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推倒了战功卓著的小将军,成了全京城女子的头号公敌

栀子欢乐 2024-04-03 06:04:42

昨晚我把顾流光睡了。

他惊慌失措求救无门忍辱负重,我色欲熏心禽兽不如逼他就范。

以上都是顾流光第二天补充说明的。

但不好意思,本公主不记得了。

“你要对我负责。”

他最后做了总结。

两米八的大床上,他躺在我旁边,身上盖着我最喜欢的金丝兰花被,一边手臂支起撑着头,肱二头肌的线条流畅好看,配合他一张禁欲的面瘫脸,诱人得紧。

可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卧床的香艳画面,从顾流光嘴里居然蹦出了和氛围极其不搭的“负责”二字。

这股迎面而来的苦情纯良感实在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大兄弟,咱们说话可要讲证据。”

我选择不认账。

顾流光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赤裸的精壮上半身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哇哦。

不愧是“京城女子最想扒光衣服榜”上的第一名。

就是这副古铜色身躯上遍布的吻痕抓痕以及咬痕,有些刺眼。

特别是那凹陷的锁骨处,一个硕大的牙印深可见骨,让我突然牙齿一酸。

禽兽啊!

不愧是我!

“公主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了?”

顾流光凑过来,我看到他黝黑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认真”二字。

我皱起眉沉思片刻。

“……要不……我让你睡回来?”

此话一出,他脸一黑,长臂直直朝我伸过来。

我赶紧双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使不得使不得!”

起码也得给个缓冲时间吧,虽然昨晚两人如何滚到床上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浑身的酸痛感做不得假,再来我就要被榨干了。

但他只是拿过我身后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便作势离去。

看着他孤寂怨愤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一股愧疚之意。

“慢着。”

顾流光顿住身子,回了头,目光灼灼。

“那个……你出去后能不能喊下花花?我找不着衣服。”

我用一床毯子紧紧裹住自己真空的身体,坐在床上朝他讨好一笑。

回答我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公主!您没事吧!”

正当我艰难地在一片混乱的寝宫内找衣服时,花花白着一张脸冲到了跟前。

此时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裙子,但是它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看来昨晚的禽兽不止我一个人。

……

我找到顾流光的时候,他正在给我的马洗澡,骨节分明的大掌抓着一块鬃毛刷,一下一下刷在毛发油亮的马背上。

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松松垮垮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身前的胸肌若隐若现。

我的逐风这时轻轻打了个响鼻,很是享受的样子。

我莫名想起了刚刚泡在浴池里,花花给我搓背时的场景,要是换成顾流光给我……

“呀!公主您流鼻血啦!”

一块手帕紧紧捂上我的口鼻,差点没把我捂死。

“有事?”

一番兵荒马乱后,顾流光终于抬眼看我了。

“顾流光,昨晚的事,我真不记得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带着杀气的眼神直冲我面门而来,让我瞬间闭嘴。

“顾流光你就直说吧,究竟要怎样这件事才能翻篇。你知道的,这件事肯定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我爹和沈彧。”

“打住!不许说负责这两个字。”

看他嘴唇微动,我抢先一步。

“……那我无话可说。”

“你到底图我什么啊……图我麻将打得好,还是图我蛐蛐斗得溜,我改还不行吗!”

我张开双臂仰天长叹。

“……”

半晌,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公主让陛下恢复我的官职,我便不再纠缠。”

……

“公主,昨晚顾将军和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要您负什么责啊?”

花花跟在我身后,紧张兮兮地问道。

“……没什么,我昨晚喝多了,和他打了一架,把他揍了,他要我赔医药费。”

看着花花张大的嘴巴,我继续急匆匆朝我爹书房走起。

顾流光半个月前还是平定边关,无一败绩的顾小将军。

我爹是大家嘴里的昏君,整日只知道打牌跑马逗蛐蛐,还带着九个儿女一起胡闹。

其中他唯一的女儿小九——我,深得他的真传,也最得他的宠爱。

顾流光的爹也是个将军,还是个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好将军,看到我爹成日带着我们这群小的胡来,半个月前没忍住,当着朝中众臣对我爹发了飙。

“陛下自己不上进也就罢了,怎可带着皇子公主一起胡闹!您非要看着这大好江山覆灭在自己下一代子孙的手中吗!?”

我爹则表示,骂我可以,骂我的崽不行。

而且你就这么肯定这江山会覆灭在下一代手里?

就不能是我的手里?

你小瞧我?

于是他从龙椅上“蹭”地站起来,叉着腰问道:

“朕的崽子怎么了?你的儿子很牛吗?”

不好意思,对方的儿子还真的挺牛。

顾老将军当场骄傲地把自己十三上战场,十八平定西北的儿子——昭威将军顾流光,拿出来遛了遛。

然后我爹当场就把这个“顾家之光”贬到了宫里的马场养马。

全京城只有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行,在寝宫里当场笑出了鸡叫和猪叫,惹得外面的宫人以为我在自己行宫开动物园。

第二天,我就把他调到了最近的西马场,专门伺候我的小宝贝逐风。

所以现在顾流光提出这个封口要求,我觉得很是合理。

凭我爹对我的宠爱,这还不是兄弟之间打个招呼的事?

我信心百倍答应了顾流光,雄赳赳气昂昂去找了我爹。

可惜这次我失策了。

“不行!小九啊……顾狗蛋这次欺人太甚,我才不答应!“

忘了说了,我爹和顾流光的爹是发小,顾狗蛋是顾流光他爹的小名。

“爹,你平时被顾老将军骂得还少吗?这次怎么气成这样?”

我实在不理解。

顾老将军这次确实骂得算轻了,以前他指着我爹鼻子骂昏君,也没见我爹发这么大脾气啊。

“这次他只骂了我吗?他不是连带着你一起骂了?他哪来的胆子?”

原来是为了我。

看着我爹慈爱的眼神,我的心里乍然一暖。

“我家小九牌九骰子麻将样样精通,就算爹把江山输了,小九也能给我赢回来!”

“那是!也不看看我谢步寰是谁!”

“咳咳……”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随即沈相从里面不急不缓走了出来。

我顿时就成了个哑炮,扭扭捏捏朝他问好,默默将刚刚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为什么我会在沈相面前如此乖巧呢?

因为,基本没有人不知道,我喜欢沈相的儿子沈彧,喜欢得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沈伯伯,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

我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尽量装得比较良家妇女……呸,大家闺秀。

“九公主说笑了。臣不是每天都会来书房帮皇上处理奏折吗?话说回来,九公主最近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沈相这话一出口,我立马扬起了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可不是!这不是为了配得上你家沈彧嘛!

