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大江

整理：飞雪

再真挚的朋友，遇到金钱问题，也会心生嫌隙，你的处理方式决定朋友关系未来的走向，让我们一起听听大江的故事。

1.

老婆金花这几天三番五次催促我去新民家要账，就连吃个饭都不能消停，一句一个“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6年了，他们家有钱不还，就不能跟他们客气……”

我被她嘟囔烦了，端起碗去门口大街上吃饭。

在我们农村，经常有人端着碗在大街上，街坊邻居的围在一起，边唠家常边吃饭。忙的时候，吃着聊着，吃完各回各家拿工具，忙着去田里干活；不忙的时候，大家吃完饭把碗往地上一放，鞋子一脱往鞋子上一坐，等回家时，碗都干巴了，不泡水都洗不干净。

我刚往人堆里一站，就听快嘴二嫂说，前村新民家儿子真出息，两个大棚卖了三十多万，不愧是农业大学出来的。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新民儿子大升。

金花催我去账，也跟这有关系，前几年大升还在上学，就大升他妈妈一个人土里刨食，如今，大升大学毕业回来创业，干出成绩了，金花就把要账的事挂在嘴边。

2.

新民借我钱，那是6年前的事了。

我和新民是干兄弟，是父母辈时认的干亲。原因是，我小时候去树上摘桑葚，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正好那枝干在河面上，我就掉进水里。

大中午的路上行人很少，我扑腾半天，呼叫的快没了力气，等我醒来时，我爹告诉我是新民他爹救了我。为此，新民爹还大病一场，因为他在田里打农药，刚晒了一个上午，突然跳水里，就受凉了。我爹过意不去，带着我去看他，还让我叫新民爹干爹。

我们家就我一个，新民家也就他一个，从此，我们俩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娶老婆是我帮他暖床，我娶金花他来给我暖床。后来他家生了儿子，我给取名叫大升，希望他节节高升；我儿子出生，新民给取的叫大鹏，希望他也出息。

新民在世时，我们互相来往，金花从来没说过什么。我没钱从他那拿，他没钱借我的周转这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他那次想种大棚辣椒，本来他准备三万，可是，买买大棚骨架、薄膜，肥料，他手里已经没钱了，后面还要做排水、通风、种子、化肥。看他没钱了，我去银行把我存了几年的3万拿给他。

因为我取时没到期，利息就损失了，新民笑着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等大棚辣椒卖了，连本带息的还给我。

3.

可是，辣椒苗刚出来，新民去买农药的路上，栽到大坑里，那坑是修路时，挖土机挖来铺路了，坑是又深又陡，新民折断了脖子，就那样走了。

大升还在读书，新民的丧事都是我帮忙料理的，我们俩好了这么多年，亲自把他送走，我也伤心，但是，能帮他的亲人一点忙，我又感到欣慰。

新民老婆哭得死去活来，她受到打击太大，病了一场后，精神恍惚了大半年。大升不在家，家里的庄稼全靠我和金花打理。

我和金花能帮他们捯饬庄稼，可是，对大棚我俩一窍不通。大棚荒废了，新民投入的几万块就打了水漂。

金花天天劝新民老婆想开点，回到家后她就秃噜：“还欠咱3万块钱呢，她不好，谁还给咱钱呢？”

我瞪金花，这新民刚走，不能这样对人家吧。

新民老婆振作之后，我也经常帮她，帮她打打农药，有时大升放假晚上回来，我就会去火车站接大升。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人开始碎言碎语的。金花偶尔听了句，就凭我和新民的关系，她也没往心里去。可是，人言可畏，说的人多了，金花撑不住了，她开始闹，不让我去帮新民老婆，还闹着我去要账。

4.

实在被金花缠烦了，说我不把那3万块钱要回来，就是心疼新民老婆，我气得跺脚，但是，虽说这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不能让我儿子知道，孩子毕竟大了。我只能去了新民家。

刚到他们家门口，就听到新民老婆在哭，我犹豫了下，要不要进去，她这是咋了？现在还没开学，大升应该在家的吧。我还是担心会出事，就咬咬牙进去了。

新民老婆一句爹一句娘的哭，我看她面前还有一堆灰，还吓我一跳。大升听到门响，从厨房了跑出来。我指了指堂屋里正哭的新民老婆：“你妈妈，这是咋了？”

大升告诉我，他妈妈今天帮他晒衣服，收拾回学校的冬衣，从衣橱里翻到一件新民的短袖。他妈妈就给烧了，还一个劲哭。

我过去拉新民老婆，问她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尽管说，我能帮一定帮，新民老婆低声说：“大江兄弟，我们还欠你钱呢，到现在还没还上，你也不催我们，我们都很感激你了，这些年，你们帮我们太多，不能再拖累你们家。”

“我要交学费，我妈想让我退学……”大升刚一开口，新民老婆瞪了他一眼，大升咽了口水去了厨房。

看着新民老婆哭红的眼睛，我没提要账的事。

5.

