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保卫战伊始,让日军感受到了“死之初体验”

日月晓史实 2023-09-22 18:03:01

1944年6月24日深夜,湘桂铁路开出最后一列火车后,方先觉向工兵营陆伯皋营长下令炸毁城南横跨湘江的公铁大桥的桥墩。陆营长念大桥花费巨资和大量人力物力艰难修建而成,至今还没几个月,不忍心进行彻底的爆破,向方先觉建议进行有限破坏,令日军没法在短时间内修复使用即可。

方先觉说:“伯皋,我支持你这个想法!但是能行吗?”

陆伯皋说:“我计算过了,只爆破大桥中间三截桥桁就可以达到目的,保证完成任务。”

在衡阳保卫战中,工兵营长陆伯皋中校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工兵部队长在作战时,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炸毁相关设施以免被敌人利用。但是,陆伯皋在执行任务时,绝不是不管不顾地根据上峰的指令以求完成就好,而是完全做到走心思、动脑子,甚至想到以后的重建,真正负起艰难时代一个中国工兵部队长的责任。开战前,陆伯皋参与设计和指挥修建的阵地就不用说了,开打后他又带着工兵营不断驰援各个阵地,抢修被毁坏的工事的同时,也跟步兵一样与日军血拼,从一线的张家山到纵深的苏仙井,都可以看到工兵部队奋战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去广西领取美式山炮的炮兵营长张作祥带着六门最新美式山炮和2000发炮弹从日军的间隙穿过,进入战云密布的衡阳!

第10军驻衡山时,营长张作祥就已经带着部队去昆明了,奉命领取最新美式山炮12门并接受训练。本来早就能北返,没想到,途经桂林时,被驻当地的炮兵第1旅给扣下了。也不知道该旅怎么弄到了军政部的命令,愣是把第10军这个炮兵营编入了自己的部队,并令其进驻全州。方先觉得知此事后哭笑不得,只能直接向蒋介石汇报,后者气得哆嗦了好几下,叫来军政部长何应钦问怎么回事。何应钦说他从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一笔糊涂账。

这也是1944国军之乱象的一角。

就这样,在蒋介石的过问下,张作祥营长才携带了六门山炮(仍被扣下六门)和全部2000发炮弹上了湘桂线的火车返回。

张作祥带着部队在距衡阳15公里的三塘站下火车,遇到李玉堂。

李玉堂说:“军委会没给衡阳我军配属独立的炮兵部队,故而我当然希望你全营能平安进入衡阳城。但敌人先头部队已过东阳渡,跟我军前哨接战。你营在进城途中,可能与敌遭遇,火炮有可能被截。不如在这里集结待命,一切责任由我负。”

李玉堂

张作祥说:“多谢总司令!但正如总司令所言,衡阳我军火炮稀缺,军长已多次催促我。我愿率部冒险入城,不惜任何牺牲。”

李玉堂仍有犹疑。

张作祥立即召集各位连长,征询意见。他们跪地起誓,愿冲入孤城,与火炮共存亡。

至此,衡阳保卫战战斗序列最终如下:

第10军军长方先觉,参谋长孙鸣玉,辖:

第3师,师长周庆祥(师部在城西司前街),辖:方人杰第7团(后鞠震寰接替)、张金祥第8团、萧圭田第9团;

预10师,师长葛先才(师部在城西南郊五显庙),辖:曾京第28团、朱光基第29团、陈德坒第30团;

第190师,师长容有略(师部在城内府正街),辖:俞延龄第568团、梁子超第569团、贺光耀第570团;

军直属部队:辎重团团长李绶光、搜索营营长何竹甫、炮兵营营长张作祥、工兵营营长陆伯皋、通信营营长袁大文。

配属作战部队之部队长:暂编第54师师长饶少伟(师部在江边铁炉门),辖第1团团长陈朝章;第48师战防炮营营长刘卓、第74军炮兵营长陈布新(野炮两个连)、第46军炮兵连长彭孔光(山炮一个连)。