“九公主,今日犬子也进宫了,这时候应该和几位皇子在练马场呢,您……不~去~~看~~~看~~~~?”

沈相颇富节奏感的声音在我身后越来越小,等他一句话说完,我早就冲出书房八百米了。

沈彧进宫了,怎么不早说!

……

当我赶到练马场时,沈彧正被我几个不争气的哥哥众星拱月般围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跑太快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矜持地迈着小步子往他们身后走去。

“求你快点娶了她吧!我裤衩子都快输掉了!”

“就是就是,小九也快满十八了,该是出宫祸害……不是!加入你们沈家温暖大家庭的时候了。”

“沈兄,你可得抓紧点,小九她可是男女通吃啊!我宫里那几个温柔小意的美人,不知道小九在她们耳边吹了什么风,现在一个个闹着要去小九的福禧宫,还要跟我一刀两断呢!”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了,一个马步上前,给说得最欢的六哥背上“梆梆”来了两拳。

“你们一个个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裤衩子也不想要了?”

“……”

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看见我后集体沉默,搀扶着被我打得翻白眼的六哥,很有默契地退后了两步。

“寰寰。”

沈彧转身,温柔地唤了我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公子如玉,说得就是沈彧,此时的他一身月白色长袍,端的是气质风流,举世无双,仅仅是喊了我一声,就已经让我五迷三道不能自拔。

“沈彧哥哥,你进宫怎么没有让人提前通知我啊?我都来不及收拾收拾……”

我娇羞着低头嗔怪道。

“寰寰无论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哼。”

旁边一声冷哼,我看了过去,对那位用鼻子鄙视我的冰山美人皱起眉头。

沈彧他妹怎么也来了!?

我跟沈清是死对头,她素来看不惯我对沈彧的舔狗行为。

但我并不在乎。

“沈彧哥哥,你平日不是很忙吗?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沈彧继承了沈相的高智商,年纪轻轻就是当朝状元,还当上了吏部侍郎,少年意气,在京城女子最想嫁排行榜上,只在顾流光之下,排第二名。

顾流光嘛,每次打完仗回来都会骑着马,板着一张脸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宫门,让我爹给他论功行赏,露面机会比较多,加上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什么禁欲型男神,自然而然就成了榜一。

“今日休沐,几位皇子约我跑马打猎,我便过来了。”

他温声细语向我解释,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见了“跑马打猎”这四个字。

“打猎?什么打猎?你们要去后山猎场?我也要去!”

还没等他们出声,我已经吹了个响哨,唤来不远处的小太监:

“去,到西马场把我的逐风牵过来。”

我虽是个公主,但骑马射箭的功夫一样没落下。

很快,顾流光牵着我的马过来了。

“九公主好大的排场,竟让堂堂昭威将军给你养马,公主此举,将西北十万将士,将我无一败绩,泱泱大国的颜面置于何地!”

沈清生得清冷,声音也清冷,加上话里暗含的冰碴子,在这春末夏初的天气冻得我一哆嗦。

我眨眨眼睛,煞有其事地瞪大眼睛点点头:

“对对对,谁叫我有个好爹啊!顾流光就是我爹贬的,你心疼?那这马你来帮我喂?”

呵,不想理你你还来劲了。

“寰寰惯会说笑,咱们不是要去打猎吗?那可得抓紧点,不然天都要黑了。”

沈彧抬手在我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刮,宠溺的姿态溢于言表,将刚刚的争吵轻描淡写揭过。

我撇了撇嘴,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逐风便直奔后山猎场而去。

一到猎场,我几个哥哥就跟疯狗一样,很快打马跑远。

我偷偷瞧向一旁的顾流光。

大概是自己打了包票的事没有办成,我有点不敢直视他那双琥珀色的凤眼。

但一偏头,沈彧的目光如同春日暖阳一般朝我看来,我立马又有些上头了。

“沈彧哥哥,这天气待会跑起来肯定会热的,这帕子你拿着擦汗,上头的双叶梅还是我亲自绣的呢……”

我贴心朝沈彧送上手帕。

这帕子确实是我亲自……穿的针,花花绣的。

“寰寰属实心灵手巧,多谢寰寰。”

沈彧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很是开心地接了过去。

我的眼睛自他的手伸出就紧紧黏在了上面,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手都如此好看!

不似那顾流光,一双满是老茧的糙手,摸得我背上生疼……打住!

……天呐谢步寰!

大白天的,你在发什么癫啊!

我太阳穴跳了两下,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的动作大片挥散开:“沈彧哥哥,咱们走吧!”

“好,寰寰想吃什么?我给你打。”

阳光下,沈彧的五官轮廓极尽温柔,仿若多情仙君。

我赶紧看着他深呼吸了几口,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谢步寰啊谢步寰,平日里少看些小黄话本子吧!

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别馋顾流光身子了!你对得起眼前的沈彧吗!?

“早就听闻顾将军马上功夫极佳,箭无虚发,不知沈清今日可有机会一睹风采?”

沈清突然温温柔柔和顾流光搭起了话。

“顾将军虽是朝廷功臣,国家栋梁,但我朝规定,侍马者不得骑驾官马,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顾将军还是注意些为好。”

没等顾流光回话,沈彧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我附和了一声。

“哥哥!”

沈清跺了跺脚,杀人的眼神朝我瞪来。

我耸耸肩,不想惹事,但沈清明显刚刚为顾流光打抱不平的余韵还在。

三步两步朝我冲过来便下了战帖。

“九公主,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我有啥不敢的?我可是谢步寰哎!

拥有皇帝特批一人专用西马场的九公主,会怕你个只会咬文嚼字的?

“来就来!”

……

一刻钟后,我望着眼前的林间岔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比赛有风险,吹牛需谨慎,我可能,大概,好像是……迷路了。

这还不算完,正前方突然传来熊瞎子的吼声。

这时候的熊瞎子醒来不久,逮着什么都能啃得津津有味,我蹑手蹑脚牵着逐风想溜,一道箭风破空而来,擦着我的脖颈,正正好射在那熊瞎子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熊瞎子居然蹦哒得更欢了。

“谁呀!?这准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我气得转身大喊了一声。

身后的熊瞎子比我喊得更大声,并且“duangduang”朝我跑得飞快。

那支箭仿佛是凭空出现,为的就是霍霍我。

随着身后熊瞎子的吼声越来越近,有远见(没义气)的逐风早就自顾自跑远了,我只能自己跑路,顺便靠嘴里的脏话输出为两条腿续航。

可能骂娘骂多了也挺造孽的,没跑多远,我便双腿一绊,摔了下去。

怎么滚下坡的已经不记得了。

身上的剧痛在提醒我:不是肋骨断了就是手脚断了,要不就是都断了。

我歪歪斜斜靠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一时说不出我和树谁更歪。

半天等不到人来救我,我干脆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喊醒我。

“谢,步,寰。”

