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林风眠学生,却沦落到去喂猪捡垃圾,死后17年才办了个人画展

建锋阅览过去 2024-11-25 15:36:32

2004年,时隔17年,亡妻陈碧野的画展终于开幕了。

为了不出岔子,激动的情绪也要压住一些,赵晴村几天内就猛干了6盒救心丸。

画展差不多可以维持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赵晴村身患严重的冠心病,还坚持每天去展厅走一走。

或是坐上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就呆呆地看着亡妻的画,有时候看着看着,一上午就过去了。

也有时候,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你看到了吗?陈碧野。”

这是两人恋爱后,赵晴村第一次用完整的名字唤她。

陈碧野1932年出生在浙江钱塘江畔一个书香世家,父亲喜欢诗文书画,是艺术大师李叔同的学生。

1949年,17岁的陈碧野和哥哥同时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成为新中国第一批美院大学生,师从林风眠、胡善余。

也是这一年,在上海工作时不慎失去一只胳膊的赵晴村,也被保送进美院学习。

此时的他们,唯一的关系是外在赋予的,只是同校同学,还是互不认识的同学。

1954年从美院毕业后,陈碧野拒绝了正常的工作分配,主动申请去北大荒参加国防基建。

对的人,哪怕彼此错过机会,上天也会拼命为你们制造机会再次偶遇。

很巧的是,赵晴村也来到了北大荒,还跟陈碧野一起分到了同家钢厂。

艰苦的生活,反而滤出了最纯粹的感情,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相爱了。

陈碧野不在乎赵晴村残缺的手,她说她爱的就是他这个人,爱他的手干嘛,这不是怪人吗?

但上天似乎不太相信陈碧野的告白,他就是要继续考验她,直到她舍弃一切,把全部真心掏出来,检查没有一分一毫的不忠,才肯罢休。

1955年,夫妻俩进入湖南省群众艺术馆工作。两年后一向直来直去的赵晴村,被收走了饭碗,扣上了帽子。

在批评大会上,他们逼着陈碧野和赵晴村离婚,划清界限,否则将会用同样的手段惩罚她。

他们给她三分钟的时间考虑,陈碧野生怕浪费一秒钟,马上站到了丈夫旁边。

那场风暴来临时,陈碧野明明可以到屋檐下躲雨,但她情愿陪着赵晴村淋雨。

于是,陈碧野的苦难开始了……

她没有了稳定的工作,去砖厂烧砖、到湘阴农场喂猪,在街道工厂当车工,捡过破烂、挖过铁渣。

1962年,他们连个可有可无的职位都不想给陈碧野了。

陈碧野夫妻俩背着画箱,开始四处流浪,给农民描容为生,或是以此换取一顿吃食。

生活条件上的折磨,还不足以摧毁他们,苦难不会因努力而消失,苦只会流向越来越能吃苦的人。

陈碧野刚因生了一对双胞胎而高兴,没过多久,就有个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没了。

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也不能送孩子最后一程,一整夜没睡,第二天还得起来画像赚钱。

家里没有一口能炒菜的锅,冬天就是在凉席上铺点稻草,硬扛着过。

有时候,赵晴村会自责,他身体有缺陷,连最基本的生活也不能给陈碧野,是他拖累了陈碧野。

陈碧野总抢在他话头反驳,“也许不跟你过,我还会遇上比这更难的事,现在已经很好了。”

哪怕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里,这个冬天大家还能不能熬过去,陈碧野还是满脸乐观。

有一天,家里没米下锅了,陈碧野搜遍全身口袋,只找出了2分钱。

赵晴村好点,还剩下5分钱,还是不够买米。

陈碧野便叫来儿子,拿着扫帚把家里里里外外扫一遍,结果从床下扫出5分钱,三个人兴奋得大叫。

凑够了钱,他们没拿去买米,买了一壶酒,一袋3分钱的兰花豆。

一家三口吃着兰花豆,配着酒,聊了一整夜。

只能干巴巴吃着兰花豆的儿子,想趁爸妈不注意,嘬一口他们杯里的酒。

陈碧野早就预判了儿子,喝完酒就在杯子里掺入了水。

儿子细毛一喝,跟水一样,觉得大人真没劲,水有必要喝得啧啧响吗……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陈碧野乐观的态度倒跟她父亲很像。

