定道:“送去客房,让大夫过去瞧瞧。”
“是。”
竹影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姜书漫又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个布娃娃。
“母亲。”
那布娃娃上用鲜血写着:萧应淮,庚午年八月二十二辰时二刻。
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和生辰八字。
萧意棠脸色雪白,差点晕过去。
小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姜书漫连忙扶着她躺下,快速说:“刚才突然有惊雷声,正好劈到您院子里那棵梧桐,我便过去看了看,然后就挖出了这个。公主府里都是您的人,只有——”
萧意棠知道她要说什么,咬着牙道:“姜思弦!”
姜书渺在心里欢呼。
【对对对,就是她埋的。我姐姐真厉害,发现坏姑姑的阴谋了,姐姐棒棒哒。】
姜书漫听得这话,脸色和缓了些。
不过妹妹心声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晓。
“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看着她,跑不了。”顿了顿,她故意说给姜书渺听,“姑姑明显是算计好的,那个秦氏也得查一查,不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父亲和母亲恩爱多年,从无嫌隙,怎的就平白多了这么个外室?母亲不如给父亲写封家书问问,万一是误会,岂不是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
姜书渺在心里连连点头。
【是哇是哇,爹爹只爱娘亲,那都是她们的阴谋。故意刺激娘亲惊胎,再假惺惺的拜梧桐祈祷,趁机将布娃娃埋在树下。害娘亲被皇帝舅舅猜忌,又把我爹从西北召回来,临阵换将,结果丢了三座城池,损失惨重。】
【我爹在长乐宫中伏,死不瞑目。】
【我们全家都死得好惨呜呜。】
萧意棠和姜书漫皆心中大骇。
原来今日竟是连环计。
仔细想来姜思弦此计虽漏洞百出,却是相当毒辣。
秦氏大着肚子往萧意棠跟前一跪,直接让她心神大乱,根本没心思也没时间去求证。姜思弦再趁机埋下巫蛊娃娃,厌胜之术,抄家灭族。
届时公主府被围,自然再无法传出消息。
安国公府内就住着一个只会吃斋念佛的老太君,根本不顶用。
萧意棠恨得咬牙,想了想,道:“我相信你父亲,他绝不会背叛我。先前是我被那秦氏给气着了,一时着了小人的道。你父亲正在前线作战,这些内宅琐事不值得拿去烦扰他。”
姜书漫点头。
“那国公府那边得给祖母提个醒,方才她原本想来看您的,姑姑几句话就将她给糊弄走了。如今又多了个居心叵测的秦氏,别回头在国公府动什么手脚。”
萧意棠靠在软枕上,目光沉沉。
“巫蛊邪术何等大罪,一旦坐实,纵然姜思弦检举有功,可毕竟也是姜家女,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姜书漫一点就透。
“母亲是说,她背后有高人相助?”
【高人就是男主!】
姜书渺侧耳听到这里,心声又开始叫嚣起来。
【王八蛋伪君子,欺负我姐姐,他跟我那白眼狼表姐有私情。今天的事就是他一手主导的,害得我们全家惨死。后面又为了讨姐姐欢心,假意给姜家翻案,推秦氏出来顶锅。让自己的私生子借着秦氏腹中子继承国公府,借此笼络我爹的旧部好友,结党营私,最后窃国谋位。】
萧意棠倒吸一口冷气。
姜书漫则回想着自己到底捡了什么黑心肝的狗男人,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姜书渺却自闭了。
想她幻化成人形也有三万载,老神仙一朝落魄,投胎成炮灰命就算了,居然连心性也跟着退化。
就很心塞。
萧意棠发现小女儿恹恹的,后知后觉想起还没给她喂奶,顿时懊恼,“去把乳母叫来,渺渺怕是饿了。”
姜书渺确实饿。
肉体凡胎,是必须要吃饭的。
婴儿是必须要吃奶的。
不光吃奶,还觉多,吃完就睡。
萧意棠看着睡着的小女儿,眼神温柔。
不知哪位神仙下凡,投胎她腹中,来解救他们全家。
“阿宁呢?”
