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友划，原越军第二军区步兵第313师炮兵第457团第11营观察所所长，曾经指挥第11营参加了老山前线著名的211高地争夺战，任务是为越军步兵的进攻和防御战斗提供炮火支援，退役时为上校军衔。下面，就是阮友划对当年战斗经过的回忆。

从1984年至1989年，我一直战斗在渭川前线（即老山前线），期间打过多少仗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从未忘记 1985 年5月至6月发生在A6B高地（即211高地，第67军作战地图标注为574号阵地西高地）的战斗，这是渭川战争中最激烈、最残酷的战斗。

1985年5月下旬的一天，我所在的炮兵第457团接到第二军区前指命令，为步兵第982团提供火力支援，该团的任务是夺回A6B高地。至于攻击的具体日期和时间，任务区分，上级将在稍后公布，以确保绝对保密。A6B高地是A6高地的2个子高地之一，其中A6A高地由我们守卫，中国军队控制着A6B高地，驻扎了部分兵力。

A6高地位于400高程以东大约300米处，北面是中国军队占领的A5高地。东面是我们防御的台型高地。A6A高地的西边就是A6B高地。A6高地以西，400高程以东，是其他一些高地。由于我们和中国军队在该地区对峙了很长时间，在之前的战斗中拍摄了很多照片，对于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1985年5月31日凌晨5时左右，再过几分钟，我们的大炮就要开火了，此时的战区可见度良好，预定的射击目标，也就是400高程地区，随着大雾的消散已经逐渐显露出来。整个部队都在等待着战斗发起的信号。

战斗打响了！在泸江（即盘龙江）东西两岸的整个地区，猛烈的炮火照亮了天空的一角，各种口径的子弹像蜂群一样从头顶上掠过。大口径炮兵同时对预定目标进行了集火射击，无坐力炮弹、迫击炮弹像雨点一般砸向A6B高地。不到20分钟，400高程以东地区便被笼罩在浓浓硝烟之中。982团2营的部队已经夺取了A6B高地，炮兵奉命暂时停止射击，准备支援步兵抗击中国军队的反冲击。

与此同时，中国军队的炮兵开始猛烈射击，他们向A6高地、台型高地、673高地、812高地、清水岔路口密集倾泻炮弹……战场上已经分不清炮弹是由哪一方发射的了。这时，一名炮兵观察员通过无线电呼喊：“兄弟，上级要求‘把兰花挂在枯树山北边’。”这是一条关于如何打击中国军队炮兵的密语。我们把炮队镜转向枯树山的北面，睁大了眼睛观察，只看到一片绿色的茂密丛林地。过了一会儿，一阵火光越过A6高地，一连串炮弹落入了那片茂密的绿色区域。

一片爆炸声响过之后，随着树木的倒塌，整个区域逐渐被清理干净，露出了中国军队用来将兵力机动到前沿阵地的秘密交通壕。这条壕沟看起来很浅，深度只有成年人身体的一半，主要由土袋垒成。也许中国军队相当主观地认为，这条交通壕有茂密的丛林作为伪装和掩护，是很安全的。他们没有料到只经过一次精确的炮火射击，一切都暴露了。电台里传来声音：“上级命令暂停射击，这里是一个重要目标，等发现中国军队步兵之后，再继续射击。”

整个战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一声炮响，没有一声枪响。我们知道，这个奇怪的情况，预示着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我一边吃东西一边朝A6高地北侧望去，经过双方的几次炮击，那里的山头已经白得像石灰一样了，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各种口径的子弹和的炮弹？我想知道我们是否已经彻底控制了A6B高地？

我转过身，告诉一名叫阿欣的士兵：“你在无线电里听一下情况”。他戴上耳机听了一会儿，然后摘下耳机说：“A6B高地已经控制。”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很佩服在前沿阵地取得了意义重大的胜利的步兵战友们。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20多只黑色的乌鸦，翱翔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地叫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乌鸦，之前只是在上学的时候从书本上知道。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旁边的侦察兵阿伦猛地扯了扯我的衣服，说马上进掩体，对面中国军队的火箭炮阵地已经开火了。那个目标我们已经打了好几次了，为什么还能射击？我刚进入掩体不过几秒钟，山顶就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清水盆地再次被中国军队炮击的轰鸣声所笼罩。这一次，他们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越南军队的炮兵阵地上，当然也包括我们营的阵地。

A6高地仍然是一片硝烟和灰尘，已经有步兵的枪声响起。我命令战友们观察，装弹：“待命射击”。烟雾消失了，目标出现了！中国士兵的影子在两个方向上移动：从A5高地向上移动，从枯树山向下移动。枯树山之前已经被我们的炮兵清除了，到处都是倒下的树木，植被不再茂密。我很快意识到他们改变了战术，不再以密集队形冲击的方式向A6B高地进攻，而是以战斗小组为单位不断的交替冲击。也许是他们意识到了炮火带来的致命威胁。

A5高地位于A6高地以北约300米处，两个高地被一条沟壑隔开，沟壑相当平坦，中国士兵要通过这片开阔地向A6高地进攻是很困难的。我们稳定地开火射击，有节奏地形成一道的火墙，将中国士兵阻挡在枯树山和400高程之间的山沟里。过了一阵，步兵的枪声逐渐稀疏，时不时传来手榴弹爆炸的声音，随后中国军队的炮兵也停止了射击。可以知道，中国军队反击A6B高地的战斗未能成功。

天已经黑了。我们整个炮兵观察所回撤休息，遇到了团参谋长，他告诉我说：“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我们进攻A6B高地的部队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这对前线来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胜利，步兵们正在处理战斗的善后事宜。中国军队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实施反击，所以战斗还没有结束，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你必须经常在观察所值班，当收到信号或者发现情况时，不必请示，立即指挥阵地射击......”

我于是去了军区直属炮兵第168旅的司令部，和他们联系协同作战事宜。在那里见到了好几位前辈，包括旅长和营长，他们肯定了白天的战斗经验。我们炮兵第457团和炮兵第168旅决心以猛烈、准确的炮火，支援步兵坚守刚刚夺回的A6B高地。

说明：1985年5月31日攻占211高地的越军第982团，其实就是我军的老对手第567团（第982团为战时番号）。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期间，第567团为越军高平省军事指挥部下辖独立团，在高平省复和地区担任防御任务，先后与我军第125师、第162师交手，结果大部被歼。战后，第567团改隶第322师建制。1985年2月初，第567团奉命赴渭川前线轮战，于4月初接替第313师第14团、第122团在清水口子的防务。

具体负责攻打211高地的是该团第5营第5连，全连111人（实际参战87人），下辖3个步兵排和1个60毫米迫击炮班。连长阮进代上尉、政治副连长赵国秋上尉、军事副连长谢伯谦中尉，这3人都参加过1979年的边境战争。

9月8日，我军第67军第199师侦察连以奇袭战法，仅用16分钟战斗，就收复了211高地被越军占领的两个哨位。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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