月色下,顾流光的脸像镀了一层霜,寒气逼人,迷死人的同时也能冻死人。

“你怎么才来啊……人家都在这等了好久了……”

我哼哼唧唧,瘪着嘴巴就要哭,委屈地朝他伸出双臂。

顾流光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满身的怒气就这么凭空消散。

叹了口气,他熟练地将我背到背上,慢慢朝林子外面走去

“跑个马都能把自己摔着,谢步寰你也是个能人,这么多年教你的骑射白教了。”

顾流光估计是真气着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那是我运气背,遇着熊瞎子不说,逐风那没良心的还丢下我跑了。”

我伏在顾流光背上不服气地直哼哼,不由自主将身子与他贴得更紧点。

怎么会有人连背都这么暖和……

“熊瞎子?”

“是啊,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放了冷箭,害得熊瞎子疯了一样撵着我跑。”

顾流光不说话了。

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月色如水,我看着地上一晃一晃的影子,忽然又想起之前的承诺,忐忑着正想解释一番。

这时前方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火把。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面色焦急的沈彧。

“寰寰!”

见我被顾流光背了出来,他脸色一变,冲向前来。

“快!快放我下来!”

我急忙紧张地小声对顾流光说道。

“沈彧哥哥……”

刚才还在顾流光背上张牙舞爪的我立马换上了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扭了两步便扑进了沈彧的怀抱。

“寰寰,你没事吧?”

沈彧捧着我的脸,紧张地好一通打量。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见我脸上被树枝刮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他的目光凝滞了一瞬,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

“来,我送你回宫。”

沈彧一把将我拦腰抱起。

靠在沈彧的肩膀上,我往后看去。

顾流光站在那里没动,眼神空空,落在我和沈彧身上,竟让我看出了几分落寞与忧伤。

……

我倒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折了根肋骨,外加风寒而已。

一通折腾下来,我躺在床上,望着旁边哭得快把我半边床塌淹了的花花,大为感动。

“花花,改天我死了,你得站在最前面给我哭灵,一定很有感染力,很有面子!”

听完我这一番话,花花哭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的日子极其无聊,每日除了躺着就是坐着,我最大的乐趣便是和花花斗智斗勇,每日努力将汤药“不小心”碰倒在地。

谁人不知,福禧宫九公主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喝药。

七岁偶感风寒,四个小太监都没能按住我,愣是一口药没给我灌进去。

不信邪的皇帝老爹亲自上阵,结果被我一脚踹青了一只眼睛。

我小心翼翼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枕头下摸索出这个月新出的《风流公公俏寡妇》,吸着鼻涕看得有滋有味。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了。

“你在干嘛?”顾流光声音响起。

下一秒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把我的《风流公公俏寡妇》先塞进了被窝。

“你怎么来了?”正看到十分刺激的部分,我的脸有些发烫。

“花花让我来劝你喝药。”

顾流光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坐在了我床边的小榻上。

“哦。”

我将薄被扯过头顶,表明我坚决不喝的决心。

“绵绵,听话。”

有些无奈的语气响起。

听到这个多年没有人喊过的小名,我双手一顿,缓缓将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一双迷茫的眼睛。

“绵绵”是我的小名,只有顾流光和母妃会这样喊我,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流光再也没有喊过这个名字,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九公主。

除非是被我气狠了,才会叫我的大名——谢步寰。

见我态度好像有稍许缓和,他再接再厉:“绵绵,将药喝了好不好?”

温声诱哄的语气虽让我有些神智不清,但……

“你叫我爹都没用,不喝就是不喝。”

他神色莫名看了我一眼:“你确定不喝?”

“不!喝!”

“你不喝……那我喝了。”

???

精致的白色银碗在顾流光的手里显得格外小巧,我只来得及张了张嘴,满满一碗汤药就被他一仰脖子,干净利落倒进了嘴里。

我心下大骇,顾不得还没长好的肋骨,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

“你疯……唔……”

话没说完,我的嘴就被堵住了。

看过话本子的人就知道,堵住我嘴巴的,必定是顾流光的嘴。

话本子里还说,女子被男子亲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娇羞地闭上眼睛。

可是我没有。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顾流光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里面的瞳孔放大后又随即缩小。

他的舌尖强势地抵开我的牙关,铺天盖地的苦味顿时席卷我的口腔。

我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心灵感应般一把抓住,顺势将两人的身子拉近,贴合得更为紧密。

就着他咚咚跳得极快的心跳声,顾流光嘴里的药一滴没剩,全进了我的肚子。

可这还不算完。

他好像上瘾了一般,嗦着我两块嘴皮子不放,当我体力不支倒下去的时候,他还很细心地扶了一把我的腰。

……真是无语,这人怎么这样啊!

你以为只有你会亲么?

反抗不行那就享受。

本公主看过的火辣画本子堆起来比你人还高。

眼见挣脱不过,我干脆深吸一口气,用力回吻了过去,顺便趁他迷糊的时候,摸了几下他搓衣板一样的腹肌。

这场“啧啧有声”的博弈以我的嘴巴被亲麻结束。

我平躺在床上小口喘气,视线上方,顾流光这小流氓撑着手臂慢慢起身,被我咬得色泽水润泛着红光的薄唇好像厚了几分。

他的面色却十分平静,从我被窝里伸出来的右手还拿着那本典藏版的《风流公公俏媳妇》。

!!!

我看着香艳大胆的封面,愣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流光随手翻了一页便开始念:“李寡妇只着小衣躺在床上,轻轻摇着扇子,不想那公公就在门缝里偷看,盯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猫着身子进了房来……”

“……别念了。”

“那李寡妇被公公压住,全身动弹不得,只得低低求公公从身上下去,眉眼含春,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更加勾动了公公心中的欲火,他双手胡乱朝李寡妇身上摸去,嘴里喊着……”

“我叫你别念了!”

我快要哭出来了。

老天爷,顾流光用念圣贤书的语气一本正经念小黄书,这是多么诡异的场面!

我萎了,我对这本风靡整个京城的香艳小黄书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你别念了……我求你还不行吗……”

怪我没脸没皮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听着顾流光跨坐在我身上念小黄书,我很不争气洒下了热泪。

“就这?”