一共17,600多人。

以上守军除步枪外,拥有轻机枪400多挺,重机枪近百挺,各种火炮100多门(主要是迫击炮62门以上、野炮4门、山炮10门、高射炮1门以上、速射炮12门以上、机关炮12门以上,战车防御炮7门以上),以及大量的手榴弹。

最终阵地扼守是:周庆祥第3师位置在城北和城西北;葛先才预10师位置在城南和城西南;容有略第190师支援暂54师湘江东岸作战,回撤后协助预10师守城南;饶少伟暂54师回撤后扼守湘江西岸。

葛先才于战前找军部军务处长统计参战人数:“据隔日告知,连非战斗员兵在内,自军长以下共计一万七千六百余人。其中能战斗官兵连军直属部队在内约一万四千人,余皆为特种员兵(指非战斗部队的军直属辎重兵团、通信营、卫生队、野战医院等)。军特务营、工兵营在常德之役未曾加入战斗,兵额较为充足。”(《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这个数字似不包括配属部队,如果算上的话,衡阳守军当超过18,000人。

在日军主攻面布阵的预10师师长葛先才深感任务艰巨。

葛先才派朱光基第29团以城西南张家山、虎形巢为核心布阵,派陈德坒第30团以城南五桂岭、江西会馆为核心布阵,以此构成城南和城西南一线阵地的要点,各自的预备队必须控制在阵地反斜面。曾经第28团留在衡阳城。当时周庆祥第3师尚未归建,方先觉故而将曾团定为军总预备队。但葛先才布阵后认为,陈德坒第30团正面广阔,必要时需增团支援,希望将第28团定为师预备队。因为这件事,葛先才跟方先觉争起来,但最后方还是听从了葛的建议。不过,按军参谋长孙鸣玉的意见:葛先才使用这个团时,需得到军部的同意。

葛先才派陈德坒第30团张德山第7连扼守湘桂铁路以南的警戒阵地停兵山和高岭。

6月25日黄昏,湘江西岸出现的第一面旭日旗,在夕阳下显得冰冷而刺眼。渡过湘江的第68师团主力即太田贞昌旅团,在师团长佐久间为人亲自指挥下,在6月26日上午进入衡阳城南1000米外的黄茶岭;与此同时,在湘江东岸,容有略率部冒死出击,又把已经占领机场的日军打了下去,随即亲自按下起爆钮爆破了机场跑道。但方先觉并没叫他们马上撤回西岸。第190师本来就1000来人,其中战斗人员只有800多人,孤军悬于东岸,随时有覆灭的可能,军心由是不稳,但师长容有略不敢向方先觉诉苦。副师长潘质则给预10师师长葛先才打电话说这件事,葛先才亦认为,一旦日军用火力控制了湘江,第190师就完全回不来了,不是被全歼,就是像暂54师那两营一样,一路向南溃去。

悍将葛先才

葛先才给方先觉拨了电话,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方先觉。

方先觉:“你的意见呢?”

葛先才:“这一战重点自然在西岸,还是应该收缩防守。如果把190师孤军悬在东岸,恐对我军不利。再者说,已有飞机场暂54师的前车之鉴了。”

方先觉立即咆哮道:“穿上了军衣,遇上了敌人,就该死战,还有什么地域之别!东岸守得住守不住,我并没有重视,我只要190师每个士兵杀两个敌人!才能算是尽到了他们职责。否则的话,这种作战不力的部队丢了也罢。”

方先觉发起火来,葛先才还真是含糊,慌忙说:“军长说的是,军人都应该有杀敌的勇气和职责。可是军长,这一战,我们兵力实在太少,捉襟见肘,东防西设,兵力分散了,就会处处薄弱,被敌人各个击破,有违用兵之道啊。再者说,190师能在东岸杀敌,撤回西岸也照样能杀敌。他们撤回来了,就融入了整体,有了心理上的依靠,斗志更当强过在东岸,‘气壮’是战斗致胜的资本啊。”

葛先才见方先觉不语,继续说:“军长既不在乎东岸的得失,那就放弃东岸吧,把190师撤回来,这也没有违背军长的企图。撤回后,军长对他们师以一命换敌两命的要求,我来担保。再则,190师撤回西岸,把第3师次要的阵地拿出一部分交给容师长防守,这样的话第3师还能多控制一点机动部队。”

方先觉:“先才!你能保证190师的兵以一命换敌两命的战绩吗?!”

