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周围的白椿树上,住着一些啄木鸟

五色石文斋 2022-03-25 09:21:12

我们家周围椿树很多,白椿树比红椿树多,那些白椿树长得又高又大,有几棵比水瓮还粗,我们村的老树中,它们是一群老中之老。而那些红椿树一茬茬刚刚长得有碗口粗,就被砍伐了,因为它们能做檩条,不等长得太粗就遭受了刀斧之灾。

等我长大了一些,知道了《庄子》里所说的大椿和曲辕山坳里长着的那棵散木,就豁然开朗,原来那大椿和散木可能就指的是白椿树吧!其实,称它们为白椿树还是很厚道的,刻薄的人称它们叫臭椿树,称呼里含有鄙夷的意味,或者含有对世俗的反讽意味。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家周围的白椿树多而且大。屋边有大树是吉祥的,大树生于斯,百年千年生意不减,足见斯地气脉的厚实、充沛。

那些树上住着一些啄木鸟。

啄木鸟数年数十年地住在那些白椿树上,白椿树多拽(zhuāi)啊,享受着多高的待遇啊,天地给它们配有专门的保健医生,护送它们经历绵渺久远的年月。

不仅白椿树们很拽,我也很拽,因为属于我的那些幼小的年岁里一直能见到啄木鸟——那种色彩和外形很童话的鸟,会敲打乐器的鸟,被称作树的大夫的鸟,孩子一样单纯的鸟。

婆那时已经有点糊涂了,她坐在屋檐下自言自语,把那些啄木鸟叫做“木匠”。有时她说,你们做了多少家具啊,怎么老是做不完!

那些“木匠”听到婆这样说,好像觉得好玩,就把树敲打得更响亮。婆就说,你们是些人来疯啊,一夸就不是你们了。

村上的孩子经常到我们场院里来看啄木鸟。

他们抱着大象身子一样粗壮的白椿树干,想爬到树上去,可他们怎么能抱得住?

末了,他们就抱怨自己的爷和爷的爷怎么不早早在门口栽些白椿树,也让啄木鸟们在树上落户!

那时,我就对他们说,你们想看啄木鸟了,就过来看啊,我们家的啄木鸟就是我们村的啄木鸟嘛!

可是,村子里的人心是不一样的。

有人称啄木鸟叫木鱼鸟,说它们是一群和尚,天天敲木鱼,念佛经。

有人称啄木鸟叫梆子鸟,说它们是游走在民间的春倌或艺人,在轻声地说着快板或唱着歌谣。

有人称它们叫棺材鸟,说它们在钉棺材板,要勾走什么人走到再也回不来的阴曹地府。

婆听到后面一种人的说法,就扯起长声对他们说,黄狗咒青天,越咒越新鲜。

婆也对啄木鸟们说,听到没有?把梆子敲得响亮些,气死那些胡开口、乱放屁的人。

在婆去世的那一年,不知为什么,白椿树上的啄木鸟们都走了,只留下了又粗又大的白椿树。

这些年,我回到老家,一眼一眼地盯那些白椿树上,上面没有啄木鸟,婆娑的绿叶间只偶尔飞来一只什么鸟,叫几声,又飞走了。

(文/黄文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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