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湘桂会战:丢人现眼的国军与军心涣散的日军!

日月晓史实 2023-09-22 18:00:10

日军将总攻最后定于1944年11月9日。

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陷入风雨飘摇中。

实际上,宫川清三第40师团对城市东七星岩阵地的进攻在4日入夜后就开始了。七星岩是座石山,多洞窟,成为天然的藏兵洞和射击掩体,最大的一个洞能容纳超过千名的士兵。在七星岩之战,日军依旧动用了毒气。

这是座风光奇秀的城市,四周有险峻奇美的七星岩、月牙山、风洞山、剑山、湖山以及最著名的象鼻山,就连城中都有座独秀峰(可以作为很好的炮兵阵地)。这里的山多为石山,石面裸露,间或覆盖着苍翠的植被,煞是别致好看。即使如此,同样难逃战火的蹂躏。督导战事的白崇禧见桂林机场已经破坏,便撤了。警备司令韦云淞带着贺维珍第31军第131师(两个团)和第46军第170师,外加一个炮兵团和一个高炮营守城,总兵力不到两万人。衡阳守军也不到两万人,守了47天,桂林呢?韦云淞没信心,同时也不想死守。

11月9日零时,日军向桂林发动总攻。

这时候,局势对他们的帝国来说更为不利了:在美国,罗斯福破例第四次当选美国总统;在苏联,十月革命节时,虽然签订了日苏两国中立条约,但斯大林明确称日本是一个侵略国家。南京伪政权的首领汪精卫死于名古屋帝国大学医院。至于太平洋上,日军除了自杀式攻击外,已经拿不出别的办法阻挡美军进攻的步伐了。从这个角度讲,“一号作战”中的攻城略地,只是一针致幻剂。

在日军野战重炮的持续轰击下,秀美的桂林化为火海。

炮击结束后,桂林守军仍一枪不发,如画的城市死一般寂静,像黑下来的银幕。

在东面,当第40师团小柴俊男联队的尖兵中队开始强渡漓江时,桂林城垣突然枪声大作。在城北,毛利第58师团在11月9日清晨在坦克联队掩护下开始全线进攻。开打后,东面的守军阻击激烈,但城南方向的桂军第170师一战即溃,上千士兵在弃城而逃的路上,被迂回到南面的第37师团俘虏。东面跟日军激战的主要是第131师,师长为阚维雍(广西讲武堂,广西柳州人)。

11月9日,冈村发出一份措辞严厉的电令,要求攻到柳州附近的第3师团和第13师团纳入第23军指挥系统,同时命令这两个师团及其他有力部队(指围攻桂林的部队)向柳州西北的宜山进攻。

横山勇回电强硬:“此时山、鹿两师团已逼近柳州城下,不如他们攻入柳州后,再纳入第23军指挥系统,之后再攻向宜山,这是最佳的选择。至于调其他部队转向宜山,因正围攻桂林,是没有余力的。至于派一部监视桂林,围而不攻,第11军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电报发出去后,横山似乎也觉得有点过,于是叫攻往柳州的两师团各自分出一部纳入第23军指挥,不过最终只是纸面和形式上的。

11月10日正午,桂林被日军攻破。巷战持续到下午4点,警备司令韦云淞、第31军军长贺维珍逃出,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中央军政学校,广西岑溪人)途中重伤,不愿被俘而自杀。第31军参谋长吕旃蒙(黄埔军校5期,湖南永州人)战死。守城主力第131师师长阚维雍(广西讲武堂,安徽合肥人)则不愿撤离,自杀殉国。

桂林被攻破前两个小时,第13师团海福三千雄第104联队攻占柳州。

被轰炸后的桂林

在此之前,第3师团和第13师团击破了邓龙光第35集团军主力和夏威第16集团军一部。攻上柳州东北蟠龙山的第3师团一部,从山顶上看到从柳州城南开出最后一辆满载中国士兵的火车。他们不知道的是,火车上坐着第4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后来,张在回忆录中记载:在日军破城前一刻,他上了前途未卜的军列。这是他一生中最危险的撤退。无论是当时看,还是现在看,这样的情景确实危险。最后还是说一下吧:守柳州的是从湖南战场撤下来的丁治磐第26军,在外围掩护的是罗奇第37军和杨森统领的杨干才第20军。他们一路转战,这情形也确实有些悲凉。

