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棉花就是郁贵妃那只波丝猫,我将它照顾得油光水滑,郁贵妃撸起猫来更顺手了,便将我叫到跟前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墨蓝色的长裙在我身前铺展开来,我还来不及细想,一只晶莹玉润的手指便挑起了我的下颌。
我猛地与郁贵妃的视线相对,有些喘不过气来。
郁贵妃有一双浅琉璃色的眸子,看人时便透着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未放在心上,可那眼波婉转之间却最是勾魂摄魄。
我暗道了声妖精,赶忙垂下了目光,“奴才叫……阿环。”
“男生女相,怎还偏偏取了个姑娘名?”
郁贵妃的唇角兴味地勾了起来,我忙回道:“小时瘦弱,奴才娘怕奴才不好养活,便起了个贱名。”
想到我娘,我的泪水包在了眼眶里。
郁贵妃不置可否,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这才点头道:“今后,就在本宫身边侍候吧。”
“……是。”
我大喜过望,伏跪在郁贵妃跟前,心里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
从铲屎官到郁贵妃的近侍,我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2
狗皇帝来郁贵妃宫里,我就侍候在一旁。
他吃鱼时,我诅咒他被鱼刺卡了喉咙。
他吃花胶时,我恨不得那胶质粘在他喉咙上,让他上气不接下气。
也许是我眼神太过炙热,连皇帝都不由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贵妃宫里何时多了个俊俏的小太监?”
“近日内务府才送来的,臣妾瞧着合眼缘,便留在了身边。”
郁贵妃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浑身一个激灵,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忙跪地伏首,颤声道:“奴才头一次得见天颜,心里喜不自禁,又见陛下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威仪,忍不住心生激荡,奴才放肆了,请陛下恕罪。”
“是阿环不懂规矩,陛下就饶过他一回吧。”
郁贵妃话语清淡,我却听得心中一颤,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阿环?倒是个有意思的名字。”
皇帝挥了挥手,柳碧赶忙拖着我退出殿外。
晚膳后皇帝还要回御书房批阅奏折,郁贵妃又传了我进内殿说话。
彼时她刚刚梳洗完,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着一身玉色青纱,隐隐透出圆润的肩头。
我凑近了些,便觉一股幽然冷香萦绕在鼻尖,一双天足探到了我面前,郁贵妃慵懒地靠在榻上,轻声道:“替本宫捏捏脚。”
“是。”
我连忙跪坐在一旁,将这双脚托在了掌中。
郁贵妃当真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体态纤浓合度,十指纤细如春笋,就连这白嫩嫩的脚都像夏日里新采的嫩藕。
我原本是认真地在捏着,但捏着捏着,就忍不住细细把玩起来。
怪不得从前二哥说过,女人的脚最美,若是给他一双绝美的天足,他能够玩上好几天。
我当时还嗤之以鼻,暗讽他喜欢捧臭脚。
可此刻郁贵妃的脚就在我掌中,我却有些爱不释手,不忍放开。
直到一个凉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玩够了吗?”
我顿时回神,一抬头便见郁贵妃正眯着眼看我,那双浅淡的琉璃色眸子泛起微光,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
我脑中飞速运转,忙低头赞叹道:“娘娘天足,奴才瞧着便自愧不如。”
郁贵妃一扯唇角轻“嗤”一声,旋即脚一伸就踹在我肩头,那力道并不怎么大,至少我仍然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郁贵妃脸色微变,又用脚重重一蹬我,我没明白过来,眨眼道:“娘娘有何吩咐?”
郁贵妃却被我气笑了,一指这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道:“本宫现在想看人滚蛋。”
“好嘞!”
我麻利地滚了,直到滚出殿外,额头的冷汗才缓缓滴落。
大意了,原本我是冲着狗皇帝来的,怎么在郁贵妃跟前就有些找不着北,我这怕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吧?
