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战记(1)林家有子初长成

青翼出没 2023-04-04 21:01:45

20年代的中国,四分五裂、积贫积弱,外有列强环伺,内有军阀混战,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一个乱字了得。

孙中山在广州名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空有一统江山的热望,奈何手底下无兵也无将,光杆司令一个,唯有周旋于各路反复无常的军阀之间,焦头烂额之下终于痛苦地领悟到:枪杆子里出政权。

苏联人雪中送炭,出钱出枪出顾问,帮着两手空空的孙中山建立了一座国民党陆军军官军校,也就是俗称的黄埔军校,替他培养打天下的子弟兵。

孙中山也就投桃报李,推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国共就此联手合作,在两党不遗余力的宣传鼓动下,从1924年黄埔建校招生之时起,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纷纷响应,冲破北洋政府的阻拦,汇聚到了革命大本营广州,报考黄埔,从军报国。

1925年的冬天,有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在喧嚣热闹的广州街头匆匆走过。他身材瘦小、貌不出众,属于丢到人堆里都显不出来的那种,自然谁也不会去多看一眼,更不会有人预料到在二十多年之后,当初籍籍无名的小字辈已成长为千军万马的统帅,指挥着麾下百万雄师席卷南下,解放了这座华南重镇。

这位年轻人同样也是众多黄埔考生中的一员,正值十八岁,花样年华、大好青春,为了纪念这个人生的转折点,也为了显示投笔从戎、效命沙场的决心,他舍弃了林育容的原名,改名林彪。

中国文字很有意思,如果有人叫王彪、张彪、李彪、刘彪等等,让人一看就不自觉地在眼前出现一个满脸横肉、胡子邋遢的形象,注定上不了台面。不是打手保镖 ,就是土匪强盗,不是为非作歹,就是莽夫一个,即便当军官充其量也只能做到团长,不可能再高了。可要是姓林名彪,这意境立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林字清新隽永,彪字凛凛生威,林中之虎,谁与争锋,虎啸深林、舍我其谁?

林彪是湖北黄冈团风县人,于1907年12月7日出生在当地回龙山镇一个山清水秀叫做林家大湾的偏僻乡村。

就整个大黄冈地区而言,包括武穴、麻城二市,红安、罗田、英山、浠水、蕲春、黄梅、团风七县在内,可谓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古代有东汉毕升、北宋程颢、程颐兄弟、南宋余阶、明朝李时珍等。到了近现代,出过林育南、林育英、陈潭秋、董必武、李先念等革命家,出过闻一多、黄侃、熊十力、胡风等文人,出过地质学家李四光。武将方面就更不得了,红安是新中国第一将军县,韩先楚、王建安、陈锡联、谢富治、王近山、秦基伟、刘华清等两百多名开国将军均出自其中。另外还有麻城的大将王树声,当然名气最响亮的非元帅林彪莫属。

林家是当地大户,祖上从福建迁来,据说还是林则徐的后裔。但这个没什么用处,林彪幼年时家里极其贫困,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林彪排行老三,上有一哥一姐,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么多嘴巴都张着要吃饭,实在是个沉重负担,最后他的小妹无力养活,忍痛送到别人家做了童养媳。

父亲林明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农民,他粗通文墨,头脑活络,当过店员,还到汉口在江轮上做过账房先生,也算是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当此困境,身为一家之主的林父当然责无旁贷,向兄弟借钱购买了2台织布机,让林母和林彪守寡的姐姐在家纺织土布,自己不辞辛劳,到外面兜售贩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林彪当然也不能闲着,每天帮家里打柴挑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多年的苦心经营,布匹生意越做越好,在林彪八九岁的时候,家庭作坊发展成了一个小型工厂,拥有十几台织布机,最多时雇了村里十几人做帮工,林家的光景也逐渐好转。

童年的林彪虽然称不上富家子弟,起码也是衣食无忧,家里也有能力出钱供他进私塾读书识字。林彪生性内向,不爱多说话,但人很聪明,记忆力极佳,课文背得烂熟,功课相当不错,很受先生的喜爱。他个子虽然瘦小,体质却不差,爬树摔跤、蹦高窜低样样拿手。虽然有时候免不了调皮捣蛋,这也是小孩子的天性,整天闷坐着不动才有问题呢。

照此发展下去,林彪日后从私塾出来,自然会帮着父亲,哥哥经营家庭工厂。以他的头脑和眼光,生意肯定会更加兴隆,很可能把事业做到临近的九省通衢武汉去,从土财主晋升为实业家,林家小子自然也成了林家阔少。也就是相貌平平,和高大帅气搭不上边,不然再遇上个洋学堂的女大学生,直接就奔着烂俗偶像剧的路子上去了。

风云际会、世事变幻,最终林彪还是走上了充满着艰辛和光荣的革命道路。没有风花雪月,没有儿女情长,更没有小布尔乔亚似的无病呻吟,只有金戈铁马、慷慨激昂,只有百折不饶、砥砺奋进。