顾流光嗤笑了一声,好心地没有继续。

“这个没收,以后不喝药,我就拿着它给你念上两段。”

顾流光将话本子揣进了刚刚被我蹂躏得有些松垮的胸前。

我伸出手臂挡住眼睛,吸了吸鼻子。

顾流光这个王八蛋,明明知道我为何不敢喝药,还非要逼我。

我抗拒喝药是有原因的。

我的母妃,就是被一碗汤药害了。

前一秒她还在温柔地给我扎小辫,后一秒一口鲜血就从她嘴里喷出,正正好落在了我的脸上。

被我爹赞为“九州流星”的眼睛,几乎在瞬间黯淡。

我顶着扎到一半的小辫,满脸是血看着她倒下去。

自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喝汤药。

也再无人喊过我“绵绵”。

“你怎么还不走?”

好半天后,我将眼睛上的手臂挪开,却看见铁塔一般的男人依旧坐在床边。

他迟疑了一下:“我把那只熊瞎子打死了。”

什么?

见我有些茫然,他好心加了一句:“害你滚下陡坡摔断肋骨喜获风寒的那只。”

“哦……”

这是他能做出的事。

他素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性格,且十分小心眼记仇。

十二岁那年,前来友好交流的吐戎王子见我生得好看,出言不逊调笑了几句,顾流光埋伏在他回国的路上,将他套了麻袋,打得据说路上走了三个月,到家了爹妈还是不认识。

后来他还不解气,干脆跟他爹去了战场,打得吐戎生生割让了十二座城才罢手。

这样的顾流光,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会是我的驸马。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

岂料少女的心思你别猜。

在顾流光驻扎西北几年后,我很快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沈相之子沈彧。

拜托,在沈彧这个温柔体贴,出口成章的翩翩君子面前,谁要喜欢浑身肌肉,一手能捏爆我脑袋的顾流光啊!

或许因为一颗心都扑在沈彧身上,所以对于他打死了“肇事熊”替我报仇这件事,我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反而没管住自己一贯在他身上挑刺的臭毛病,又作起了妖。

“不过,那林子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你打死的那只,肯定就是害我的那只啊?”

“因为我在它身上找到了一支断箭。”

断箭?

看那熊瞎子当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我还以为那冷箭没射中呢。

“你知道那断箭上刻着谁的名字吗?”

顾流光的声音低了下来。

猎场的规矩,为了防止打到的猎物弄不清主人,每人使用的箭簇都刻着各自的名字或专有的标识。

“谁啊?这么大一只熊瞎子都射不准,改明儿我得去好好嘲笑一番!”

我嘴里不饶人,暗地里手却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子。

“沈清。”

他嘴里蹦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她!她那弱鸡能把弓抓起来就不错了,还非得到我面前丢人现眼,要不是那只熊瞎子,那天肯定是我……”

“谢步寰。”

顾流光打断了我,眸光中闪烁着失望,语气却十分笃定。

“你明明早就清楚是她。”

“可是你为了沈彧,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顾流光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从小和我一起学习骑射,那支箭到底是冲着熊瞎子去的还是冲着你的后背,你心知肚明。沈清确实是臂力不够,要是够的话,那一箭早就将你穿了个透心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愤怒。

“沈彧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用命去喜欢!?你们谢家人到底在发什么疯!前有朝堂之上皇帝唯沈相马首是瞻,后有宫闱之中公主疯魔一般爱上沈彧,你就不怕,这天下最后姓了沈吗!?”

顾流光目光中的恨铁不成钢犹如实质,将我身上贯穿了无数个洞。

我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顾流光,我不许你这么说沈彧哥哥!”

“那你顾家呢?你爹当着文武百官动不动就将我爹骂个狗血淋头,我现在还得在这听你说教,你顾家又比沈家好到哪去了?”

“谢步寰!”

“这天下起码暂时还是谢家的!本公主命令你给我滚出去!“

我也怒了,将脸偏向床的内侧不愿意看他,抬起手便吼道。

“还有,今日之事,我劝你不要说出去。我的伤是被熊瞎子吓着了,与任何人无关。”

在他生气地冲出去时,我又急忙加了一句。

这回的摔门声可比上回响多了。

“花花!”

“哎!”

随着我中气十足一声喊,花花带着些许憨气的小脑袋从摇摇欲坠的门板缝里伸出。

“叫宫里的匠人来把这几扇门换了,钱从西马场那个养马的俸禄里扣!”

“公主,那可能不够……”

花花很认真掰着手指在算。

“一个月不够就三个月!扣到够为止!让他伺候逐风一辈子!”

……

不出半天,全皇宫都传遍了,顾小将军这倒霉催的,前脚得罪皇帝,后脚得罪九公主,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宫人间的热门活动也从开赌局,赌顾流光什么时候官复原职,变成了几个半仙算卦,算来算去都是顾家和皇族八字不合。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躺在床上乐呵呵看着花花给我新淘来的话本子,惬意得不行。

顾流光与我闹翻了,再也没来过我的福禧宫,自然也没人有那个本事让我喝药。

我这一躺就是一个多月,终于在炎炎夏日到来之时,重新蹦跶了起来。

“花花,你可得瞧仔细了,我这脸上没印子了吧?”

我扒着梳妆镜,恨不得把脸怼到铜镜上,生怕上回脸上被树杈子刮出来的痕迹还没消。

在福禧宫窝了这么久,今日沈彧约我游湖赏荷,我可要做好全方位准备!

“放心吧公主,您这脸白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美得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出第二张,保证待会把沈大人迷得晕头转向!”

花花小心地在我额心点上一个应景的荷花花钿,嘴里不住地夸着。

“那可不!”

我骄傲的神气样上来了,下一秒又紧皱眉头。

“那你再好好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吃胖了?”

我双手捧着脸蛋,又没忍住,再次凑到了铜镜前仔细打量。

“哪能呀!公主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沈大人这么喜欢您,您就算胖上一圈,他也会照样把您放在手心当个宝贝疼着!”

我撇了撇嘴,花花这小妮子一看就不懂男人。

男人都是纯种的视觉动物,那稍微有点脸面的太监找对食都知道要找个漂亮的,何况其他?

最后不放心的我只得在其他方面下功夫,吸着气让花花将我的腰又缠紧了几分,这才打着伞缓缓出了门。

沈彧早就在湖边等着了。

见到我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捕捉到他脸上小细节的我,满意得挺了挺胸。

“沈彧哥哥!”

