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只是身份卑微的庶女，偏受帝王宠爱，是风华无限的贵妃。
而嫡姐贵为皇后，却性子软弱，又染上绝症，不久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是新后。
谁曾想，嫡姐头七那日，我竟被皇帝一杯毒酒灌下，凄惨死去。
他眼里早无任何柔情。
「苏月依，朕喜欢的一直都是皇后，你不过是她的挡箭牌罢了，如今她死了，你也不能活了。」
再次睁眼，我回到嫡姐被立皇后那日，只是这次我不想争抢了。
怎料我和她的身体互换了。
我顶着她的脸接下圣旨。
而她笑着朝我走来。
「妹妹，你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吗？这一次，换你来做吧。」
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苏氏墨影，出身名门，德才兼备，品貌端庄，淑慎性成。今特册封为皇后，以正名分，统摄六宫，母仪天下，钦此。」
老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就无比期待地望着我。
我一时愣在那里。
怎么都想不到。
重生回来后的我，竟和嫡姐苏墨影身体互换了。
见我没有反应，嫡母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
低声催促：「影儿，还不赶紧谢恩？」
未免不让人发现端倪，我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圣旨。
之后，阖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只有我和苏墨影，自始至终都神色平淡。
待众人都散去后。
她才从一旁角落里出来。
唇角淡笑。
而后朝我道出一声贺喜：
「妹妹，恭喜你啊，你不是一直想做皇后吗？如今有了我的身体，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答应你，身体互换一事绝不告诉任何人，你安心做你的皇后便是。」
我心生疑虑，直直望向她的眼。
明明上一世，她将皇后之位看得极其重要。
根本半分都不肯相让。
当时皇帝宋谢连尚未立下皇后，只后宫有几位妃嫔。
最有可能的当属大将军之女陆悠然。
她在宋谢连还是太子时就陪伴在侧，后来封为德妃，与宋谢连感情甚笃。
众人都以为她会是皇后，却不知落到苏墨影身上。
朝中素来分为两派，一是丞相党羽，二是大将军阵营，双方争斗数年，难分输赢。
谁都想让自家派系占上风。
朝堂因立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一直未有结果。
直到立后前一个月。
陆悠然出宫约苏墨影见面。
其实她们少时有过情谊，只是长大后碍于苏陆两家的斗争，最终不再往来。
那日我出于好奇，一直偷偷跟着。
就见陆悠然恶狠狠地威胁她。
「苏墨影，本宫看在儿时与你手帕之交上奉劝你，皇后之位非本宫莫属！」
「皇上需要的是本宫的父亲为他保家卫国，所以无论如何本宫才是皇后！」
苏墨影丝毫不畏惧，从容言笑，端的是温婉娴淑，仪态大方。
「臣女很珍惜与娘娘年少的情分，只是立后一事皇上自有定夺，岂是德妃娘娘决议？」
「倒是娘娘约见臣女，其中深意可见一斑。不过娘娘还是莫费口舌了，臣女绝不会退让。」
她背脊坚挺。
直直迎上陆悠然的怨愤目光：
「臣女身后是丞相府，身为苏氏嫡女，当以振兴苏氏门楣为己任。」
「臣女不在乎皇后的权力与荣宠，只愿能为苏府带去平安与繁荣。」
陆悠然气极，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岂有此理！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偏偏这一幕被过路人瞧见。
陆悠然匆忙收回手掌，仓促离开。
但此事还是被传扬开来，有关德妃的言行被加以指责。
毕竟皇后乃一国之母，是国之根本。
所选女子应有门第，也要品德。
而陆悠然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最终无缘后位。
我仍记得。
那场帝后大婚的隆重程度空前绝后。
苏墨影头戴凤冠，身后朱红色华裾迤逦九尺延绵不绝。
与宋谢连执手一步一步踏着红毯，登上高高的金殿。
众人高呼皇后千岁千千岁，享天地光华，受万人敬仰。
当时的她，当真尽显凤翥之姿，无人能及。
可现在，她却要将这份殊荣换给我。
只一瞬，我便彻底明了。
她与我一起重生了。
我也淡笑：「姐姐当真愿意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