陈碧野小时候家中着火,父亲见家人安然无恙,便哈哈大笑,一边高兴一边鼓掌:“好啊,好啊。”

好啊到一半,想起自己平生最爱的几本唐诗集,慌得回去翻找。

发现一本也没被烧着,捧着唐诗集,笑得更大声,又开始“好啊,好啊。”

陈碧野还“穷而不自知”,有一次她很想买一本画集《苏加诺藏画》,苦于囊中羞涩。

想了想回家拿自己的大衣去当,刚好路上遇到一个出版社的朋友,朋友听说她的情况,心疼得给她预支了一点稿费。

结果,这钱还是没有用在买画集上,她把钱给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去买画集的路上,碰巧听到路边一对夫妇的对话,他们从农村来治病,但刚到县城,钱就已经用光了。

陈碧野二话不说,把到手还没热乎的稿费,全给了他们。

那对夫妇见她对陌生人这么阔绰,以为她是有钱人家,谁能想到呢,她最后买画集的钱,还是卖掉大衣换来的。

赵晴村受了那么多苦,精神上难免落下后遗症,经常半夜做噩梦惊醒。

他苦笑着跟妻子发牢骚:“连好梦都不给我,老天对我太狠了。”

这时,陈碧野就会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细语,说起自己刚刚做的美梦。

“美梦给你给我不都一样吗,我讲给你听就是了……”

赵晴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做了美梦,只知道妻子讲的梦很美很美,美到她去世了,他还在梦里出不来。

1978年,陈碧野得以平反,但平反后的天更暗了,陈碧野确诊患了肝癌。

她还是没有怨天尤人,把老天留给她的时间当作恩赐,倍感珍惜地投入油画创作。

死神拿着槌子不停敲打着她的全身,让她别忘了自己是有病之人,别过得太舒坦。

在生命最后的这几年,陈碧野忍着巨大的疼痛,画了100多幅油画。

她最后的一幅画没有完成,作画的场景,赵晴村怎么也忘不了。

那天,陈碧野画着她最爱的桃子,跟赵晴村闲聊,说画完这幅画,她就去做红烧肘子吃,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可没想到,只画到一半,她就不行了……

老天太残忍了,她最爱的桃子,没有给她时间画全,她最爱的红烧肘子,也没让她吃上一口。

妻子去世后3个月,儿子细毛也因肝出血,随母亲一同离开了人间。

好似大梦一场,噩梦醒来,赵晴村身旁再无人给他讲美梦,整个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妻子留下的所有作品,也成了赵晴村心上抹不掉的蜡印。

他想为妻子办一场画展,可没有官方机构愿意在一个不知名的画家身上浪费精力。

有人给他支招,为什么不借着老师林风眠的名声去争取?他摇头拒绝,说她不喜欢这样。

没有专业的保护措施,陈碧野的油画掉漆掉得很厉害,赵晴村只能干着急。

他常一个人偷偷掉眼泪,自己这辈子没有为陈碧野做过什么,怎么连一场画展都没办法给她。

为这件事奔走了17年,2004年,在湖南艺术机构的帮助下,陈碧野画展终于落地了,黄铁山、张举毅等艺术界知名人士纷纷到场参展。

也是时隔17年,赵晴村终于可以从容地面对妻子的遗像,跟她聊聊天,像过去两人面对面唠一宿一样。

17年里,陈碧野走了,又像从没走,客厅挂着的是她从湘西带回来的蓝印花布,门后贴的山东潍坊年画,也是她生前收集的。

小小的画室里,一点灰也没有,她用过的画桌、台灯都还在,窗台上她喜欢的黄菊花,开得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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