隔着老远我就踮起脚尖朝他挥手。

一袭抹胸粉色纱裙,外面松垮垮披着浅绿色的轻纱罩袍,加上额间的花钿,我的装扮完美同今日的约会主题契合。

“寰寰今日极美,如荷花仙子一般,却又比这满池荷花更为娇艳动人。”

他素来的夸奖甜得腻人,但我听不腻,羞答答低下头娇笑。

游湖用的小船就在岸边,他体贴朝我伸出手:“寰寰抓紧我,上船的时候小心些。”

待我坐好,他又转身将花花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我和九公主自便即可,你也去阴凉处歇歇吧。”

花花自然也不想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行了个礼就开开心心下去了。

沈彧一只手随意地划动着桨叶,小船便晃晃悠悠驶向了荷池深处。

绿意盎然的宽大荷叶环绕四周,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我跪坐在船尾,弯腰把手伸进冰冰凉凉的池水中,身上那股燥热感顿时消失,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寰寰,你坐过来些,我给你撑着伞。”

沈彧笑看着我,将手里的桨放置一边,重新撑起了伞。

我笑嘻嘻站起身,又想到了什么,眼睛四处望着,找了身边最为宽大的两片荷叶摘了下来。

“沈彧哥哥,你瞧,我这办法可好?这样你就不用辛苦撑伞了。”

我将其中一片盖在自己头上,颤颤巍巍伸着手,将另一片朝他头上盖去。

谁知他轻轻一躲,荷叶没盖上,我却没站稳,摔了他一个满怀,顿时羞红了脸。

挣扎着想要起来,素来守礼的沈彧却轻轻搂上了我的腰肢。

“寰寰,这荷叶……男子可不兴戴。”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绿油油的叶子,反应了过来。

“啊呀!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想到这点。”

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将手里的荷叶丢了出去。

“寰寰这段时间受苦了,这腰好似又细了几分。”

两人贴得太近,我察觉到沈彧的呼吸在慢慢加重。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心安理得接受赞美:“沈彧哥哥,一句可不够,你再多夸夸我。”

沈彧多情的眸子看着我,伸手点了点我额间的花钿:“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我兴奋地拍了拍手:“这句我听得懂!你是在夸我比花还好看,对不对!”

“寰寰真聪明。”

沈彧半垂着眸子,眼神宠溺而专一。

我满意地点点头,沈彧不愧是状元出身,夸起人来真带劲!

不像顾流光那傻帽,白长了个那么好看的脑袋,从小到大我穿着新衣服问他好不好看,他永远都是眼神还没落到我身上就说好看。

敷衍!

和沈彧腻歪了半天,荷池中间毕竟不透风,我感觉有些热了起来,拿着帕子不住擦着脸上的汗珠。

还是细心的沈彧先看了出来:“寰寰,这里面着实有些闷,我们还是上去吧。”

“是不是我身上有汗臭味啊!?”

想到这里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到船尾。

沈彧忍俊不禁:“寰寰你在想什么呢!你就算出汗,也是香汗,怎么会臭?”

“……既然你喜欢这里,不想下船,不如将身上罩袍脱了?也能凉快点。”

他半开玩笑道。

罩袍一脱,我整个肩头和手臂便露在外面,确实会凉快不少。

“沈彧哥哥你说什么呢!你就会打趣我!”

我学着话本子,朝他抛了一个媚眼,甩手娇嗔,并不动作。

“我怎会打趣于你,你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许久,本就水到渠成,该到成婚的时候了,寰寰怎还如此害羞?”

这还是沈彧第一次说到我们之间成婚的事情。

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转过身去咋咋唬唬地嚷嚷。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你把船划出去吧!”

沈彧没有再说话。

晃晃悠悠的小船很快就驶出了郁盛的荷群,感受到一阵习习吹来的凉风,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岸边花花已经在等我了。

就在这时,小船重重地摇晃了一下,来不及反应,我一个重心不稳便朝水里栽了下去。

“啊!”

落入冰凉的池水中,我明显开始慌乱起来。

这池水倒是不深,我也会几招狗刨,但此刻最大的问题是:

我为了配这一池荷花特意穿上的纱裙,一遇水就会变透明。

到时候我便跟裸奔没两样了。

“寰寰!”

沈彧脸色大变,三两步跨到船尾,作势便要下水救我。

“别过来!沈彧哥哥我没事!你不用下来!”

我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水珠,便朝他着急大喊。

“寰寰你别怕,来!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沈彧趴在船边,手在水里划了两下,顿时他离我又近了几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叫你别过来!听不懂人话吗!?”

这句话一吼出来,沈彧的动作立马就停了。

他的手慢慢收回,眼睛黑亮,看着水中的我,神色莫名。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闪出,那被他脚尖点过的荷叶还未停止颤抖,我就被他拎到了岸边,一件男子的黑色外袍不知何时已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

“公主!您没事吧?”

花花朝我冲了过来,差点没刹住车也掉进了池子里。

顾流光盯着哆哆嗦嗦的我,却跟长了第三只眼一般,揪住了花花这傻孩子的后衣领。

“去,给公主喊辆轿撵过来。”

“是!顾将军。”

花花拍了拍小胸脯,小短腿跑得飞快。

我死死揪着身子外面罩着的黑袍,从头到脚都在嘀嘀嗒嗒淌着池中的泥水,狼狈不堪。

“寰寰,可是吓着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宫?”

沈彧从船上飞身跳上岸,走在我身前二尺处,眉头皱起。

“沈彧哥哥!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乱如麻,急急忙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但很快后退了回来,瘪着嘴低头,看向自己脚上完全被污泥糊住的盘锦蜻蜓绣花鞋。

此时此刻,我不仅混身湿透,凌乱不堪的头上还粘着绿油油的水草,还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泥巴腐烂味道。

今天的人真是丢大了……

“我知道的,寰寰不必介意。”

沈彧双手背在身后,含笑摇了摇头。

“公主!公主!轿撵来了!您快回宫换身衣裳,这上回的风寒才刚好呢!”

花花的效率着实高。

顾流光将我抱上轿撵,又转身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沈彧。

“沈大人,九公主那边自有宫人看护,今日您受惊了,请回吧。”

“顾将军客气了,你救了我的寰寰,改日沈彧定会重谢。”

沈彧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但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轿撵逐渐驶远,视线中的两人,一黑一白,周身暗流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福禧宫很快就到了,追上来的顾流光一言不发,默默将我抱下轿撵。

我环着他的脖子,终于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最后发展成号啕大哭。

“你哭什么?”

顾流光有些不解。

我不理他,继续伤心地嚎着,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鼓涌。

这惨烈的模样比父母双亡加卖身葬亲再加卖给了肥猪地主还要伤心。

“谢步寰,你再不说我可念《风流公公俏媳妇》了。”

“……”

我连忙捂住了嘴。

“我今天……丢人,丢大了……”

打着哭嗝的声音从我指缝间溢出。

“活到这么大,你丢人丢得还少吗?有必要这么伤心?”