第13师团击破当面中国军队而攻占柳州时,第3师团派一大队从南面占领了抗战开始后西南最重要的机场柳州机场,当然已经被破坏了。在柳州机场,他们发现对面也有一支日军,过去一聊,听着是大阪口音,原来是第23军第104师团一部。他们是10日黎明摸到柳州机场南面的,听到柳州城方向枪声不断,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上峰说过,打柳州的是他们这个师团。既然如此,枪声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才明白,第3师团和第13师团早过来了。

第104师团所在的第23军,由于缺乏作战经验,屡屡与第11军和第6方面军失联,后来竟持续一周之久,而这一周对日本人来说正是桂柳会战最关键的一周。

第23军一度被张发奎的部队围攻,损失惨重。由于缺少作战经验,他们的联队长、大队长隐蔽措施没做足,被张发奎的狙击手射杀了四五个。这种事似乎以前还没发生过。后来,虽然扭转了颓势,但仗打得依旧不靠谱。11月7日,该军所辖的第22师团被一支中国军队吸引而改变了行军方向,导致离目标柳州越来越远。这期间,第23军内部通信也断绝了。司令官田中久一还以为第22师团和第104师团并肩行军。至于田中自己,这些天一直带着司令部一圈圈在大山中转悠。如果把镜头拉远点,会看到他登高山,涉深谷,间或爬藤上树,好像不是在指挥作战,而更像一个驴友。如果不是第104师团前锋好歹摸到柳州边儿上,那么他们在此次会战中也就一无是处了。

从整个作战来说,第11军和第23军各自为战,没任何协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导致,这都是兵家大忌。但由于桂平围攻后,第4战区已组织不起有效战斗,所以日本人的失误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恶果。也就是说,当一方缺乏力量时,即使敌人露出了破绽,也无法将其抓住进而转化为战场优势。

打到这里,日本人的“一号作战”就到尾声了。

“一号作战”的别名是“大陆打通作战”或“纵贯大陆作战”,从名号上说是要打通南北交通线,但最大的目标正如前面所说的是攻占桂柳两大空军基地。现在,日本人的目标基本都完成了。但由于第11军的独断专行,对冈村宁次来说,错过了他预想中的第一时间于柳州以西围歼张发奎主力的机会。事实上,重庆军委会根本没有进行决战部署。正如第11军参谋长的中山贞武在战后说:“衡阳战才是‘一号作战’最激烈的顶峰。可是,在当时,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认为桂柳会战才是双方投入兵力最多的大决战。”

柳州陷落后,横山勇命令第13师团在黔桂公路以北追击,第3师团在公路以南追击。这个方向一直追下去,就是宜山。

作为中国西南的军需物资集散地,宜山位于柳州西北偏北80公里,地处于西南交通的枢纽。中国陆军大学一度也迁移到这里,这里是其校长蒋百里病逝之地。张发奎和同样退到宜山的白崇禧,以该地为中心收容夏威第16集团军、邓龙光第35集团军以及杨森统领的杨干才第20军。

日军攻占柳州后,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飞抵衡阳,随后乘车换船,一顿折腾后,午夜时分抵达衡山湖南省政府迎宾馆,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灯光昏暗,充满战场气氛。”

第二天,畑俊六和冈村宁次进行了恳谈。此次桂柳会战,第23军频频失联,没失联的第11军又不听话,虽然桂柳都攻下了,但在最关键的时刻没能掌握两支部队。冈村觉得丢脸了。好在眼前的畑俊六也被横山勇抗命过,两人也就有的说了。

畑俊六说:“横山这个人,必须得到惩处。”

冈村听后终于退烧了,望着衡山的秋色,说:“不知道太平洋上是什么情况了。”

11月中旬日军的态势是:横山勇第11军司令部由桂林推进到柳州西南的来宾县,第64师团在长沙;第68师团在衡阳;第34师团主力在全州;第58师团在桂林;第37师团转进到桂林以南;34师团针谷支队在桂林东北;第40师团进入柳州东北;第3和第13师团由柳州向西北方向的宜山追击。先前所辖的第27师团,已归为第6方面军直属,准备进行攻占江西遂川、赣州机场的作战。基于以上态势,11月15日,冈村宁次命令第23军第22师团攻占南宁,与从印度支那北上的南方军一部会师,彻底“打通”大陆交通线;同时,电令横山:宜山方向不再派后续部队。