3
我这不按常理出牌,郁贵妃反而更赏识我了。
平日里由柳碧去御厨房端膳食的差使也落在了我的头上。
御膳房里,我听几个宫女在那里小声嘀咕。
一个说淑妃每日都要用药膳,一个说皇后娘娘的补品才更珍贵,还有祈贵人、杜昭仪都变着法子补身子呢。
我有些不懂,便问了。
一个小宫女捂着唇笑,“各宮娘娘还不是想着能早日诞下龙嗣,绵延后宫。”
我若有所思,回宫就把这事说给郁贵妃听。
柳碧却是狠狠给了我一记眼刀,我只作未见,仰头看郁贵妃,眸中泛着细碎的晶亮,“要是娘娘生的小皇子,一定是宫里最漂亮的孩子。”
郁贵妃淡淡扫了我一眼,朱唇微启,“本宫不生孩子。”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想生孩子的后妃可不是争夺皇位的好竞争者啊。
“为何?”
我心里不解,自然这话就脱口而出。
“大胆!”
柳碧怒喝一声,上前就想要抽我。
郁贵妃却是抬手阻止了她,凝眉向我看来,浅淡色的琉璃眸子似乎泛起一抹温柔,“入宫这些年,倒是再没有人敢在本宫跟前说真话了,阿环,你很不错。”
“娘娘……”
这话说得柳碧委屈地直掉眼泪,不由嫉妒地瞥了我一眼。
我才没理她,直往郁贵妃跟前凑,“奴才也是想让娘娘在宫中有所依仗,才能走得更远。”
“你有心了。”
郁贵妃拍了拍我的脸颊,我知道如今才十二的我,有一张男女莫辨的脸,唇红齿白很是讨喜。
若是年纪大了来了月事,势必会暴露我的性别。
到时候恐怕连郁贵妃的信任,我都会失去。
所以我必须争分夺秒。
这话题算是绕过去了,我也没有再提。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哪里是郁贵妃不想生孩子,分明是皇帝给她下了绝子药。
狗皇帝不就是忌惮郁将军手握兵权,一方面想要借郁家的势,一方面又不能让郁家太得势。
而这些,郁贵妃竟然早就知道。
所以,她对皇帝才不会过分地亲近,也不会刻意地疏离。
我摇头感叹,郁贵妃真是人间清醒。
4
可是没有孩子又如何,只要郁家不倒台,郁贵妃将来抱养一个在膝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就怕郁家会成为第二个裴家。
我爹原本是皇帝的太傅,是先皇亲托的顾命大臣,没想到狗皇帝大权在握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抄了我家。
梦里惊醒时,我抹了抹脸颊的泪痕,小心翼翼钻出了门。
窗外月光倾洒,有一个身影正背光而立。
她披着一身月白色的轻纱,身形缥缈,仿若月下女神。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试探着唤了一声:“娘娘?”
郁贵妃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肌肤瓷白如玉,在月色下泛着一层荧光,浅淡色的琉璃眸子平静无波,只是缓声道:“过来。”
我赶忙上前,轻扶着她,“更深露重,娘娘快回去歇息吧。”
“睡不着,就想到处走走。”
郁贵妃扶着我的手,在廊道里转悠起来。
我便静静地陪着她,我们谁也没说话。
半晌后,郁贵妃才开口道:“为什么进宫?”
她的嗓音柔得像一阵轻烟,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谨慎回道:“……因为家里穷。”
这个答案已经在我心里默念过千百遍,几乎是脱口而出。
郁贵妃却是扯了扯唇角,显然是不信,“居移气,养移体,本宫瞧你休养气度都还行,礼仪规矩虽然有些欠缺,但亦或是因为家里宠得紧,所以没有拘着你……阿环的出身必定不差。”
郁贵妃每说一句话,我的心就狂跳一分,等着她侧身看向我时,我只觉得脚下一软,差点跌跪在地。
郁贵妃目光虽然淡淡,但于我来说却仿佛燃烧起了一把火,这把火将我的内心照得透亮,让那些掩埋的阴暗与恶意无所遁形。
“娘娘,奴才绝无害您之心。”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自额头涔涔而落,以往我也跪她来着,这一次却是无比诚心实意。
“本宫知道,不然你哪还有命在?”
郁贵妃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她双手环在肩上,静静赏月,“我出嫁前的那一晚,月亮也是这样圆。”
啥?
我跟不上郁贵妃思想跳跃的速度,只呆呆地看着她。
她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透过月亮在看着什么,眼神里透露出些许落寞和寂寥。
总之我不懂,但这样的郁贵妃无疑是惹人怜爱的。
若是狗皇帝在这里,只怕又要不顾一切地恶狗扑食了吧?