葛先才:“军无戏言,用我的人头担保。万一他们师杀敌人数不符,我预10师多杀些敌人,弥补差额,总该可以交差了吧?”

方先觉:“我不能朝令夕改,下达该师西撤的命令。190师交给你处理吧。”

葛先才:“好!谢主隆恩。”

方先觉说:“你这张嘴啊,我说不过你,总之你说的话要算数!”

后来,葛先才在《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中追忆:“说实话,万一190师所杀之敌未能达到军长要求时,军长也不至于要我的人头。我之所以用人头担保者,乃利用这时机来激励190师官兵斗志。军长沙场老将,又好像我们有默契,一点就透,知我心意之所在,顺水推舟,接纳了我的请求,勉强算是一个‘苦肉计’。方军长和我,十余年战场生涯事,为达成目的,对内,真的、假的、软的、硬的,全部出笼,经常真戏假唱,我二人联手作战,通力合作,故我以战场老搭档称之。”

铁路桥爆破后,军部事先准备了两艘渡轮。在葛先才的布置下,撤退计划和火力掩护周详,加上驾驶两艘渡轮的衡阳舵手和船员毫不畏惧,在弹如雨发的湘江上来回往返,最后使得第190师在东岸的部队安全回到西岸,没叫一个伤兵掉队。一艘渡轮的舵手被日军的子弹射穿左耳,仍拼命掌舵,对副师长潘质说:“我流这点血自以为荣,拼着这一条命,也要将东岸的部队全部运送至西岸。”

鉴于再分兵据守机场已无意义,方先觉亦于当晚下令,叫饶少伟暂54师回渡到西岸,担负沿江警戒的任务。容有略第190师则协助预10师守备城南阵地,后来果然打得顽强。

第68师团另一部即志摩源吉旅团南下衡阳时走的是湘江西岸,此时经衡山,渡草河,6月27日晨,迂回到衡阳西北小西门外距城垣900米的青山街附近(像第58、68这样的丙级师团,由独立混成旅团扩充而成,建制上没联队长,师团长下面是两个旅团长,每人直辖四个独立步兵大队,每个大队辖五个步兵中队,总兵力15,000人左右。关于辖五个而非四个步兵中队这一编制见鱼住孝义《大陆殿兵团》)。

一直在湘江西岸前进的岩永汪第116师团主力,6月27日拂晓时迂回到衡阳西面,距城垣仅1200米。先期到达的是这个师团的和尔基隆第120联队、第109联队饭岛克己大队(主力留驻湖北公安藕池口),黑濑平一第133联队正从湘乡向衡阳转进途中。其中,饭岛大队在小西门和大西门之间的瓦子坪进入攻击位置;和尔联队出现在西禅寺前沿阵地范家庄、虎形巢和张家山阵地外翼,进入攻击位置。

占领湘江东岸飞机场的第68师团一个独立步兵大队,开始修复机场,并沿江设置炮位。

第34师团针谷逸郎支队正沿湘江东岸南下中。

就这样,日军由北经西至南,呈半圆形把衡阳包围了。

日军计划在6月28日发动总攻。但在26日,第68师团以主力攻打五桂岭,一部攻打停兵山和高岭。预10师第30团第7连连长张德山,以两个排扼守停兵山,一个排扼守高岭,对攻打五桂岭的日军进行猛烈侧击。第68师团不得不集中兵力掉头主打高岭和停兵山。激战中,高岭上的李建功排长与全排战士尽皆殉国。

这一天,坐镇于五显庙师部的葛先才突然接到张德山直接打来的电话。

张德山:“报告师长!我空军有一架战机迫降在敌我之间的区域,如何处理?”

