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和杜聿明在观察室内,快意地交谈着,在这里,没有人会偷听他们讲话,医生护士,有时候还会和他们开上几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方靖这个忠实的听众,为他们倒着水。
杜聿明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他对黄维说:“别说尹东生逃跑的功课没有做好,我这个人,对于逃跑术也没有研究,比起李弥、孙元良来,那可真是门外汉。我们几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解放军的野战医院包扎所给俘虏了,当时并没有确认我们的身份,便把我们送到了一个村子里,那里驻扎的,大概是一个师部。解放军战士给我们送来了饭和水,我们也管不了许多,就饱吃了一顿。解放军便把我们给分开了,我和副官尹东生、司机张印国三个分到一个组,我想,大抵原因是尹东生已经暴露了,因为他送给了那个农民一枚金戒指,而我也是一个不小的官,因为尹东生夺了我的手枪,而张印国那家伙,是个胖子,脸也白,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黄维笑了,说道:“看来,这是他们的初步筛选,当初我们被俘虏到一个大院子里,也差不多,人家解放军分辨当兵的、当官的,还是挺准的,最低那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杜聿明尴尬地笑了,说道:“关键是我们三个,接下来的戏演砸了。当一个姓陈的主任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时,尹东生竟然主动掏出我们的证件,说自己叫尹东生,是《徐州日报》的随军记者,还介绍我是第13兵团的军需官,叫高文明,说张印国是个司机,在徐州抓来的。没想到人家姓陈的干部没有问他们两个,而是问我,第13兵团有几大处,我回答说是六大处。他就找出一张纸来,让我写六大处处长的名字,我又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怎么可能写得出来哟。
我无奈,于是就打岔问:‘领导,你贵姓?’他说:‘我姓陈。’我想:如果是陈毅的话,风度倒不错,我可以同他老老实实谈谈。但见左右看俘虏的人很多,怕将自己的消息走漏出去,连累我的家庭,就说:‘这个地方谈话不方便吧?’陈主任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怕飞机炸,就说:‘不要紧,对你们的空军,我们有经验,吓不了我们。你们只要坦白交代,我们一律宽大,除了战犯杜聿明以外。’
我一听,内心暗自吃惊,心想:‘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杜聿明,看来,他们没有发现我。’接着,他又问:‘杜聿明是不是坐飞机跑了?’我们三个一听,异口同声地说:‘对,对,对,听说跑了。’陈主任见问不出什么结果,就让我们到另一间屋里休息。”

黄维笑了起来,说道:“虽然没有发现你这个副总司令,可人家肯定是怀疑上你了,是把你们分开,对你进行再考察的。或者,早就有人把你给出卖了,解放军是要你主动承认的。”
杜聿明笑了,说道:“老黄,我看你就挺有经验的嘛,就是这样的。这时候,又过来一位干部,登记了我们个人的东西,收拾起来,还打了张条子。又对尹东生说:‘你是安徽人,去找你的老乡去。’然后就将我同张印国带到一个广场,从第十三兵团大批俘虏的面前经过,看见许多熟悉的老部下,我觉得既惭愧、又恼火。惭愧的是对不起部下,恼火的是解放军已对我怀疑,总有一天会被认出来的。
后来,我和张印国就被送到一间磨坊里休息,解放军监视很严。张印国多次劝我夜间逃跑。我知道自己这身体,肯定逃不出去,就又被抓回来了,而我这个首要战犯,肯定是要被处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杀,做老头子的忠臣呢。于是我就顺手拿起一块小石头在脑袋上乱打,一时打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这个时候,张印国也慌了,大声喊叫着:‘副总司令,你不能死啊。’呵呵,全他娘的露馅了。
等到第二天那位陈主任再和我谈话,问我的姓名时,我也只好说,你们都知道了,还谈什么嘛。我,就是战犯,杜聿明。”
杜聿明说着,竟然爆起了粗话。黄维也笑了,说道:“一个样子,一个样子,我也是被部下指认后,人家一直追问,让我自动承认的。”说着,看了方靖一眼,问道:“老方,你呢?”

方靖笑了,说道:“我,当场被人家活捉了,还用承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