只说宜山方向。

杨森统领的杨干才第20军虽已残缺不已,但仍在宜山北7公里小龙头对第13师团伊藤义彦第65联队进行了猛烈阻击。不过,该师团大坪进第116联队在11月15日拂晓仍攻入宜山,随后发现有很多货车停在交叉纵横的铁道上,车厢里多是粮食、糖以及棉衣,搞得一路吃不饱的日军颇为兴奋。由于天气越来越冷,还穿着夏装的日军,直接换上中国军队的棉服。海福三千雄第104联队则越过宜山,经河池,向黔桂省境线上的南丹追击。占领柳州又开始追赶师团主力的他们,有些后来居上了。

贵州告急,重庆由此大震。

蒋介石完全坐不住了,一方面叫何应钦入贵。那不是你老家里么?那么好,你去盯着;另一方面,起用在豫湘桂会战河南段大败的汤恩伯为湘桂黔边区总司令,并利用陆空运输众多部队入黔。此时黔桂公路一派乱象:撤退中杂乱的中国军队、茫然逃难的各地民众、穿着各式服装的日军追击部队、天空中画着鲨鱼嘴的轰炸机……

为躲避中美混合空军越来越繁密的轰炸,日军只能选择在黑夜行军。

时入深秋,山区越来越冷,黑夜和白天的温差很大,虽然有的日军换上缴获的冬装,但更多的鬼子依旧穿着夏装。由于后勤补给根本无法保证,两个师团早已开始自己解决口粮,而缴获的粮秣又无法携带太多,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像猴子一样摘取树上的水果。除食物短缺外,叫日军最头疼的是黔桂边境上陡峭的山路,有时走着走着,刚才还搭腔的士兵就没影了。哪去了?一看,掉到了悬崖下头。除了陡峭的山路外,日军还得提防着动物的袭击。在北牙,第13师团第116联队被伏击,联队长大坪进差点被炮弹炸死。大坪逃过一劫后,率部进入一个叫拉烈的地方,由此开始跟野猴遭遇,双方展开投石战,结果有多名日军士兵被砸伤。躲过炮弹的大坪联队长,却没躲过猴子扔出的石头,眼角被砸中,差点瞎了一只眼。

11月21,第13师团大坪进第116联队则在黔桂线上的金城江车站缴获了大量军需物资。

向金城江前进的第13师团司令部在途中收到横山勇下达的命令他们和第3师团向贵州独山(黔桂铁路贵州境内倒数第二站,终端为都匀)追击的命令。

第13师团各部得令后,大坪进第116联队和海福三千雄第104联队经南丹向独山追击,金城江由伊藤义彦第65联队一个大队守备,其主力向思恩进击,随后担负沿途各要点的警备任务。但在临近思恩时,这个联队主力遭中国军队顽强阻击。

再说发出向独山追击令的横山勇,在第二天他就被调离了。

事情是这样的:鉴于整个战局的变化,美军随时可能从中国东南沿海登陆,东京大本营决定用“新人事应对新战局”,11月22日,天皇否决了朝香宫鸠彦而提名冈村宁次接替畑俊六,出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据说,在征求冈村的意见是,他说了一句关于横山勇的话:“横山司令官,不再适合统领第11军,还是回国吧。”

这涉及到一系列调动:

已晋升元帅的畑俊六回国当教育总监去了。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部直三郎接任第6方面军司令官。日本国内西部军司令官下村定调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横山勇则出任国内西部军司令官。

接到命令后,待在广西深山里的横山勇半天没缓过劲来。

参谋长中山贞武和高级作战参谋井本熊男都很意外,因为会战还没结束。

很多参谋窃窃私语,认为他们的横山司令官是被撤职了,无论如何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明升暗降”的决定。接替横山勇的是驻蒙军司令官上月良夫(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1期,熊本县人),但他还没到任。