“你不懂……我今天的人,可是在沈彧面前丢的啊!……”

在心上人面前满身烂泥,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实在忍不住,又继续滋哇儿乱叫哭了起来。

顾流光爱念就念吧,我就不信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压不住他!

可他没有念,他轻轻将我放在小榻上,站起身。

不知是不是抱我的时候,身上也沾上了污泥的缘故,泪眼朦胧中,他一向凌厉霸道的身影,此刻竟显得有些颓唐。

“……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忙着哭,并不回答。

紧接着花花就将我拉去沐浴更衣了。

当我再次出来的时候,顾流光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不出意料,风寒再次找上了我这个不吃药的不听话小孩。

我又开始了在两米八大床上的躺尸生活,但这一次,我的福禧宫意外的冷清。

顾流光不来也就算了,不学无术的八个哥哥没有来找我斗鸡逗鸟,后宫的嫔妃也不来找我打麻将了,更奇怪的是,平日最疼我的皇帝爹爹,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直到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被一只手摇醒。

“小九!小九!这小猪崽子怎么睡得这么沉?”

“陛下,要不您试试扇公主一巴掌?或者泼点水……”

好啊花花,没想到你私下竟然玩这么大。

我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嗬!!!”

我爹手里拿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正和花花凑在我床头,幽蓝的光打在他俩脸上,差点没把我送走。

“爹!你半夜在我这干嘛?和花花扮演黑白无常?”

“小九,你听我说,这次是认真的。”

我爹将夜明珠举到头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咋地,扮鬼这事还分敷衍和认真吗?

“小九,沈如风逼宫了,你赶紧换身衣服,走西边的偏门出宫去!”

“还有,出去的路上,除了顾家的人,其他谁都别搭理,听明白了吗?另外……”

“等等。”

我打断了他。

对于一个刚被叫醒的人,我爹话里的信息量明显有些大。

“沈相逼……宫?他想当皇帝?”

我爹抖着胡子严肃点了点头。

我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爹你不是早就不想当皇帝了吗?干脆就把这皇帝让给他算了呗!”

说起来我老谢家挺邪门的,除了开国始祖皇帝,往下每一代都没人想当皇帝。

到了我爹这一辈,我爷爷为了避免他们兄弟几个因为不想当皇帝打起来,就让他们抓阄决定,结果我爹比较背时,第一个抓就中奖了。

在位这么多年,他嘴里念叨的最多的就是“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这皇帝给你当好不好?”

堪称摆烂之王。

现在有人想接盘,这不是好事吗?

“小九,要是沈王八只想要皇帝这个位子也就算了,可爹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就知道,他要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咱老谢家怕是一个都留不下……”

我的爹的语气从未如此凝重,如同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泼到脚,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我出宫了,你和哥哥们怎么办?”

在夜明珠阴气森森的光芒下,我爹头一次笑得如此正义凛然。

“你爹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担当还是要有的。”

这倒是,我爹在牌桌上从没出过老千。

“小九,你是我唯一的女娃,也是我最宠爱的公主,这一回,爹就让你好好看看,这皇帝的位置,只有我们自愿给的份,别人想要抢,门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行,爹,我这就出宫,不给你拖后腿。”

在花花的协助下,我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在漆黑的夜色里,匆匆和我爹告别。

“爹……”

我抓着他的手,眼角含泪。

“小九啊!不要担心,爹会没事的……”

“不是,你让我走,都不打发点银子么?”

温情的父女告别场景立马破碎,他朝我手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下。

“谢步寰!整个皇宫的银子差不多都被你赢得差不多了吧?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快给老子麻溜地走!”

……切,不给就不给,小气吧啦。

和花花没跑多远,我就停住了脚步。

“公主,怎么了?”

花花拽着手里的包袱紧张地问我。

“不行,我得把逐风带上!”

身下的脚步换了个方向,我朝许久未去的西马场跑去。

偌大的西马场,只有逐风一匹马孤零零在那,照顾它的人不见了踪影。

许久未见,逐风一见我就亲昵地打着响鼻凑过来。

我顺手牵起缰绳,茫然看向远处。

……顾流光呢?

他去帮我爹了吗?

我还想……跟他道个别的。

“公主,没时间了,咱们得快些!”

花花开始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俯身朝花花伸手:“花花,上来!”

天边开始变成泛白的青色,逐风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宫中响起,十分有节奏感。

亮出令牌,我一路无阻出了皇宫。

刚出西门没有多久,皇宫那头便远远传出喧闹声与厮杀声。

停下马,我回头眺望,那被朝霞烧得火红绚烂的天边,无数股黑烟正冲天而起。

“公主……”

花花在身后小小唤了我一声。

“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我的眼睛陡然放大。

一块散发着奇异幽香的手帕捂上口鼻,几乎是瞬间,我的身子不受控制软了下来。

挣扎着回头,太阳已经出来了,我眨了眨眼,沉沉陷入黑暗。

我和床好像缘分很深,躺了将近两个月,这会被绑架了,我还是躺在床上。

两只手被柔软的绸带绑住,眼睛也被蒙住了,只能依稀看见一点光亮。

我试探性动了动,旁边就响起花花惊喜的喊声。

“公主!公主您醒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花花你果然玩得很大。

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努力睁大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床边,俯下身来。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如同毒蛇吐信,在我脸上来回游移不定。

在它游向脖颈下方时,我轻轻喊了一声:

“沈彧。”

手的主人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惊讶。

“寰寰怎么知道是我?”

声音响起,果然是沈彧。

“花花不是你的人么?”

我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花花这小孩太笨,情报传不了啥,对我倒是好到没边,渐渐地,连外院和她对接的嬷嬷都不怎么过来了,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今天还是栽在了她头上。

“寰寰真聪明。”

蒙住眼睛的丝巾被人轻轻抽开。

沈彧还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眼睛含情脉脉注视着我。

他的手指翻飞,刚刚覆在我眼睛上的丝帕被他随意系在了手腕上。

我认出来了,那丝帕是我上回在后山猎场送他的那块。

“寰寰……果然,加上这双眼睛,这张脸才算完美。”

我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

“当然,寰寰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和当年你的母妃一模一样。”

我娘?

沈彧那时候才多大?他居然敢肖想我娘?

我咬牙将指甲掐进手心。

沈彧眼里病态的迷恋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他上前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绸带。

“本来还想跟寰寰玩个小游戏的,没想到你一下就猜出是我来了。”

“沈如风逼宫的大好日子,你不用在场吗?”