葛先才:“飞机摔坏了吗?有没有起火燃烧?”

张德山:“都没有。”

葛先才:“飞行员呢?”

张德山:“在机舱里没出来,不知情况如何。啊!师长!敌人已向飞机冲来。”

葛先才:“你立即用火力进行封锁,不叫鬼子靠近飞机!不惜任何牺牲,把飞行员救出来!

进展情况随时报告,我马上派人用迫击炮压制攻击飞机的敌人。”

随后,葛先才先给炮兵营长张作祥打电话,令其进行炮火压制。

过了一会儿,张德山的电话又打来:“报告师长!已救回飞行员。飞机迫降后,飞行员晕眩,没能立即出机舱,人没受伤。抢救战斗中,我排长一名并两名士兵阵亡,一人受伤。”

飞行员来自到衡阳助战的中美混合空军的一个中队,因被日军高射机枪击中而迫降在停兵山下。这名叫陈祥荣的飞行员被抢救下来后,被安全送入衡阳,方先觉令其担负起守军与空军的联络任务。

6月27日,停兵山已被日军包围,经过一番血战,连长张德山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至傍晚,在碉堡里,张德山给葛先才去了最后一次电话:“本连官兵决定在这个据点上与鬼子拼个同归于尽,只是以后再不能聆受您的教诲了,再不能目睹您的尊颜了。”

葛先才说:“张德山!你要听我的话,要是敌人攻势太强,可以放弃据点,撤回主阵地!我现在就给你的团长打电话,叫他用火力掩护你撤退。”

张德山说:“师长!不必了。我战死,一是报国,一是报答师长这些年来爱护栽培之恩。这样结束此生,公私咸宜。我母亲去得早,老父有二胞弟赡养,我这一去又可侍奉母亲了。现在敌人太多,还好我弹无虚发,已经杀了个痛快。我宁愿敌人刺刀插入胸膛,也不愿意在撤回途中,敌弹从背后射入。就算能撤回主阵地,还是要跟鬼子拼死!我就不舍近求远了。但请师长放心,预10师没孬种,7连官兵虽然全体阵亡,但敌人已经付出数倍于我的代价!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这支木壳枪还有60发子弹,希望它们能全数射出。敌人冲上来了!”

葛先才心头一疼,连叫了两声“张德山”,电话那边已经没了反应。

葛先才愣了一会儿神,打电话给团部设在萧家山后身的第30团团长陈德坒,问:“你现在告诉我张德山连据点的情况!”

陈德坒说:“正激战,白光一片!从光焰判断,敌我越来越近。我恐误伤自己人,暂时没法火力支援,但团迫击炮连正在打敌军的后续部队,超越据点发射中。”

葛先才说:“张德山连,我曾命令其放弃据点撤回,要是有官兵撤回,主阵地立即用火力掩护!”

不到半个小时,陈德坒的电话打来:“师长!枪声停了,敌人已经登上高地,张德山连官兵没有一个退回来,全部殉国了。”后来,第30团团副项世英告诉葛先才,说他亲眼遥望到张德山在白刃战中死于日军的军刀下。

张德山是河北人,行伍出身。当初葛先才做团长时,张德山是他的传令兵,因作战勇敢且善于带兵,被葛先才提拔到连长。

葛先才悲从心起,说:“陈团长!你听着,你马上叫团迫击炮连截断高地上鬼子的后路,不让他们撤走!我现在就令炮兵营轰击据点,用炮弹将上面的地皮全翻过来。张德山连阵亡官兵全部‘铁葬’,也要据点上的鬼子全部陪葬!”