回过头来再说通往独山之路上的日军。

看上去赤鹿理第13师团率先攻占独山十拿九稳。

第3师团长山本三男思忖了一番后,自己给自己选一个目标,那就是独山以北的都匀。这个地方在独山以北45公里处,距离贵州省会贵阳80多公里,比距贵阳125公里的独山更深入,而且是整个黔桂铁路的最末端。山本以松山良政第6联队为前锋,确定了宜山以北,沿天河,经八寨,到都匀的路线。师团司令部和主力二神力第34联队则沿思恩、黎明关、荔波、独山之北的路线前进。桥本熊吉第68联队则控制在后方沿线各要点。11月21日,二神力第34联队首先从宜山西北20公里处的怀远脱离公路,转天从宜山脱离公路的松山良政第6联队击破天河隘口的中国守军,进入一望无际的大山。

11月23日,占领河池的第13师团大坪进第116联队在向该地西北野车河追击时,遭中国军队多道防线的密集阻击而伤亡惨重,四天内不能前进。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中国军队并非是从桂柳败退下来的,而是从贵州那边南下增援的陈素农(黄埔军校3期,浙江永嘉人)第97军。该部原本是卫戍重庆的,贵州出现险情后,军委会采取非常措施,从第1、6、8战区和四川抽调了第9、13、57、29、87、94、98等七个军共计18个师,交给湘黔桂边区总司令汤恩伯指挥,拱卫贵州大后方的安全。

陈素农第97军主力控制在南丹及其南部的野车河,一部扼守南丹东北60公里处的黎明关(已属贵州);由陕西而来的孙元良(又出现)第29军在独山附近的黑石关、白腊坡、甲捞河布防;由西北调来的刘希程(黄埔军校1期,河南唐河人)第98军在都匀及以南地区布防。汤恩伯嫡系石觉(黄埔军校3期,广西临桂人。与王仲廉、张雪中、陈大庆为汤之四将)第13军已开进贵阳。

第13师团第104联队在另一侧已穿过野车河,得知第116联队受阻后,联队长海福三千雄转而率部侧击中国军队。第13师团这三个联队,属来自仙台的第104联队战力最强,其他两个联队第65联队来自会津若松,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而第116联队来自新发田。给第116联队解围后,海福率部掉头再往南丹疾进,而山路越发奇险,中途踏上一段明朝时建的古栈道,下面则是万丈悬崖,不时有战马滚落山涧,拉着战马的日军士兵,也被带下去而粉身碎骨。

1944年11月28日午前,第104联队攻占黔桂边境上的要塞南丹,这里是入黔的门户。

重庆已是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认为:日军这一次是要攻贵阳,打重庆,国民政府也做好一旦日军持续进攻而战局不利时迁都西康小城康定的预案。

南丹陷落前一天,位于贵州荔波县的黎明关被第3师团二神力第34联队冲破,冲入贵州。

由广西转入贵州的杨森命杨干才带第20军残部去重夺黎明关,同样转进到贵州省境的丁治磐第26军也到处封堵日军。他们一个是湖南第9战区的部队,一个原本是浙赣第3战区的部队,现在都出现在贵州,也可谓转战千里了。

越过南丹,第13师团第104大队在联队长海福三千雄率领下,进入贵州省境。

孙元良第29军第91师的搜索部队,在11月最后一天的晚上,跟海福联队在距离独山27公里的一个叫上司的地方遭遇。战斗极为激烈。海福联队后续部队跟进,第91师在第二天撤回7公里外的黑石关主阵地。在转天,中日军队在黑石关爆发激战。黑石关地势甚险,两侧是悬崖峭壁,一关横亘于上,有黑色巨石冲天。当晚气温骤降,鹅毛大雪从狭窄的天际落下。海福联队士兵苍田隽在回忆录《突入大陆最深处》中写道:“雪势并非渐进变大的,而是一开始就如骤急的鹅毛,照得大地如白昼。家乡仙台的雪也不过如此。重庆军似乎也在走神儿,以至于两军在相距不足百米的距离中对峙。如果在这个时刻,有一头山鹿从战场中间跑过就更为完美了,但仅仅是幻想,几秒钟后,中国士兵的捷克式机枪就响了起来,身边的木岛小队长胸口喷血,突然栽倒在地……”