“我方才听见惊雷声,就匆匆回来了。”姜书漫脸色微变,“母亲切勿担心,我这就去找他,同他说清楚。”
萧意棠嗯了声。
“别吓着他了。”
毕竟那孩子只有五岁。
姜书漫出来后,就看见门口扒着个小脑袋,正往里头瞅,可不就是去而复返的姜以宁么?
就这胆量,啧。
“看什么呢?”
姜书漫站在他面前,小矮墩现在还不到她腰高,得仰头看她,结结巴巴道:“长、长姐。”
姜书漫拉着他回了自己院子,脸色郑重,“你是不是也听见了渺渺的心声?”
“渺渺?”
姜以宁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小妹。
老老实实的点头。
“妹妹说…”
“渺渺确实有些奇特之处。”
姜书漫看见他眼里的惧色,想着他毕竟还小,心中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便认真道:“不过无论她是仙是妖,首先是咱们的妹妹。咱们一家人,理当一条心。”
姜以宁有个优点,就是听话。
“我知道了,长姐。我是哥哥,哥哥应该保护妹妹。”
姜书漫摸摸他的头,“这事儿不能对旁人说,谁都不行。”
姜以宁乖乖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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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弦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坐在一旁的姜书漫。
“漫漫?我,我这是怎么了?”
姜书漫冷冷看着她,“被雷劈了。”
姜思弦记忆慢慢回笼,既震惊又丢脸,随即想到自己还有要事,连忙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母亲…”
“姑姑急着走,是为了这个吗?”
姜书漫拿着那个布娃娃,在她面前摇了摇。
姜思弦蓦的睁大眼,声音颤抖,“你…”
姜书漫语气讥讽,“想来是姑姑作恶太多,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才降下惊雷劈晕了你,还让我发现了这个脏东西。”
姜思弦又惊又怒又慌,“你血口喷人!”
姜书漫眼神冷得刺骨,“那棵梧桐树是我刚出生时,父亲亲手种的。还在树下埋了两坛女儿红,作为我将来出阁时的喜酒。前些日子你对母亲说,我已及笄,到了婚龄,女儿红该取出来了。于是动了土,不成想,竟是为了今日。”
她从小习武,此时气势全开,震得姜思弦竟有些心颤。
“我没有!”
姜思弦脑子转得飞快,“分明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如今却来栽赃我,我要进宫,我要告御状—”
姜书漫笑了,把布娃娃反过来,空白一片。
“姑姑若是冤枉,怎知这东西诅咒的是舅舅?”
姜思弦陡然色变。
原来姜书漫刚才是故意诈她的。
姜书漫冷冷的看着她从震惊愤怒到心虚慌乱,指尖用了内力,布娃娃顷刻被摧毁得粉碎,破布稻草散落一地。
“姑姑纵然与母亲有些嫌隙,到底是一家人,没想到,姑姑竟这般心狠手辣,要联合外人置我们全家于死地。”
姜思弦阴谋败露,也不装了。
“一家人?我被赶出京的时候谁当我是一家人?若非我父兄战死,国公府爵位哪里轮得到他姜知许?踩着我父兄的尸骨继承了家业,却要对我赶尽杀绝。姜家欠我的,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的。”她咬牙切齿,冷笑连连,“这东西是在公主府挖出来的,你不敢交给皇上,因为帝王疑心,你说不清楚—”
“放肆!”
大门被推开。
玄色龙袍上五爪金龙栩栩如生,目光锐利,如同此刻的帝王。
姜书漫侧身行礼。
姜思弦脸色骤变。
“陛、陛下…”
她此时才发现周围布置,不是公主府的客房,是皇宫。
洪德帝目光厌恶,将一个布娃娃砸到姜思弦脸上,上面的银针扎破她的皮肤,被她下意识扫落在地,上面血红的‘萧应淮’三个字映入眼底。
姜思弦满心惶恐,“不,陛下,我是冤枉的,是她们陷害我…”
皇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清平县主,你刚才说的话,本宫和陛下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十八年前你欲害本宫性命,而今你竟胆大包天,敢以巫蛊邪术诅咒陛下,还挑拨陛下和公主的兄妹之情,简直其心可诛!”
姜思弦这才注意到她,眼里不可控制的露出怨毒之色。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
洪德帝猝然上前,一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没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