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感的激发下,阅读评论向三个方向发展:与作者求同、求异及补充作者。
先说求同。求同不是模仿,而是在作者启蒙下对自我情绪经验的发现,是情感的启蒙运动。发现作者情感即是发现自我情感,是在作者的影响下对自我情感世界的伟大发现,其中经历两次认识的飞跃:一次是从情绪升华为情感,二次是从情感升华为思想。
情绪是在环境的刺激下产生的,是自发、消极又短暂易逝的。情绪是自发的,随刺激的产生而产生,又随刺激的消失而消失。刺激越强情绪反应越激烈,但即使是悲不欲生,时间也能很快治愈创伤,这是情绪的短暂性。情绪的消极性表现在,如果反复刺激,即使很强烈也形成可怕的适应性,日益麻木。并且情绪特别钟爱卑下的怨恨愤怒等,没有高尚的情感追求。
在阅读中,读者在作者高尚情感的催化下,将自发、消极又短暂的情绪升华为自觉、积极、长久的情感。在灵感中的共鸣是发现情感的契机,把潜意识的情绪清晰为自觉的情感,化进生命的要素,成为自我重要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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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何时只要需要,自我就生动地唤醒情感,化为力量,推动自我行动。并且自觉地鉴别情感的高尚与卑下,积极的控制消灭消极的恨,自觉地培植高尚的爱。
总之,作者成为读者爱的一面旗帜,灵感中的感动成为唤醒爱的启蒙运动。然后,自我还必须进一步将情感经验升华为生活的真理,从个别中抽取普遍的规律,发现独立的思想。每一场情感浩劫都暗示一条人生真理,读者就要痛定思痛,把人生真理发掘出来。
比如,我们发现,爱是人生最高的智慧,是幸福的源泉;恨是痛苦的情感,是不幸之源。两次飞跃举《背影》为例,唤醒读者潜意识中对父亲的爱,朦胧的经验清晰为爱的情感,然后把对父亲的爱升华为思想,如,家庭的不幸是启蒙爱的良机,父爱是深沉无言的大爱,只有读懂父亲的命运方能真正唤醒对父亲的爱,等等。
而两次认识的飞跃最终都用关于内容的阅读评论表现出来,因为评论是最完备最深刻的鉴赏,又是阅读与作文的有机统一。
如果说阅读中的灵感提供再创作的可能,创设发现情感、思想及风格的必然趋势,那么阅读评论就把这种必然趋势变成现实成果。还有什么比阅读评论更科学更有个性的阅读方法呢?
如果说求同是追求与作者交集的最大化,获得交流的快乐,那么补充和求异的阅读则是创新的集中体现。是的,发现作者和读者的共同经验产生阅读灵感,不可否认是创新阅读,但灵感预示的创新还有更广大的天地,主要体现为对作者的补充和否定。
作者在作品中并非只有中心思想,总是散布着多样的人生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没有像中心一样充分展开,而阅读灵感完全可能在次要信息中诞生,由此触动纷繁沉睡的自我经验,想象飞驰,情感激越,从而发现人生真理。
这种情感真理的发现在作者也许并不清晰,在读者却既清晰又充满创新的喜悦,是作者引导下独到的发现,与作者只有较短的共同旅程,剩下的路却是自己闯出来的新发现。这就为欣赏中的再创作提供广阔的空间,由于读者人生经历不同、个性的差异及审美的不同趣味,再创作的成果就极富有个性,成为对作者的补充。
比如,《背影》的阅读,不一定对背影的描写产生灵感,完全可能对前面家庭变故产生兴趣,发生灵感,发现作者之所以对背影产生情感的轰毁,原来背影正是接连的家庭不幸而成为父亲艰难命运的缩影,才产生这般巨大的震撼力。
补充作者的发现才真正使阅读成为发现自我的契机,是创新阅读的典范,才在阅读中普遍的存在着。这种灵感在作者不经意处发生,显然更看重读者自我的经验刺激,与其说是读作者,毋宁说是读自我,是高度个性化的阅读,是对自我人格的高度尊重,是以自我经验为参照来观照作者的经验,是积极的创新,是对作者的超越。
这种评论的写作只是以原文为生发点,本质上是对自我人生观念的积极论证,是培养独立思想和创新精神的重要途径。
不过,最具创新精神的阅读灵感却是对作者的否定。犹如科学史和艺术史上的伟大创造,无不是建立在叛逆的精神和否定的思维品质上,人类文明的每次进步都是在否定前人的基础上实现的。
作者总是怀着真诚的善意把自己的人生经验拿来与读者交流,渴望对读者产生良好影响,可是,由于时代和经历等的不同,人类的价值观在发生变化。就是同时代的作者价值观也不一定都与读者一致,特别是社会真理都富有辩证性,没有绝对的真理,这就为读者对作者的否定提供不小的创新舞台。
如果我们在否定阅读中形成批判的思维品质和思维习惯,那么就为未来人生和事业开辟了广大的创新空间,构成创新的必然趋势。这里的否定不是狂妄盲目的批判,而是根据自我的经验作逻辑的推理,是对创新精神和创新思维的培植。
比如读《信陵君窃符救赵》,我们就会发现,侯生北向自刭的前后,信陵君并没有采取任何“仁厚”的干预。先是侯生表白北向自刭时,信陵君不作任何说明,表示侯生该为他而死;后是真的北向自刭时,信陵君没有任何赞赏和悲痛的表示:足见信陵君为人的虚假和残忍,正反映作者司马迁的局限性。
这种求异是对自我主体精神的高度尊重,是对叛逆个性的充分肯定,是灵感最有价值的典范,是独立思想诞生的最佳平台,科学的教育理应创设这种空间,而不是扼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