她轻点点头，唇角的笑容只增不减。
「且不说咱们的身体能不能换回来，就算告诉旁人，也绝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就算我不愿意还能如何？更何况，你比我更想做皇后，不是吗？」
「妹妹，我相信你，你做皇后一定比我更好，更长久。」
「所以，你愿意吗？」
望着她满含期许的目光，我最终点点头。
「当然，能做皇后，我自是愿意的。」
「多谢姐姐成全。」
2
我当然清楚不过，为何苏墨影会甘心让出皇后之位。
上一世，她虽贵为皇后，却过得并不如意。
除了那个不可改变的位份外，什么都比不过我。
她入宫后半年，我也进宫了。
皇帝宋谢连在上元节那晚对我一见倾心，再不能忘。
隔日圣旨就来到苏府。
封我为丽妃，即刻入宫伴圣。
自那之后，后宫妃嫔皆沦为摆设。
宋谢连眼中只独有我一个。
他将我捧在手掌心里，把我宠成他心里的瑰宝。
我的昭阳宫是后宫中最为华贵气派的。
光是殿前小路，就用了几百颗西域小国进贡的翡翠玉石。
甚至殿内所用照明都不是烛火，而是价值千金的夜明珠。
一到晚上，昭阳宫金碧辉煌，璀璨如昼。
就连皇后的凤仪宫都比不得分毫。
前朝百官斥责我妖媚惑主，纷纷谏言上书要废去我的妃位。
是宋谢连顶住所有压力，不让任何人伤害我。
他一向宽厚仁慈，是朝臣口中的仁义之君。
却为了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了好大的火，并责罚了好几个官员。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提起我的不是。
是夜，他将我搂在怀中，在我耳畔呢喃着情话。
他说：「依依，你放心，没有人能从朕身边把你抢走，更没有人能替代你在朕心里的位置。你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两年后，我晋为贵妃，位份只逼苏墨影。
而她，既无帝王宠爱，又性子软弱，积郁之下染了病症，药石无医。
所有人都道我必将取而代之。
就连我也以为，皇后之位即将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苏墨影死后的第七天，宋谢连却递给我一杯酒。
我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随即口吐鲜血，腹痛难忍。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杯竟是毒酒。
眼前之人不再是我熟悉的深情模样。
而是眼含怨恨，目光中的怒火似要将我彻底吞没。
他目眦欲裂。
「是你害死影儿，要不是你刺激她，影儿根本不会抑郁而终。」
「你算什么东西，就你还妄想做上皇后，你心思歹毒，妖媚阴狠，又哪里能比得上影儿的温婉贤淑！」
「要不是利用你去牵制德妃，让你成为影儿的挡箭牌，朕又怎么可能会碰你！现在影儿死了，你也给朕去死吧！」
他用力一刀刺入我的胸口，血汩汩地从胸口淌出来。
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我才是最可悲的那个，被他一直欺骗。
自始至终，我只是苏墨影的替身而已。
宋谢连喜欢她，但又忌惮德妃陆悠然，只因陆家手握兵权。
所以他只能将这份喜欢埋藏心底，生怕陆悠然对苏墨影不利。
相较陆家的势力，唯有丞相府能抗衡。
于是宋谢连选中我，同样姓苏的庶女。
他让所有人都坚信我在他心上的位置，让我和陆悠然鹬蚌相争，而苏墨影渔翁得利。
最终我将陆悠然除去，他正欣喜之时，却没料到苏墨影因病而逝。
他将一切都归咎在我身上，杀我泄愤。
而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才发现苏墨影和我都重生了。
如今她想成为我，不过是以为我能活得长久，并能盛宠不衰。
只可惜，她想错了。
不过，既然她一心要代替我去死，那我又干嘛拦着她呢？
3
一个月后，我身穿大红色吉服，头戴凤冠，静坐在铜镜前。
我终于要成为皇后了。
为了这一天，我付出所有，甚至还在地府走了一遭。
尽管镜子里显现的是苏墨影那张淡雅出尘的脸，但是没关系，从今往后，我就是她。
苏墨影说得不错，做皇后的确是我的执念。
我和她不同。
她是相府嫡女，母亲是安国公千金，身份贵重。
她容貌清雅秀丽，身姿清颐，眉眼间更显名门望族才培养出的温文尔雅与矜贵傲气。
她还幼承庭训，精于诗词歌赋，是这上京城最名副其实的世家贵女之首。
现在想来，也难怪宋谢连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她。
在她面前，我的所有璀璨光华都会黯然失色。
似乎有些东西，生来就是刻在骨子里的高低贵贱。
比如嫡庶，比如尊卑。