攻上停兵山的鬼子,在猛烈的炮火下,一时间断肢横飞。

6月28日拂晓5时,连续的炮声猛然响起,方向是来自日军这边的。半个小时后,日军对衡阳外围阵地发起第一次总攻!这两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由此成为血海尸山。前一天晚上,周庆祥第3师一个营放弃扼守的草河北岸警戒阵地,撤回南岸主阵地并炸断草桥。当天日机炸断了衡阳西南35公里处白鹤铺铁路桥,李玉堂想要指挥黄涛第62军驰援衡阳时,就遇到了困难。

日军开始总攻后,衡阳两军态势如下:

从北经西往南:

佐久间为人第68师团志摩源吉旅团攻第3师方人杰第7团扼守易赖庙前街、青山街;

岩永汪第116师团第109联队饭岛克己大队攻同由方人杰团扼守的瓦子坪、杨林庙;

第116师团和尔基隆第120联队攻预10师朱光基第29团扼守的西禅寺前沿阵地范家庄、虎形巢、张家山;

第68师团太田贞昌旅团攻陈德坒第30团和容有略第190师残缺的一个团(重点保持在江防)扼守的机修厂、军舰高地、江西会馆、五桂岭、141高地、枫树山。

主阵地打起来后,几个方向的日军部队长同时都一筹莫展。

一道又一道障碍、直上直下的人工断崖、交叉联动的步机枪火力、精准有效的炮火和密集阵般的手榴弹,令日军举步维艰。

意欲抢在第116师团之前攻入衡阳的第68师团长佐久间为人,在上午10点刚过,将师团司令部前推300米,登上黄茶岭西北欧家町高地,随即被枫树山上的预10师第28团迫击炮连连长白天霖(中央陆军军官学校15期,安徽桐城人)发现。

白连长这一年只有24岁。

1938年初考入军校15期炮兵科。此前,在桐城家乡做老师。

1940年夏毕业后,白天霖又先后在贵州都匀炮兵学校、陆军大学西南参谋班学习。

1943年,白天霖进入第10军,出来后的第一场战斗是驰援常德之战。衡阳是他的第二战。白天霖的经历是有代表性的:在战火中,弃文从武,考入军校,毕业后或进修一段时间,或直接拿着枪上前线。多年后,白天霖在方先觉、葛先才、容有略等人的支持下,编著有《抗日圣战中的衡阳保卫战》一书,是关于衡阳一役的精细战史。

白连长通过望远镜观察日军的进攻,看到其每个士兵的一举一动,跟其步兵操典、野战教范(战争爆发后,军委会曾下发日军步兵操典,供连以上部队长研究)别无二致。看着看着,他注意到几个鬼子的身影出现七八百米外的高地上。从他们的指手画脚中,白连长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士兵,于是命令全连八门迫击炮同时开打,所有的炮弹都砸向欧家町高地。

炮弹腾空的瞬间,佐久间为人正好刚从后面登上高地,正当在他面前观察中国守军阵地的大队长转身向他敬礼时,迫击炮弹从天而降,两个人都带着钢盔,在下意识捂脑袋的同时,迅速趴在地上,但已经晚了。炮弹落地开花,从佐久间到他的参谋长再到作战参谋以及那个大队长,被一锅端。佐久间仍算幸运,背部中弹片的他,只是受重伤。

进攻第一天,第68师团的作战中枢系统就瘫痪了。

佐久间为人骑兵出身,1941年春山西中条山会战时,任骑兵第4旅团长。

横山勇得报后,倒吸了口凉气,命令第116师团长岩永汪统一指挥城外各路日军。岩永曾参加过上高会战,亦是常德会战时的日军攻城总指挥。他随即将衡阳城西南两扇门一般的张家山、虎形巢锁定为主攻方向。

张家山是个阵地群,在衡阳西南突出部主峰之西北和东南还有俩小高地,小高地间相距50米左右,它们距主峰150米。也就是说,张家山阵地群呈“品”字形,三个标高60多米的山丘互为犄角,这显然在攻防战中不利于进攻一方。这时候守卫张家山的,是预10师朱光基第29团周立岳第1营两个连。他们跟第116师团和尔基隆第120联队,掀开了张家山昏天黑地的死斗的序幕。