都9月7号了，我看别的孩子都返校了，大升还去地里。趁金花回去做饭，我把大升拉到树荫下，问他原因？

大升说家里没钱交学费了，他妈妈让他退学了。我戳了下他脑袋：“那不是还有大江叔么？”回到家，我扒拉两口饭，去床头柜悄悄拿了存折，给金花说去买点农药，我就去镇上取了5000给大升送过去了，让他明天一早就回学校。

新民老婆又哭了。

借钱给大升当学费的事，还是被金花知道了，她大闹一场，要跟我离婚。还是我儿子大鹏劝开了她，大鹏平时吊儿郎当的，不学无术，没想到，他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他从新民爹救我说起，说了这些年我们两家互帮互助，又说金花不能人走茶凉。说我把钱借给大升哥上学，那是应该的，还给金花说，如果是他爸先走一步，那新民大伯一定也会照顾我们家的。

大鹏的一席话，把金花说的心服口服。

6.

俗话说，十年河东时间河西。真不假，大升本科毕业又考取了研究生，成了全村最亮眼的人物。

他毕业后，和我商量，说想回来创业。我很赞同他。

一是，大棚是新民未了的心愿，也是我的遗憾。二是，这些年，好多大学生回来创业，就如我们县里好多大学生回来做服装，那马面裙不是畅销全国么。

不愧是读了书的人，大升不光眼界高，那思路也是清楚得很。从承包土地到种植技术再到产品销路，他都规划得清清楚楚。

大升搞大棚香瓜的事，我没参与，一是，孩子们都大了，我不想出现流言蜚语；二是，大升长大了，他需要自己支棱起翅膀，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三是，对这些高新的技术，我一窍不通，也帮不了大升多少。

大升这孩子踏实，又有真才实学，大棚香瓜卖得很好，赚的钱让乡村们眼红，现在村里人都从大升身上看到，读书真有用。

两年后，大升买了房，买了车。金花眼红了，又开始让我去要账。大鹏大学没考上，死活不肯复读，窝在家里整天玩游戏。

7.

我正在犯愁，大升和他妈妈来了。

金花看人家来，还没坐热板凳，她就提想要账的事情，被我摁住了，没让她提。

大升说：“大江叔，这两年，我摸索出种植经验来了，我想让大鹏跟我一起干，我俩多整几个大棚出来，这样形成产业链，会销售更好。”

正在玩手机的大鹏腾地跳起来：“大升哥，我跟你干，让我干啥我干啥，争取明年买车。”

大鹏的话把大升惹笑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给大鹏：“大鹏，我先借给你1万，密码是你生日，先去考个驾照，驾照考下来，再去买辆面包车先开着，等你能自己赚钱了再还我。”

金花说：“大升，你家还欠俺们3万，为啥变成要借俺1万？”

这个金花，真是的，天天想着那3万块钱。

“妈，大升哥上个月给你和我爸买了保险，那可不止3万了，你还跟人家要钱。”大鹏冲金花说。

新民老婆说：“金花妹子，大江兄弟，就是10万也还不完你们两口的恩情，这些年，如果不是你们帮衬，我都熬不下来，村里人那么多闲言碎语，金花妹子都不在乎，还是一直帮我们，还有大升，如果不是你们那5000块，也没有今天的大升，大升是想让大鹏独立，让他学会担当。”

大鹏咧着嘴：“坚决不啃老！”

8.

如今，大鹏跟着大升干得热火朝天，大升不但教他种植技术，还专门带他出去谈订单，教他为人处世。

看着大鹏天天忙里忙外，熬夜看书，学种植技术，金花抿着嘴笑：“大鹏跟着大升，我总算放心了，亲哥也做不到这个份上，这都是你的善良换来的，不然，咱这儿子就废了，我这个人，小肚鸡肠，上不了台面。”

看着金花自己反省，我笑了。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俗话有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想说福福相报代代延。大升出息了，大鹏也会如新民所期盼，哥俩关系犹如当年的我们，新民大哥也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