5
我与郁贵妃极有默契的,谁也没再提那晚赏月之事。
直到中秋那夜游湖,不知怎的,郁贵妃乘坐的小船被人动了手脚,湖水涌了进来,瞬间就漫过了我的脚背。
“娘娘,怎么办?”
我有些慌乱,我们眼下正处在湖心,周围的船只都有些远。
“慌什么?”
郁贵妃仍然笼袖站在船头,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艘华丽大船,那里火树银花,歌舞升平,狗皇帝正被簇拥在女人堆里,好不快意。
而船上有一个女子突然转过头来,与郁贵妃遥遥相望。
只是隔得远了,我没看清楚是谁。
“呵……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郁贵妃低低地笑了起来,神情高冷。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可是我慌啊,因为我不会凫水,只能扯着嗓子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我的呼救声淹没在了声乐歌舞的表演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我已经预感到了要被淹死的命运,悲愤地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对郁贵妃道:“娘娘,奴才听说,人淹死了身体会发胀浮起来,您到时候一定要攥紧奴才,奴才来当您的浮木……”
我一边说一边抹着泪,出战未捷身先死,我心里憋屈啊。
谁知郁贵妃一指弹在我的额头,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便听她淡声道:“放心,咱们都死不了!”
旋即,郁贵妃一把攥着我的衣襟,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拉着我纵身跳了湖。
我们当然没死,因为郁贵妃会凫水,在我呛了几口湖水后,她攥着我直接游上了岸。
等上岸后我才一阵后怕,一边吐水一边抱着她哭,郁贵妃原本是想推开我的,可她的手正好放在了我胸前的小笼包上,我们俩同时怔住了。
“你……”
郁贵妃迟疑地看向我,目光变得有些漂浮。
“淦……最近在宫里吃得太好,奴才都长胸肌了,不信娘娘您看……”
我内心慌得一批,表面却无比镇定,一边说还一边作势要解开衣服给郁贵妃看。
“娘娘!”
柳碧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飞快,似乎还带着哭腔。
郁贵妃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掩上我的衣襟,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
我转过头仰望她。
虽然她一身衣服都湿透了,可静静站立在那里的身姿,就像池塘里独自盛开的夏荷,遗世独立,却又清高而美丽。
6
狗皇帝带着一身酒气姗姗来迟。
郁贵妃表情淡淡地坐在一旁,没有搭理他。
狗皇帝为了表示关心,还对着一众跪地的太监宫女发了好大的脾气,“去查,朕要知道是谁敢害贵妃!”
皇后立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宫里的妃嫔都随着陛下到大船上欣赏歌舞,谁知道贵妃妹妹来得这样晚,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故意耽搁呢……”
“皇后这般说……”
郁贵妃静静抬眸,目光清冷,却又暗含犀利,“本宫掉到湖里,还是自己不慎所致?”
“皇后。”
狗皇帝沉下的脸色有些骇人。
皇后咬了咬唇,极不情愿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够了。”
郁贵妃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起身行礼道:“臣妾有些累了,恭送陛下。”
撵人的意思明明白白。
狗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被皇后扶着走了。
等他们拐出内殿,我还听到皇后在给郁贵妃上眼药,“贵妃妹妹也太不知轻重了,本就是意外,她竟然还怪上了陛下……”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下去,转身入了内殿。
郁贵妃已经歇下,本是柳碧值夜,瞧见我来后,郁贵妃便让她退下,招了我在近前侍候。
看着柳碧不甘嫉恨的眼神,我心里暗自打鼓,作为郁贵妃从娘家带来的侍女,柳碧不会暗地里给我穿小鞋吧?
“姜汤喝了吗?”
郁贵妃躺在床榻上和我闲聊,我铺了被子就躺在她脚边。
“喝了,多谢娘娘关怀。”
我对郁贵妃的感情很微妙,家逢大难,她是在这之后唯一对我表示过关心的人,要说心里不感动也不可能。
“你年纪小,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冻着、凉着,不然对今后不好。”
郁贵妃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钻进耳朵里,我都觉得心惊肉跳,我将被子拉得高高的,试图把整个人都给盖住。
但是我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并没有瞒过郁贵妃。
半晌后,我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才瞧见郁贵妃正侧身躺着,目光淡淡地看向我,我立时讪讪一笑,“娘娘也要保重玉体才是。”
“嗯……睡吧。”
郁贵妃点了点头,又翻了个身,向里而眠。
半夜里,我觉得自己打了好几个喷嚏,全身忽冷忽热的,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探上了我的额头,又用被子将我裹紧。
“娘……”
我迷糊中呢喃了一声,拉紧了那只手凑近脸颊。
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就像夏天三姐给我们做的冰沙,我甚至还张嘴咬了一口……咦,怎么梦里的感觉有些不对?