林彪的引路人是他两位堂兄林育英和林育南。这二林比林彪年长近十岁,都是才华出众的优秀人物,早早外出闯世界,接受了马克思主义,1921年7月中共成立不久,两人先后入党,属于最早的一批党员。

毛泽东家一门六烈士,林家为革命同样也是牺牲巨大。林育南曾任中共湖北省委代书记,沪东区委书记,1931年被国民党逮捕并枪杀于上海龙华,年仅33岁。

林育英,化名张浩,曾任中共满洲省委书记,抗战爆发时任八路军129师政训处主任(实为政委),后因病去职(接任者为邓小平),1942年病逝于延安,享年45岁。

林彪的亲弟弟林向荣于1938年投奔延安,入抗大学习,毕业后从副连长做起,解放战争时已是我军团长,49年在太原前线误中国军诈降计,壮烈捐躯,也才33岁。

为了宣传思想,培养新人,1921年,林育英等人回到家乡林家大湾,重新恢复了一年前因经费不足而停办的浚新学校。小老弟林彪自然第一个被提溜进这座新式革命学校。

在两位堂兄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下,林彪想不进步都不行,想进步得慢都不行。

1922年,林育英、林育南赴武汉从事工人运动,在他们的要求下,林彪考入由中共一大代表陈潭秋创办并授课的武昌共进中学。这期间,林彪又受到陈潭秋、董必武、恽代英等中共早期领导人的影响,阅读了大量革命书籍,开始形成并坚定了他的信仰。1923年,16岁的林彪加入了共青团。

与我们平时的刻板印象截然相反,林彪在学校里表现得相当活跃,多次率领学生上街游行示威、罢课请愿,还经常在集会上发表演讲,宣传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开展反帝爱国运动,初步显示出了他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

然而一件事的发生,使得他受到了极大刺激,乃至影响到今后一生性格养成,林彪从此成为了今天众所周知的那个林彪。

林彪恋爱并且失恋了。准确地说,林彪单相思,剃头挑子一头热,喜欢上了一个叫陆若冰的漂亮小姐姐,结果对方的严词拒绝。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尚未来得及展开就被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拍死。

陆若冰比林彪大一岁,是回龙山镇戴家冲人,距林家大湾不过几里路。陆若冰的哥哥陆沉中共早期领袖之一,与恽代英、萧楚女、林育南、林育英等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往密切,曾任中共中央候补委员,江西省委书记,后因参加托派被开除党籍,又投靠了国民党。

林彪和陆若冰自幼相识,当他在共进中学读书时,借宿于林育南等人创办的利群毛巾厂。后来陆若冰随陆沉也到了武昌,去厂里做工。两位青梅竹马的小朋友在异乡再度相逢,当然是不胜欢喜。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陆若冰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光彩照人。林彪当场被晃花了眼:神仙姐姐下凡来。于是自告奋勇,满怀热情地给当时还不识字的陆若冰当补习老师。形影相随,耳鬓厮磨之际,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不可救药地深陷进去。

陆若冰

等到陆若冰离开武昌,去安庆女子师范学校读书。这小子算是害了相思病,整日失魂落魄、坐卧不安,终于熬不过,壮着胆子给远方的人儿写起情书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若冰没想到这小老弟居然一肚子花花肠子,打起了这个念头来,接信后惊愕之余只怕是啼笑皆非,回信告诉他:认真学习,别的不用多想,想也白想。

林彪一颗火热的心被这盆凉水浇了个通透,对于一个生性骄傲,自尊心特强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好在林彪不会多愁多病、寻死觅活,也不会一蹶不振、以泪洗面,唯有在痛苦和羞愧中暗暗发誓:今后再不谈情说爱,全力以赴做出一番事业来。

陆若冰所宣称的那些拒绝理由,诸如女大男小,一心求学都不过是借口。至于说林彪已订亲事,不愿拆人墙角更没说服力。因为她所爱之人就是有妇之夫林育南。只有一条是对的,林彪卖相不佳,还长着瘌痢头,太磕碜了,入不了人姑娘的法眼啊。

林总啊,你说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节哀顺变吧。

化悲痛为力量,林彪从此埋头苦学,再不理会人间凡事。他的下一次恋爱,或者说第一次结婚,要等到十几年之后了。那时他正值三十而立,因平型关大捷而成为闻名全国的抗日英雄。

1925年3月,林彪被共青团武昌地委任命为共进中学团支书记。当年夏天,又作为湖北省四名代表之一,化名尤勇秘密赴上海出席了由各地进步学生参加的全国学联代表大会。

当丹桂飘香,金秋来临之际,林彪中学毕业,由林育南介绍,加入共产党。黄埔军校在全国招生的消息传来,他毅然决定报考,当一名革命军人。在两位堂兄的鼎力支持下,告别了父母亲人,孤身南下广州。

不得而知,林彪之所以下决心投身军旅,这里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失恋的刺激?也不得而知,在途中休憩的时候,他的眼前是否偶尔间还会飘过初恋情人的一缕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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