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攥着车票站在火车站台,母亲的手紧紧扣住我的行李箱。她的银发被风吹得凌乱,像一团倔强的月光,固执地不肯被乌云吞没。“到了大城市,别总吃外卖,”她低头扯了扯我的衣角,声音沙哑,“你胃不好。”我敷衍点头,目光却盯着手机里未读的工作消息。
直到列车轰鸣声逼近,她才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进我怀里。是几块温热的红糖发糕,边缘焦黄,像极了小时候她熬夜为我补校服时,煤油灯下灼烧的线头。“路上吃,别饿着。”她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单薄得像一片被雨打湿的枯叶。
三年后,我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你妈住院了,她一直瞒着你……”我冲进病房时,她正蜷缩在床头,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十年前我考上大学时,她笑得像个孩子般灿烂的合影。护士低声说:“阿姨总念叨,怕你担心,连胃癌早期都不敢告诉你。”
我颤抖着翻开她床头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闺女胃疼,我得撑到她成家那天。”窗外的雨还在下,却浇不灭我胸腔里翻涌的悔意。原来那些“我很好”的电话,那些“邻居送的米面”,全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如今,我辞了职回到小镇。每天清晨,她教我揉面蒸发糕,蒸汽氤氲中,我终于读懂了她沉默的爱——像红糖融化在沸水里,无声,却甜得让人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