在守军猛烈的火力下,日军从攻击位置突进到张家山左右小高地,就已经扔下了三分之一的尸体。等穿过一道道障碍,终于到了小高地面前,又发现小高地已被人工削成断崖,不借助云梯的话根本爬不上去。日军工兵部队又开始砍树造梯子。几架梯子造好,刚冲到断崖下,还没等竖梯子,原本了无人迹的断崖上突然站起一排中国士兵,不等日军反应过来,手榴弹就如雨点般砸下来。

日军伤亡惨重。

断崖工事、手榴弹战和炮兵使用,是衡阳之战中的三大特点。

断崖上,守军每个排三个班,每个班十个编号,当排长一声令下,并非所有士兵都同时投手榴弹,那样就过于浪费了,而是根据相同的编号投出,比如令1号投掷时,一个排里的三个1号上前同时投掷,2号、3号……如此类推。

衡阳守军以战术化的手榴弹投掷,一次次绝杀来攻之敌,这是日军在衡阳伤亡巨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日本军史学家伊藤正德对第10军的手榴弹战有这样的评价:“手榴弹投掷是中国军队的另一战技。此项战技,原为英美陆军之拿手戏,而现在之中国国军,却已超越了英美,爬升为优胜队之A组。衡阳周边之丘陵地,基部尽已削成断崖,敌人以手榴弹自上向下,做准确而远距离之投掷,使日军蒙害甚大。”

6月29日晚,日军用夜袭突入西北小高地。

周立岳率部与其白刃战。见阵地有险情,第29团第2营营长李振武带着两个连从斜后方张飞山方向驰援而来,配合周立岳,一顿叮咣猛打,又将阵地夺回。

被打下去的和尔联队的士兵开始愣神。

阵地得到巩固后,周立岳调转军部任职,第28团团附劳耀民(中央陆军军官学校13期,籍贯不详)接任第1营营长。

日军总攻后,葛先才预10师五显庙师部离火线700米;方先觉五桂岭湘桂铁路局军部离火线400米。保卫战开始后,守军打得如此顽强,把日军一下子震住,跟方先觉火线指挥有很大的关系。但毕竟离一线太近了,军参谋长孙鸣玉在电话里请求方撤回市区的中央银行。方先觉在6月29日黄昏回城时,遥望五桂岭南翼阵地和靠近湘江的江西会馆火光冲天,枪声如爆豆般连绵入夜。

由于日机的空袭,衡阳多处起火,辎重团团长李绶光带着两个营各处救火,担心全军的粮库被焚。他的另一个营则分为数排,源源不断地给城外各阵地运送着弹药。李团长在半年多以前驰援常德时,跟葛先才一起受伤,胸部被日军子弹贯穿,当时两个人都认为必死无疑,但却福大命大,最后都伤愈了。衡阳这一战,李团长是立了大功的。日军受到极度之重创,与在他的指挥下辎重团及时向各阵地补充弹药有密切关系。

数年后,李绶光去了台湾。作为职业军人,李团长别无其他生存技能,后半生靠着做小学老师的妻子挣的薪水度日。后来,他和葛先才相遇,都已经垂垂老矣,两个人终日面对面枯坐。葛先才在回忆录中曾说:“想当年,驰骋疆场,斗志如虹,豪气凌云,视强敌如草芥,置生死于度外,争民族之生存不惜牺牲,对自己之将来却无打算。而如今,早届垂暮之龄,孤老一人,终日为生活困扰,潦倒于半养老院中……”

这是两个除了打仗、拼杀鬼子外,什么都不会的人。

这一天晚上,方先觉给葛先才打电话,询问曾京第28团的情况。

葛先才说:“还没有使用,但已经给了该团任务……”

方先觉立即吼道:“我曾告诉过你,使用师预备队,须得我的许可,你为什么擅自使用?!”