夺取黎明关的第3师团二神力第34联队正在险山上进退维谷。

相对于第13师团,第3师团的线路地形更陡峭,大多时候行进在宽度不到一米的山路上。二神力望着黔境中连绵不断的险山,自言自语:“真的要翻过去,然后再返回来?”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座石山,有个凿成隧道的洞穴,这是唯一的道路。在隧道入口的两侧和上方,中国守军三面扼守阵地,用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组成火力网,封锁了隧道入口。当在狭窄的山道上迎面而来的第34联队的一个大队发现这种地势后,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隧道里冲,瞬间就在隧道口叠起几十具尸体。由于山道过于狭窄,最多只能并排三个人,后面的日军根本无法展开,结果只能不断地往前冲,再不断地被射杀。

终于有几名日军冲入隧道,但进去后立马傻了眼,因为隧道那头用乱石堵塞了。这时候,日军才猛然发现:对面的中国士兵,不少人拿着美式冲锋枪,开始向他们扫射。“由于重庆军多为自动火器,经常迅速移动,其士兵战斗动作又非常机智敏捷,所以很难发现敌军的火器。重庆军似为美式装备,以瞬发信管的美制手榴弹代替了旧式木柄手榴弹,迫击炮也可能是美国制造的。”(日本防卫厅战史室:《一号作战之广西会战》)直到第二天,迂回占领侧翼高地并得到炮兵增援后,二神联队才勉强冲破当面中国守军。

攻入荔波县城后,二神联队停下来休整。

此时,松山良政第6联队正在荔波东北的山地一字形行军。因为山道的宽度只能站立一个人,前面已有三匹战马坠落悬崖。日军此时已经弥漫着一种兴奋和绝望交杂的气氛。松山叫人把联队军旗展开,在最前面打着。这个联队好歹攻占了沿途要点八寨,这里已经距离都匀只有30公里左右了。

第13师团海福联队那边,12月2日上午,穿着中国军队棉服的第1大队第2中队,在中队长宫本学率领下往独山县城迂回。快到独山的路上,遭遇大约一个营的中国军队,但对方没有察觉出这些人是日军。宫本学本人几乎窒息,他手紧握着手枪,战刀被隐藏在破烂的行囊里。后面的士兵则紧紧盯着宫本,而不敢看一侧的中国军队。这时候就看运气了。只要宫本的动作一变,激战就会开始。

结果是两支部队擦肩而过。

侥幸的宫本中队,在12月2日午前11点半突入独山县城。

独山早已是座空城。第二天凌晨,海福率领联队本部进入独山。独山陷落,重庆是真的大动了。在重庆的美国军事观察员则说:“日军所穿的夏装说明已经超出了它的补给线范围。第11军究竟要打到什么地方为止,任何人无法断定。”这时候,接替史迪威的魏德迈的判断是:昆明的战略位置重于重庆,即使重庆丢了,也不能丧失昆明。为此要求美国空军提供最大限度的空中支持,而蒋介石则把廖耀湘新6军紧急从缅北空运回昆明待命。

1944年的12月初,黔南地区大雪不断。

第3师团松山联队的前锋第3大队逼近都匀,大队长是曾参加过常德之战的簗场市郎左卫门。12月3日下午,簗场大队在距都匀7公里外的一个高地扎营,从这里可以俯视独山到都匀的大道。

前一天深夜,井本熊男给赤鹿理、山本三男发了份电报:“第13师团已占领独山,第3师团不必再攻取都匀,两师团破坏当地军事设施后立即反转。”

第3师团松山联队在筋疲力尽中张大嘴巴。

第13师团海福联队那边遇到麻烦,因为一些部队长反对撤离,他们说:“即使后方补给断绝,也应该自己解决补给,抓住当下的时机,一举攻占贵阳!”