而我除了一副皮囊外，别的都上不得台面。
我是苏丞相和妓子一夜风流后所生。
苏夫人不许我娘进府，只将人打发到乡下老宅。
说是打发，其实就是自生自灭。
苏夫人不想我娘生下孩子，是以老宅里一个仆人都没有，洗衣做饭都要我娘自己动手。
她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魁，一夕沦落为沧桑憔悴的妇人。
那双弹拨琵琶的纤纤玉手，浸泡在冰凉的水中。
不到一个月，几乎长满了冻疮，奇痒难耐，破皮流脓。
寒冬腊月，她还要大着肚子去很远的地方打水。
有次她脚下湿滑，直接摔到在地。
鲜血自下身流出，要不是路过的大娘发现，兴许一尸两命。
娘给我取名月依，她叫月娘，月依是希望我们能相依为命。
只是那日后，她因生产伤了底子，又没有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在我十二岁那年咽下最后一口气。
临终前，她紧盯着我的眼，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曾松开。
「苏月依，你给我听着！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一定要回到苏府！」
「在这里，你的结局就会和我一样，孤零零死去，只有在苏府，你才能活下去，才能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再也不敢轻视你！」
娘说得没错，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回到苏府，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在她死后第八天，我抱着她的牌位只身一人来到京城，在丞相府阶前长跪不起。
既然他们不肯我回来，倒不如我主动出击。
苏丞相最好颜面，忙让人将我叫进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父亲，没有笑容，没有慈爱。
他勃然大怒，指着我就骂：
「岂有此理！你竟敢来到这里，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我无动于衷，只继续跪着。
他怒意更甚，随即拿起一条长鞭。
一下一下用力打在我身上，有好几次我都快昏死过去。
等到他打不动了，我才努力支撑起身子再次跪好，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
「父亲的气可还消了？」
「女儿此次回来，就是帮助父亲的，女儿相信，您会需要我的。」
苏丞相满是不屑：「就你？你算什么东西！」
我抬起头：「父亲觉得这张脸如何？」
方才他只顾着生气，根本不曾看清我的脸，此刻才仔细打量我。
不过一瞬，我就从他眼中看到惊艳与算计。
是，我苏可依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拥有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而这张脸，恰能让他得到更多的权力与金钱。
他终于松口。
「即日起，你就是苏府二小姐，我会让人教你所有仪态教养，三个月内，你必须学会做好一名真正的世家小姐！」
临了又添一句：「千万别把你娘那些污秽之地的东西带进来！」
四年里，我便被安排参加各种世家名流的宴席。
每次一出场，就吸引去所有少年郎的目光。
公卿子弟无一不被我的容貌吸引，争先想要与我结识。
我那个爹无非是想将我嫁入世家大族，替他拉拢势力。
但这无疑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世族贵女一个个都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她们一向高高在上，如今被我这个相府庶女抢了风头，自然不给我好脸色。
不是恶意嘲讽，就是暗中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想方设法让我出丑。
甚至将我娘是妓子的身份传的沸沸扬扬。
说我定也学了妓子的手段，背地里早已失去清白。
我想要去争论，却是苏墨影拉住我，朝我摇摇头。
「妹妹，其实你不必理会她们。你越在意，就越让她们心里痛快，根本得不偿失。」
「更何况，她们说的不是真的。我虽没见过月姨娘，但我相信她定是温柔清白的好女子。所以她们说她们的，清者自清，你只管过自己的，时间才是真相最好的解释。」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她的话分外刺耳，一把将她推开。