葛先才跟方先觉私交很深,当初在第3师时,方先觉做营长,葛先才做副营长;方先觉做团长,葛先才做副团长,是一路的搭档。这时候,葛先才也火了:“我话还没说完!军长你知道我给了他们什么任务?再者说,任务跟使用有区别啊。预备队就是为增援应变设立的,这一仗我有我的打法,处处向你军长请示,要我这师长干什么?”

然后葛先才把电话挂了。

随后电话铃一直在响,但葛先才就是不接。

没多久,军参谋长孙鸣玉跑到五显庙,见到葛先才说:“先才兄!军长是跟你十几年生死与共的老搭档,还争什么意气,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军长叫我来转达他的意思,叫你别动肝火!”

葛先才说:“谁先发脾气,军长自己知道。我只是气他,事情没弄清楚就滥发脾气。总之,军长没错,我也没错。他是一军之长,想多控制点应变兵力,我理解。但我这阵地上的指挥官,必须完成俩任务:多杀、固守!能达到这俩目的,全赖兵力灵活、迅速、正确地运用。”

葛先才跟孙鸣玉讲,日军火力优,士兵勇,冲锋稳,完全是其平时训练规范的样子。但敌有优势火力,守军有巧妙工事;敌勇我亦勇;而敌之稳,我不及,所以要在“稳”字上动脑筋。要想稳住,关键在于预备队的使用。现在将预备队的九个步兵连,平均分布在各阵地后面,各营之重机枪连、迫击炮排进入主阵地后方之预备阵地。在敌将突破阵地前或突破后,且增援部队尚未赶到时,控置于该地区的预备队连不等命令,即在重火力掩护下自动逆袭,在敌筋疲力尽、毫无防备时一举夺回阵地。等到增援部队到达后,再将阵地完整交还,撤回原地休息整理。

孙鸣玉听完后,说:“我不敢置评,而是上了一课。毕竟是沙场老战将,运用之巧妙,由衷敬佩。我回去报告军长。”

后来回忆到这件事时,葛先才说:“我不在乎这些表面虚荣,自信能对上负责对下负责,而上上下下却不要向我无理啰唆。平时我很好讲话,上了战场,谁都不能动摇我的决心。该牺牲时,连我在内不惜任何牺牲;不该牺牲时,我的士兵身上的汗毛也不让它牺牲一根。我葛先才再勇,一个人也不能同时使用成千上万件武器,还是有赖于战士们,他们也愿意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支援我的决心。”

孙鸣玉回到中央银行,见方先觉还在生闷气,便把葛先才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方先觉说:“这个葛先才!不顶我两句他就不舒服!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就说我命令他把预备队用好,如果最后他的阵地出现什么差池,我叫他提头来见!其他没了!”

葛先才接到孙鸣玉的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是第28团团长曾京。

曾京说:“师长!打到第三天了,那两团伤亡不小,28团还没上。要是这仗打完了,还是没轮到我们上阵地,有失颜面啊!我团在此役中应该死一些人,尤应杀些敌人,才能心安理得。您分配阵地吧!”

葛先才说:“仗打完了?你就等着吧!有你盼不到头的时候。”

葛先才打仗的特点是勇猛而又灵活,在方先觉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把曾京的预备队是分割开的,只给了任务,而没有使用。但随着战事的发展,师的左翼陈德坒第30团伤亡不小,原本就漫长的防线更显空旷,在曾京请战的时候,葛先才趁机调整部署,决定师部不再留预备队,只控制着特务联、工兵连、搜索连和战车防御炮连,三个团的兵力配备在前后两线阵地,但下面的团、营当各留预备队。

调整后,葛先才以曾京第28团接替陈德坒第30团的江西会馆、五桂岭、枫树山、141高地阵地。陈德坒第30团除留周国相第3营扼守机修厂、军舰高地(张家山和枫树山之间)外,其余转到后面的花药山休整待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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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晓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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