海福看了一眼代表师团司令部前来指导的主任参谋野野山秀美,后者说:“攻取贵阳并不在本师团作战计划之内。”

第1大队第2中队长宫本学大尉说:“七年前,本人参加上海之战,那时还是一名伍长。当时,军中也并没有攻占南京的计划。可后来我们那样做了。如果最前方的尖兵部队获取了良机,就应该干下去,用新的战机来说服后方的军司令官。不是一直说要降服重庆政府么?现在已经距离它如此之近,如果不顺势进攻,一切又将回到原点。在这种时候,尤其要发扬第13师团攻无不取的精神,进行最后的独断。”

虽然日军中有“下克上”之风,但是还从没有过被中队长改变作战计划的先例。

从12月3日傍晚起,已经是空城的独山,爆炸声此起彼伏:桐油库、汽油库、弹药库……日军开始进行撤离前的大破坏。爆炸声惊天动地,黑烟滚滚升腾在独山上空,这个小城迅速火海一片。日军望着不断升起的烈焰,想到又要顺着同样险恶的原路返回,一些士兵“颇感无奈”,有人终于开始在私下里质疑这场战争。

担负破坏任务的是石川工兵第13联队。末泽不二雄第3中队由联队本部直辖,4日黎明前离开独山,除爆破沿途已知弹药库外,还担负着搜索发现新的弹药库的任务。12月4日拂晓,在独山以南黑石关等待联队本部。随后出现情况。4日黎明,联队长石川带着本部赶到黑石关,并没有发现末泽中队。四周搜索,也没发现。这个工兵中队在黑石关奇异地蒸发了?到后来,整个会战结束了,他们也没被找到。按通常的情况,这支日军应该是被中国军队袭击了。问题是,如果被袭击了,黑石关及其附近就是战场,但经过搜索,发现这里并没有工兵们一丝痕迹。另一个可能,末泽率这个中队在深山幽谷中迷路了,没按时间抵达黑石关,在另外一个方向,被中国军队全歼。

不过,据说联队长石川相信:他们回家了。

1945年即将到来时,即使作战多年的鬼子,也已在不经意的瞬间,有了厌战的情绪。

反转之路对日本人来说没那么顺当,行走在深谷或峭壁上的他们,不时遭到中美混合空军战机的轰炸,而埋伏在山林中的游击队又不时打冷枪,被毙杀的日军慢慢增加,部队长只好下令当天火化,将骨灰装进木盒,后来盒子不够了,改为饼干袋,饼干袋用完了,改用空烟盒,烟盒用完了,按日本人的说法:“最后只得将骨灰装入空的火柴盒了。”

汤恩伯在这时候下令反攻,孙元良第29军重新占领独山,其实说“进入”更好一点。各路部队也开始动作,到12月中旬,日军全部退出贵州,中日两军对峙黔桂边境上的野车河一线。

蒋介石松了一口气。

“一号作战”的目的是攻取桂柳机场,打通所谓大陆交通线,向贵州追击只是第11军的旁逸斜出,却也着实牵动了重庆的神经,正如前面所说的,已有迁都康定小城的动议了。在1945年元旦的《告全国军民书》中,蒋介石这样说:“回溯这八年来,要以去年这一年为危险最大而受患最深的一年。敌人侵豫犯滇,窜扰桂柳,猖狂盲进,最深入的时候,侵犯到贵州的独山……战地同胞流离痛苦之深,国家所受到耻辱之重,实是第二期抗战史中最堪悲痛的一页。”

第23军第22师团的一个大队此时由昆仑关方向攻入南宁。

这是这座城市第二次陷落。巧的是,五年前的1939年南宁陷落时,也是这一天。更巧的是,该大队长新田宽一郎,在五年前正好在第5师团做中队长,亲历了昆仑关之役,所以当他沿着熟悉的关口而来时,很难不回想起当年激战的情景。在昆仑关,他看到了中国士兵纪念碑,上面有“碧血千秋”的字样,而不远处,是毙命于此的旅团长中村正雄的墓碑。

12月10日,南下的第23军第22师团与由越南北上的第21师团在广西扶绥会师,至此所谓大陆交通线被“打通”。与此同时,第37师团奉命进入越南,因为这个师团最初从山西而来,在河南参加豫湘桂会战,后一路到了越南,后又转进到泰国,被日军称为“最能走的师团”。

“一号作战”第三期是打通粤汉线南段(衡阳到广州),目标是余汉谋第7战区。在日本人的计划中,这个作战早就要进行的,但由于衡阳战打了47天,导致其不得不延期。在第11军进行桂柳作战其间,由于湖南战场空虚,东京大本营将关东军第20军司令部调了过来,将第64、68、116师团编入第20军,司令官坂西一良,驻衡阳。随后,第20军和广东的第23军配合,打通了以韶关为中心的粤赣线南段。韶关之战打得极为激烈,这里是第7战区司令长官部驻地,在反复的巷战中,多个地段爆发了持续一小时以上的白刃战。本来湖南茶陵的由第6方面军直辖的第27师团在此间东进,在1945年初就攻占了江西遂川机场和赣州机场。