我问得很直白。

“我为何要去?一直以来,让我感兴趣的,只有你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手指拂过之处,成功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当朝宰相沈如风之子,吏部侍郎沈彧,所有人眼里的如玉君子,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最爱美人,爱到了极为病态癫狂的地步。

而当朝九公主谢步寰,仙姿佚貌,容色殊绝,方桃譬李,百般难描,众人相传除却我早已逝去的母妃,无人能与我的美貌匹敌。

我与沈彧的第一面,便看出了他眼里对我的惊艳与占有欲。

但那时西北动荡,朝中唯一能帮我爹撑起场子的只有沈相,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头一次对他人赤裸裸的目光选择了沉默。

在无意中知晓沈如风有谋逆之心时,我便对沈彧绽放了最勾人夺魄的笑颜。

原因无他,沈如风在朝廷上叱咤风云,铁血手腕,但对唯一的儿子却甚是疼爱,几乎言听计从。

我知道我爹是斗不过沈如风的,所以我只能用唯一的武器——这张脸,来迷惑他的儿子。

“寰寰,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娘,就被她美得差点忘记了呼吸。她那双眼睛朝我看过来,我便觉得让我下一秒去死也心甘情愿。”

“你这双眼睛,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细细抚上我的眼皮,眼神如同看待最珍贵的宝物,让我恶心得有些反胃。

“得知你母妃去世的时候,我失魂落魄了好久,直到我看见了你……”他笑着抓过我的手。

“寰寰你放心,待今日一过,父亲夺位成功,我便帮你改名换姓纳入沈家,保证你不会受到半分委屈,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沈彧,你既如此喜欢我,为何不继续拦着你爹呢?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爹爹和哥哥们了。”

我的声音轻轻的,很是动听。

“也许你再耐心一点,我爹便会将我许配于你,也会将皇位传给你,到时候不是皆大欢喜么?”

事到如今,我还想给他画画大饼。

“寰寰,寰寰……你真当我傻么?”

沈彧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声音如叹如诉。

“你的眼里从未有过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你每次冲我笑,对我说着甜言蜜语,整个人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我不忍心戳穿你。”

“我本以为,再等等就好了,等上几年,你就会明白我对你的爱,可顾流光从西北回来那天,你对着他笑,我就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喜欢上我……”

“你费尽心思讨好我,想利用我的喜欢拖住父亲夺位的步伐,就得认真一点不是么?不认真的小孩,就要付出代价……”

“你的演技太差,而你父皇和哥哥们,又太过无能,今日这一切,是你们自找的。”

沈彧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暗含着隐隐躁动的疯狂。

看着他眼底慢慢浮出的欲望,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我实在是太爱你了……这几年来我忍得多辛苦啊!我找了那么多美人,但凡跟你有一丁点相似,我都找来了……可是,与你相比,她们就是最劣质的赝品!所以最后我将她们都杀了,那些赝品不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沈彧一边自顾自诉说着,一边轻轻抽开我腰间的腰带。

“现在好了,你终于,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啪!”

我浑身发冷,干脆懒得废话,直接一个巴掌重重扇在了他的脸上。

“沈彧,你可别在这搞笑了,爱我?你配说爱这个字么?最为低级的见色起意到你这就变成爱了,年纪小小就敢肖想我娘,你真是恶心得没边了!”

我嫌弃地甩了甩发麻的巴掌,将被他拨弄开的衣裳捂紧。

我这一举动充分惹怒了他,他将被我扇歪的发冠一把扯了下来,披散着头发,眼神瘆人,像饿极了的鬣狗看见食物,继续朝我扑来。

“沈彧,就你这三脚猫……”

嘲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死死按在了床上。

我错了。

原来男人的力气真的要比女人大,即使对方是个文官。

我终于开始慌了,挣扎着大喊:

“沈彧,你强迫于我,算什么男人!?有种你放开我!”

“寰寰,我有没有种,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有股无与伦比的猥琐感。

沈彧当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任我如何叫骂也没有停手。

“公主!”

花花又闯了进来,她唤了我一声,神情茫然地看着床上这混乱的一幕。

“主,主子,您不是说和公主两情相悦,会好好对她吗?”

她鼓起勇气问骑在我身上的沈彧。

我叹了一口气,花花真是傻的没边了。

“滚出去!”

沈彧根本不屑解释,很不耐烦朝花花吼了一声。

花花被吼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但下一秒她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又冲上前来,对准了沈彧。

“主……主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奴婢求求你了,你放开公主吧!”

此刻我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花花,咱拿着匕首威胁人时,手能不能不抖?

花花这又怂又拼的模样成功把沈彧惹火了,他从我身上起身,走过去,大手一挥就把那匕首夺了过来。

“主子……奴婢求您了,您再给公主一些时间,他一定会知道您的好的!您不要逼她……”

花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掉。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

沈彧接二连三被打断,冷哼一声,手中匕首调转方向就朝花花胸间刺去。

花花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她没有死。

嘀嘀嗒嗒,落到地上的血,粘稠鲜红。

是我的。

我的手也被沈彧夸过很多次,什么“指若削葱根”啦,“皓腕凝霜雪”啦……

但此刻它稳稳抓住花花胸前的匕首,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像极了去年我在雪地里赏的红梅。

“寰寰……”

沈彧也呆住了,死死盯着我的手,拿着匕首的手开始不受控住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谢步寰了。

我的手肯定会留疤。

但这一刻,我的胸膛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豪迈感,让我想起了在看黄色话本子以前,和顾流光看的那些英雄故事。

我真牛逼,都敢空手接白刃了。

趁沈彧还没反应过来,我狠狠心,抓紧刀刃一把用力,将匕首从他手中拔了出来,朝自己脖子靠近。

嗯?不对。

我换了个位置,将刀刃贴近自己的脸。

果然,沈彧这下紧张得牙齿打颤,连脸颊上的肉都抽动了起来。

“寰寰!住手!”

我稍微用力,冰冷的刀刃和温热的血液一并贴上了我的脸颊。

“沈彧,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没了这张脸,你就什么都没了!”

沈彧跪在地上朝我惊恐得大吼。

“哦?不好意思,谁叫你就喜欢这张脸呢?”

