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默,34岁,在宜昌二手车市场做着朝九晚五的销售工作。每天看着那些被翻新过的车漆在阳光下闪着虚假的光泽,就像这座城市里来来往往的谎言。
手机震动时我正蹲在展厅角落啃凉透的盒饭。"叮咚"一声,交友软件弹出新消息。照片里的姑娘穿着米色风衣靠在天台栏杆上,发丝被风吹起时露出左眼角那颗小痣。"同城优先哦~"她的简介这样写着。
三天后我站在万达广场的汉堡王门口,手心沁出的汗把户口本边角浸得发软。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香风,她踩着五厘米的细高跟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个穿貂皮大衣的圆脸女人。
"这是我表姐。"林夏摘下墨镜时,我注意到她睫毛根部残留的胶水痕迹,"听说你要见面,非要跟来把把关。"
我机械地点头,视线掠过她放在桌上的奔驰车钥匙。那枚三叉星标志刺得我眼睛发疼,就像此刻表姐审视货物般的目光。林夏突然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冰凉的指尖让我打了个寒颤。
"阿默,我查过黄历了,明天就是好日子。"她凑近时能看见粉底液在鼻翼卡出的细纹,"我们去领证吧?"
表姐的貂毛袖口扫过餐盘:"小夏就是急性子,不过你们这年纪确实拖不起。"她捏着吸管搅动可乐里的冰块,"婚前检查要做,彩礼嘛......"
"不要彩礼。"林夏打断她的话,指甲在我手背上划出浅浅的白痕,"我就图你老实本分。"
那天夜里她开奔驰送我回出租屋。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车载香水混着皮革味让我头晕目眩。她突然急刹在跨江大桥中央,江风灌进车窗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你看。"她指着对岸零星的灯火,"巴东县就在那边,现在就去见我爸妈?"
山路颠簸了两个小时,后视镜里她的脸忽明忽暗。凌晨三点的农家院里,她母亲裹着棉袄给我们煮醪糟汤圆。掉漆的八仙桌上摆着本泛黄的户口簿,边缘卷起的页脚像在嘲笑我的天真。
领证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林夏穿着白衬衫靠在民政局大理石墙上,手机镜头对准我们交握的双手。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硌疼了我的指骨。
"老公。"她第一次这样叫我,"表姐的美容院需要十万周转。"解锁手机的动作行云流水,借呗的到账提示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后来是二手车定金、虫草货款、旅游团保证金。每次催款短信响起时,她湿漉漉的嘴唇就贴上来:"等这笔回款到账......"直到催债电话打到公司,我才发现通讯录里所有联系人都收到了我的裸照。
站在人去楼空的农家院前,警察说这是今年第十七个报案人。坍塌的灶台上还留着半碗发霉的醪糟,那些没冲干净的糯米粒像极了领证那天她嘴角沾的汤圆渣。
昨天刷到同城视频,又有姑娘举着身份证哭诉被骗婚。我按下转发键时,二十四个未接来电在屏幕上疯狂跳动。秋风卷着枯叶扑在警局玻璃窗上,这次轮到我把证据照片一张张摊开在询问室的铁桌上。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终于在调解书上签下名字。走出大门前,年轻警员欲言又止:"陈先生,其实您可以要求民事赔偿......"
我摇摇头,远处江面上渡轮正拉响汽笛。那些被网贷分割成碎片的尊严,终究会像这座雾蒙蒙的城市,在阳光下慢慢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