「苏墨影，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她们说的可是我娘，你叫我如何不去理会？」
「什么叫清者自清？是，你是苏家嫡女，是世家贵女之首，自然无人能非议你的身世名誉。可我呢，我不过是个妓子生的野种，说好听些是庶女，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就活该被人污蔑议论，所以我就该闭上嘴，默默去忍受这一切？」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激动，方要解释，却被我冷冷打断。
「我苏可依是卑微轻贱，但总有一日，我会成为人上人，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对我俯首跪拜！」
因为见证了娘悲惨的一生，我才不甘心被摆布，更不愿做命运的傀儡。
既然我苏月依注定要嫁人，那就要嫁这世间权力第一人。
待苏墨影入宫后，我明面上仍在挑选世家公子。
实则在等一个机会。
上元佳节那晚，为了能见更多宗亲贵族，爹破天荒地待我入宫参宴。
而我故意在御花园走失，与宋谢连偶遇，顺利入宫。
之后，我便一心要抢夺苏墨影的后位。
只是没想到，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命运就是如此，兜兜转转，属于我的皇后之位又回到我手中。
看着铜镜中苏墨影的脸，我缓缓笑出声。
「宋谢连啊宋谢连，当你最爱的女子一心要杀你时，你又该如何应付呢？」
4
金殿之上，我与宋谢连并肩而立，俯首眺望。
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明百姓，全都恭敬跪拜。
那些从前属于苏墨影的无上尊荣，现在全都变成我的。
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今往后，我便是这大齐的皇后。
是夜，凤仪宫内一片嫣红喜色，粗壮的红烛一滴滴流淌。
该是良辰美景洞房时。
但我内心压根不起任何波澜，只有对宋谢连无尽的怨恨。
是以当他用称杆挑起我的红盖头时，我神色平淡。
就连一丝笑容都不曾给予他。
可他并不在意，看着我的目光温柔得就像月光下的湖水，让人不禁沉溺其中。
尽管他已极尽克制，不让外人瞧出他对苏墨影的喜欢。
可我对他太过熟悉。
一眼就能分辨。
从前，他虽对我万般宠爱，但我总觉得他的眼里少了些什么。
如今才明白，这就是爱与不爱。
他亲自将合卺酒端过来。
「今晚过后，你便是朕的妻子了。」
我忍住对他的仇恨，将酒杯接过。
只是刚要与他交换互饮时，故意手没接住。
酒杯瞬间摔碎在地。
他明显皱了皱眉，神色不悦。
毕竟酒杯碎裂，礼仪未成，那是不吉之兆。
而我就是不随他意。
宫女急忙将碎片收拾，并换上一套新的酒盏。
正当他再次要与我共饮交杯时，门外传来太监焦急忙慌的声音：
「启禀陛下，不好了！德妃娘娘突染恶疾，此时正哭着闹着要陛下去探望呢！」
「奴才本不该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可德妃娘娘一心寻死，陛下若是不去，奴才只怕……」
我内心流过一丝冷笑。
该来的，这就来了。
上一世，苏墨影之所以成为软弱无能的皇后，皆是因为陆悠然。
她故意在今晚闹腾，宋谢连碍于陆家的兵权，不想惹她不快，只得匆匆离开。
而苏墨影有着相府嫡女的自尊与骄傲。
任凭夫君离开，也始终不曾说一句恳求。
是以，她在新婚之夜被夫君遗弃，自然成为阖宫的笑柄。
再后来被陆悠然打压。
她的皇后几乎名存实亡。
如今，陆悠然再次上演，我却一点都不焦急。
我本就不愿与宋谢连圆房，此刻他离开，反而让我逍遥自在。
不过，我也不会白白便宜陆悠然。
她既是要唱一出苦肉戏，那我自然要帮她演得更真。
就见宋谢连面带迟疑。
不过只是须臾，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而我的唇角这才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5
隔日清晨，所有妃嫔要来给我请安。
独独缺了陆悠然。
宫女传话，说是德妃娘娘身体有恙，不便请安。
妃嫔们都盯着我偷偷地笑。
很明显，陆悠然是故意要给我难堪。
不光新婚夜将皇帝请走，就连初次向皇后问安也无端缺席。
但我不甚在意，假装没看到她们眼底的嘲讽。
只优雅地维持着属于皇后的尊容与体面。
待她们离去，我才任由侍女搀扶，慢悠悠地去往德妃的寝宫。
作为皇后，自然是要尽到关切之责。
德妃的宫人不曾料到我会前往，惊讶之余，忙将我请入内。
陆悠然自然没有来迎。
倒是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她气急败坏地呵斥声：
「啊啊啊啊！疼死了！」