我后退两步,顺便将已经吓得失了神智的花花挤出决赛圈。

“现在,马上,去找沈如风,我要看到我爹和八个哥哥毫发无伤站在我面前,不然……”

我笑得十分灿烂:“我不介意将我这张好看的脸剥下来送给你。”

沈彧的心理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好,他伸着手还想试探性朝我爬过来。

“寰寰,你冷静一点,你把刀放下来,我一定马上进宫救你爹爹和哥哥……”

但是某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就不劳烦沈大人了!”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从窗户外射了进来,直直射进了沈彧的胸膛。

他的身子被那箭的力道冲击得向后飞去,连人带箭钉在了墙上。

下一秒门被人大力踹开,顾流光站在那里,一身银白色的盔甲被温柔的黄昏染成金色,仿如天神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片刻迟疑,扔下匕首就朝他扑了过去。

一双坚实的铁臂很是自然地回抱住了我。

他的身上有浓重的硝烟气息和血腥味,我的心跳却在这气息的环绕里慢慢安定下来。

“绵绵,我来晚了。”

背上的手又用力几分,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嗷嗷……呜呜呜顾流光……”

刚才一直极为冷静的我,现在哭得很是卖力。

从他怀里微微挣脱,我哆哆嗦嗦举起了自己血淋淋的右手,掌心的伤痕深可见骨。

吸了口冷气,我满面泪痕,委屈得不行:“顾流光我的手好疼啊……呜呜呜……疼死老娘了!”

……

在沈彧死不瞑目的目光里,顾流光从怀里抽出一张粉红色的手帕,轻轻将我的手包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一手老茧的顾流光,包扎的力道能轻到这个程度。

他包好的时候我已经只剩下了浅浅的抽泣,抽着鼻子盯着那块粉红色的帕子瞧个不停。

“你,你的帕子,怎么,是粉红色的?”

“说!哪个瞎了眼的婆娘给你的!”

我用完好无损的左手凶神恶善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流光琥珀色的眼睛闪着莹莹波光,对我嗤笑一声:“她确实是瞎了眼。”

“……”

我又仔细瞧了瞧手上帕子,想起来了。

三年前顾流光平定西北,班师回朝,我也去大街上凑热闹了。

还站在那酒肆二楼的窗口,学着京城其他姑娘,拿着自己的手帕往他身上扔。

当时姑娘之疯狂,手帕数量之多,场面之热闹,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所以顾流光看见我了?

还捡了我的帕子?

我自知理亏,红着脸吸了吸鼻子,任由他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爹他们呢?”

“陛下很安全。”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走到大门口的顾流光停了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逐风正乖乖站在门口大槐树下。

见我俩出来,它兴奋得“咴咴”叫了两声,前蹄在地上轻轻刨着,很是骄傲地扬起了马头。

“逐风跑回去将我带过来的。”

!!!

逐风,我真是没白养你!!!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关于沈相的心思,我爹和顾流光的爹,早就在防备了。

他们在朝堂上吵架演戏,我爹借故将顾流光贬到马场,堂而皇之留在了宫中。

而只养了逐风一匹马的西马场地下,早就驻扎了三千顾家军精锐。

只等沈如风一打进宫来,顾流光便和顾老将军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这么好的计划,他们唯独没有告诉我。

“陛下看你那么喜欢沈彧,怕你伤心,便想让你出宫避避来着。”

“……”

我黑着脸,一言不发扣着顾流光铠甲上的小铁片泄愤。

混蛋!

居然都瞒着我!

害我在沈彧面前恶心了这么久!

“……其实我也是在你上次受伤之后,才知道他们的计划。陛下和我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瞒得很紧。”

看我很是生气的样子,顾流光开始解释。

“呵。”

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蒙谁呢?他们还不是怕我得知了计划,转身就跑去沈彧那里告密?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差?

“是真的。之前我不是还想恢复官职来着,就是想着沈家万一反了,我多少也能帮上忙。”

“所以……你不喜欢沈彧?”

见我反应这么大,顾流光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试探道。

“废话!为了迷得沈彧去拖他爹的后腿,我牺牲大了!”

咱这一堆人,奔着同一个目标,愣是谁也不理谁,弄出了一堆计划。

得亏最后成功了,不然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不喜欢沈彧,上回落水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顾流光还是有些不信,继续追问。

“因为那天在船上,他三番五次调戏折辱我,落水也是他害的,想让我在他面前走光,只能嫁他。”我是见着顾流光后觉得很委屈才哭的。

“……哦。”

顾流光生硬地回了一句,立马站起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我去乱葬岗把沈彧刨出来鞭尸。”

我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顾流光这小心眼还真是一如既往。

“算了算了,你回来!”

我摇着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喊他。

他立马掉转身子,乖乖坐了下来,像只憨憨的大狗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现在可以对我负责了吗?”

他抬头,湿漉漉的狗狗眼睛看着我。

这话一出,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醉酒那天,我确实存了勾引顾流光的心思。

所以我提前灌醉了花花这个有可能去通风报信的大傻妞,再借着撒酒疯把顾流光拖上了床。

我本想勾得顾流光与沈家针锋相对,替我谢家解除这个心腹大患。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着顾流光恬静安稳的睡颜,我突然就变卦了。

我不想利用顾流光对我的喜欢,让他赌上顾家所有,去替我冲锋陷阵。

我本以为最坏的结局也不过皇位被夺,但我可以利用沈彧保下爹爹和哥哥。

谁知是我太过天真。

“哼,顾流光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是女孩子哎!要负责也是你负责吧?”

我叉腰反咬一口。

“我负责,我肯定负责。”

他忙不迭接话,随后又有些为难皱眉。

“又怎么了?”

“你上回还送了沈彧手帕……”

“你闭嘴!”

顾流光很快就没时间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因为我爹说了,他想要娶我,就得先当皇帝。

没错,我爹算盘的响声打得全皇宫都听到了。

既能让我这个混世魔王去霍霍顾家,气一气他的损友顾狗蛋,还能把这烫手的皇位一并甩出去,一举两得!

……

又是一个暮色温柔的傍晚,我忐忑地站在我爹的书房外面转圈圈。

“嘎吱”一声,门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

我朝走出来的顾流光焦急问道。

他薄唇抿起,盯着我不说话,急得我一把拍在他胸脯上。

“你倒是说话呀!”

这一次是我爹和顾流光最后的谈判,只要他答应当皇帝,这婚事就算成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听到这句话,我嘴角慢慢翘起,弧度越来越大。

“顾流光,我手疼~你背我回去吧~~”

我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叹了一口气,乖乖蹲下身。

我趴在他的背上,激动得摇头晃脑。

“你说你当皇帝了,我爹以后干啥啊?”

“和我爹打牌。”

“顾伯伯会打牌?”

“据说陛下的牌技就是我爹一手教出来的。”

“哦……”

我摇晃着双腿继续问。

“顾流光,那我是不是要当皇后了?”

“……是吧。”

“不不不!皇后要管好多事哦,我还是当贵妃吧!”

“都依你。反正后宫就你一个,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那我想当太后。”

“……那暂时可能不太行,你跟我加把劲,没准十几年后能实现。”

“……”

夕阳将顾流光背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如小时候到现在,从未变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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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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