日本人的“一号作战”,中方所称的豫湘桂会战,就这样结束了。

会战期间,整个二战局势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进入6月,以美、英军为主的盟军将近300万人在法国诺曼底登陆,随之解放巴黎。被苏联红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德军已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兽斗绝境。在太平洋战场,日本联合舰队也已陷入每战必败的窘境,各个岛上的日军部队频频被全歼。

美军信奉的法则是宽恕恶魔就是虐待自己。换句话说,宽恕这些日军是上帝的事,现在美国大兵的任务就是送他们见上帝。7月7日,马里亚纳群岛之塞班岛陷落,岛上41244名日军被美军全歼,三年前偷袭珍珠港的一线指挥官、现如今的中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南云忠一自杀。紧接着,塞班岛以南提尼安岛陷落,第29师团第50联队长绪方敬志以下全部被击毙。南京战役时,绪方是第6师团第47联队大队长,所辖三明保真中队第一个从中华门攻入南京。绪方的师团长高品彪(湖南厂窖大屠杀当事者之一)亦被歼于该岛。最后,马里亚纳群岛中最大的关岛陷落。丢了马里亚纳群岛后,就意味着日本本土进入了美军“B29”轰炸机的作战半径内。这之前,美军只能依靠从中国成都起飞的“B29”轰炸日本本土南端的九州地区。

在反法西斯的各个战场捷报频传的1944年,国民政府指挥的正面战场却经历了豫湘桂大溃败。

日军从4月开始实施平汉线作战,向河南中西部地区发动进攻,到转年2月打通粤汉路南段,占领并炸毁江西遂川、赣州等地的中美混合空军机场,在10个月的时间里击溃50万以上的国军。重庆政府至少丧失了十个优良的征兵地区和大片的产粮区,还有四个省会、146座城市以及七个空军基地群。这次大败,虽有诸多中央军精锐调往滇西战场的原因,但却不构成一个绝对的理由。

大溃败引起国内各阶层人民的普遍不满和愤怒,国人进一步认清国民党当局之无能,以及其错误政策造成的严重危害,重庆政府由此威信扫地,进而一步步失去民心。与此同时,华盛顿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蒋介石和他的政府。

因为这次大败,美国人为减轻自己的压力和损失,开始谋求苏联对日作战,因此没有邀请作为“四强”之一的中国出席1945年春决定以后世界格局的雅尔塔会议。正是在这个会议上,美国人和英国人出卖中国的利益,换取了苏联对日出兵的许诺。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之所以在三年多的国共内战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失败,有众多的原因,其中一个就在于美国对国民政府的实际放弃,而信心丧失的源头就是1944年的这次大溃败。

对日本人来说,“一号作战”也是场得不偿失的会战。

会战中,他们虽攻城掠地,但战略意义何在?日本人策划“一号作战”的初衷,首先是摧毁桂柳机场,其次是所谓打通大陆交通线,但由于夏秋之际于马里亚纳群岛被美军攻占,在太平洋上获得了轰炸日本本土的前进基地,11月美机就开始从马里亚纳起飞轰炸东京,而不再需要中国西南的机场了。这也就意味着日军攻占桂柳的意义急速下降。

至于打通大陆交通线,真的指望有一辆火车由南而北贯穿大陆吗?日本人自己都不相信,正如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真田欀一郎对天野正一说的那样:“南北贯穿作战,最后得到的也许仅仅是精神上的联系。”而日本海军省的石川信吾少将的说法则说:“动用日俄战争以来最庞大的陆军兵力进行没有什么意义的南北贯穿作战令人费解。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与其那样,实在不如用同样的兵力由东向西进攻,一举击破重庆政府,即使不能将之降服,至少也会让蒋介石政权遇到真正的危机。”

1944年的这场大会战,从战场本身看,日军打赢了,但正如《每日新闻》随军记者益井康一说的那样:“没有比这更空洞的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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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晓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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