「混账东西！你是想疼死本宫吗？还不给本宫涂得轻些！」
小宫女似有哭意。
「回娘娘，奴婢……奴婢已经很轻了……」
然而陆悠然根本不理会，只听一记耳光声，小宫女被撵出来。
「给本宫滚！滚！」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竟敢捉弄本宫，若是查出来，本宫定要她死无全尸！」
太监来不及进去通禀，我已步入内殿。
只一眼，就看见帷幔后面，几乎毁容的德妃。
她脸上肿得不成样子。
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无数红点颗颗如水泡，疼痒难耐。
好几处都被抓破了，流出黄色的脓液。
让人反胃。
她惊慌失色地抓起面纱遮住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皇后娘娘怎的过来了？」
我没回答，只问：「德妃的脸是怎么了？本宫实在担心，这才过来看望。」
她依旧冷声：「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御医早就开了药，想必过些时日就能好。」
我径自坐下，将手边热茶小抿一口。
「那便好。」
「毕竟本宫听闻这胡蜂毒性极强，若是在脸上留下痕迹，那就可惜了。」
只这一句，她便从帷幔之后冲过来。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脸！」
我莞尔一笑。
苏墨影这张和婉清纯的脸，恰能做完美的伪装。
「德妃这话，本宫听不明白？」
「只是这春天蜂蝶众多，本宫也是猜测罢了。」
胡蜂一事当然是我指使的。
我早让人在她发饰上添了东西，晚上她经过花草时，躲藏在暗中的宫人便放出几十只胡蜂。
胡蜂对气味敏感，自然只奔向她一人。
她既让我难堪，那我自然也要回敬她一番。
听完我的解释，她肯定不信，甚至洋洋得意。
「苏墨影，你以为毁了我的脸，陛下就会喜欢你吗？」
「即便昨夜你与陛下圆房，他也只是尽夫妻责任而已，他宠爱的是我。」
「在后宫，位份不重要，恩宠才是一切。」
我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从前的我。
真是执迷不悟。
愚蠢得可笑。
我走近她，紧紧凝视她的眼。
「你记住，我不在乎帝王之爱，也不屑与你争宠。」
「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宠妃，我做我的皇后。」
「若你想要别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白了吗？」
她眸中全无尊敬之色，根本不将我这皇后放在眼里。
「我凭何要听你的？」
我不紧不慢，随即贴在她耳畔，用有且只能我们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其实，你根本不姓陆吧。」
只这一句，她瞬间神色惨白，目光惊恐地盯着我。
「你……你是怎么知晓的！」
关于她并非是陆家嫡女的秘密，还是上一世她亲口告诉我的。
真正的陆悠然早在四岁时便溺水而亡。
陆家未免让人知晓，这才让一个乞儿以假乱真。
当时陆悠然败于我手，临死前我亲自去送她一程。
她发丝散乱，一夜苍老十年。
见到我，一声苦笑：「苏可依，恭喜你，你赢了。」
「可你知道吗？我其实并非陆家女儿，要不是他们，或许早死在街上了。」
「他们逼我做陆悠然，逼我去争夺后位，逼我在良善之路上越走越远。曾几何时，我也是个天真懵懂的女孩，如今杀人如麻，连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她眼里流出泪来。
「下一世，宁愿做个乞儿，也再不要入宫啦……」
她死的这样悲凉，我竟不知作何感受。
其实，她与我太相似了。
都想为了活下去，不惜去和命运做抗争。
到头来，害人害己。
若非敌对，或许我能和她成为朋友。
此时，陆悠然忙让宫人全都出去，生怕旁人知晓她的身世。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复又坐回椅子，唇角扬起完美的笑。
「本宫说过了，你做你的宠妃，我做我的皇后。」
「至于陛下那里，你想怎么闹腾，我都不在乎。」
「因为自始至终，我都不会是你的敌人，你真正要对付的，是别人。」
她看着我半晌，许久才点点头：「臣妾明白。」
6
自从受我威胁，陆悠然不再与我明面上不对付。
每日晨昏定省，她都不再缺席。
平常碰见我，也是尊崇恭顺，做好后宫表率。
其他妃嫔自是不敢再对我不敬，无一不是恭而有礼。
至于入夜，陆悠然便继续做她肆无忌惮的宠妃，一旦宋谢连留在凤仪宫，她的人立刻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