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杨翠花,今年58岁,初中毕业,年轻时在我们小县城的棉纺厂上了十几年班,厂子倒闭后没再找工作,一直到退休。
退休金不高,一个月两千多块,但在我们这小地方,也能过得去。
我和老伴张德顺是媒人介绍认识的,老实人一个,年轻时在县粮站工作,后来单位改制,他就自己开了个小修车铺,勤勤恳恳干了二十年。前年他六十岁正式退休,退休金比我高一些,一个月四千多。
我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张伟,今年32岁,大学毕业,在省城一家外企上班,做的是技术岗,月薪三万左右,娶了个城里姑娘,条件不错。
小儿子张磊,今年28岁,中专毕业,就在县城一家建材公司上班,月薪八千出头,媳妇是隔壁村的,性格老实,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我们现在住在大儿子张伟家,主要是为了带孙子。
张伟和他媳妇工作都忙,孩子四岁了,每天接送幼儿园、做饭带娃的事儿就落在我和老伴身上了。我们和他们住在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里,虽说是三代同堂,但其实也有些尴尬。
前段时间,家里的老房子因为拆迁,政府给了我们一笔补偿款,一共120万。
这事儿本来是件好事,可却成了我们一家人心里的一根刺。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可老伴却坚决反对,我们两个为这事吵了不止一次。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小儿子张磊要买房了 。他结婚两年了,孩子也一岁多了,现在一家三口还挤在老婆娘家,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自在。我是过来人,知道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有多难受。
有一天,张磊回家吃饭,借着饭桌上的机会开口了。
“妈,我和晓云最近看了套房子,首付要50万,我这边凑了20多万,还差点……”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了看他,又瞟了眼老伴,心里一动。
“你是说,让我们出点?”老伴放下筷子,眉头皱起来了。
“不是逼你们,我就是想问问……要是不方便,我再想办法。”张磊赶紧解释。
我心疼得不行,儿子从小就懂事,学习也不错,可惜家里条件不好,没能供他上大学。他没怨过我们,结婚时彩礼也没多要,还倒贴了几万块给大儿子做婚礼。
“我看行。”我咬了咬牙,看向老伴,“咱们这120万,不如给他们50万买房,剩下的存着养老。”
老伴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疯了吧?这钱是我们俩的老本,给他买房,那咱们以后靠啥?再说了,现在咱们住的是谁家?”
我知道他指的是张伟家。
“张伟条件好,媳妇也是城里人,不缺这点钱。张磊不一样,他要是买不起房,一家人要在丈母娘家住多久?你忍心?”
老伴没说话,可我看得出他心里在挣扎。
过了几天,张伟知道这事了,他把我俩叫进书房,语气平淡却带着些不满。
“爸,妈,你们是想把拆迁款都给弟弟买房?”
我想解释,可他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我老婆心里有数。我们家房贷也没还完,孩子也要上学了。你们现在住我们家,吃我们家,带孙子是辛苦,但你们也得为以后想想。”
我一时语塞,老伴却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你弟弟的事我们会考虑清楚的。”
我知道老伴心里已经偏了。
可我的心,还是向着小儿子。
张磊的日子,太难了。
我记得他第一次带晓云回家时,满脸羞涩地对我说:“妈,我真的挺喜欢她的,我想给她个家。”可当时我们家拿不出彩礼,还是晓云家倒贴了几万。
婚后他们租的房子小得连厨房都转不开身,孩子出生那天,张磊打电话给我:“妈,医院要交三千块押金,我卡里只剩两百了……”
我赶紧让老伴转钱过去,心都碎了。
而大儿子张伟,虽然嘴上说理解弟弟,可他从没真正伸手帮过一次。
他结婚时,我们拿出家里所有积蓄给他买房出首付,还借了亲戚几万块,他媳妇一点没出。他干脆利落地接过钥匙说:“谢谢爸妈。”
可张磊结婚时,他只包了个两千块的大红包。
我心里记着这些。
我不是偏心,是太清楚他们的差距。
一个月三万,一个月八千,差的不只是数字,还有生活的体面与尊严。
我开始偷偷把钱转进张磊的账户,五万、十万……
老伴发现了,气得拍桌子:“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靠谁吃饭?你把钱都给张磊,将来咱们住哪?”
我一时语塞。
他接着说:“你别忘了,咱们不是在张磊家养老,是在张伟家!你让他媳妇知道了,她能不翻脸?”
我沉默了很久。
是啊,我不能不顾现实。
可我又想, 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算是公平?
张伟的条件好,不代表他不需要父母的支持;张磊的条件差,不代表他理所应当得到更多。
可我清楚,一个人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时,哪怕是父母的一点帮助,都是救命稻草。
我和老伴冷战了几天。
后来我去找了张伟,开门见山地说:“伟儿,妈知道你心里有不满,但妈不是偏心,我只是想让你弟弟也有个家。你有房有车有工作,可他啥也没有。妈求你,别跟我们计较。”
张伟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不计较,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要真把钱都给了弟弟,将来你和爸身体不好,怎么办?你指望他?”
我愣住了。
我没回答。
我只是回到房间,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去。
03我和老伴达成了一个妥协。
我们从拆迁款里拿出60万,给张磊买房的首付;另外60万存成定期,作为我们的养老钱。
我知道这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也许张伟仍然会有意见,也许张磊会觉得我们给得不够,但我已经尽力做到平衡。
我对老伴说:“我们帮孩子,是希望他们过得好,不是图他们回报。可我们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你说的,对。”
老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这辈子啊,心太软。”
我笑了笑:“心软也好,偏心也罢,终归是我生的孩子。”
如今,张磊已经搬进了他的新家,打来电话时,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喜悦:“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看房子?”
我看向老伴,他没吭声,只是默默收拾了一点东西:“这周末去看看。”
我知道,这事,算是翻篇了。
可我的心里,始终难以平静。
也许做父母的,永远都在天平两端摇摆。
我们想尽量公平,却终究偏向了那个看起来更需要我们的人。
而所谓的公平,也许从来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