7
再次醒来时我是躺在自己屋里的,全身衣服都被打湿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臭味。
同屋的小桂子嫌弃地端药给我,捏着鼻子尖声尖气道:“昨晚你侍候娘娘时发了高烧,娘娘命人将你给抬回来的,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动你……神神秘秘的。”
原来如此,我这才一觉睡到了天亮。
身上是有些酸软,但精气神却是好的,额头也不烫了,感觉自己又生龙活虎。
我收拾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跑到郁贵妃跟前谢恩,“多谢娘娘救奴才一命。”
“是你命大。”
郁贵妃淡淡扫了我一眼,伸手接过一盏玫瑰冰露,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掌上竟然缠着一圈纱布,不由关切地问道:“娘娘受伤了?”
郁贵妃的手微微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点头,“无碍。”
柳碧看向我的目光却像是在喷火,但在郁贵妃的视线扫过时,她又像只锯嘴的葫芦般,闷声不说话了。
我觉得莫名其妙,等着殿内无人之时,又问郁贵妃,“娘娘,查出害您之人是谁了吗?”
“不过是个小喽啰,受不住慎刑司的刑法,咬舌自尽了。”
郁贵妃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已经习以为常,她递过冰盏,我捧在手心里,那沁凉的触感虽然让人心中稍定,但这样的东西……我微微蹙眉,“娘娘也要少饮。”
郁贵妃轻哼一声,唇角却泛起一抹笑意,浅淡的琉璃色眸子瞥了我一眼,“知道了。”
日子似乎就这样平淡不惊地过着。
狗皇帝为了安抚郁贵妃,还命人送了好些礼物过来,郁贵妃挑了其中最不显眼的一对同心碧玉环给我。
我把它系在腰间,经常在宫中招摇过市,引来好些宫女太监的侧目。
连皇后都知道,郁贵妃极为宠爱我这个小太监,一场针对我和郁贵妃的阴谋便无声地展开了。
那一夜,我仍然睡在郁贵妃的床下。
当狗皇帝闯进来时,我还惊地坐了起来,赶忙伏跪请安。
郁贵妃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衣衫,半露的肩膀在夜色下莹莹如玉,我抬头瞄了一眼,果然狗皇帝的眼睛都瞪直了,不过却全是愤怒的火光。
狗皇帝怒吼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陛下以为呢?”
郁贵妃姿态慵懒,还不怕死将一只手搭在了我肩头,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头伏得更低了。
狗皇帝怒急攻心,挥手就要去打郁贵妃。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护犊子似地挡在了郁贵妃跟前。
墨发在我身后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苍白如玉,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了一截缠胸的白布。
8
狗皇帝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郁贵妃,“阿环是女儿身?”
“臣妾有罪。”
郁贵妃这才不慌不忙地滑落在地,就跪在我身旁,她裹身的衣纱垂落在我手指间,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以及那一抹淡淡的幽香。
狗皇帝负手在后,板着脸听着郁贵妃的解释,“阿环是臣妾在娘家时收下的义妹,她也只是体恤臣妾思家之情,这才入宫陪伴左右,却没想到这也成为旁人攻讦的理由……臣妾是有不对,但陛下可曾信过臣妾一分?”
郁贵妃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冷淡淡,但此刻却是双眼泛红,眸中隐有泪花,那委屈中又带着倔强的眼神,连我看着都心生不忍,恨不得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捧到她面前,只为搏她一笑。
狗皇帝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又亲手扶起郁贵妃,俩人携手坐在床榻边上。
郁贵妃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忐忑地退了下去。
在转出内殿时,还能听到狗皇帝在劝慰郁贵妃,最后尽皆都变成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我心里暗自呸了一声,紧紧握住了拳头。
狗皇帝直到第二日上朝前才离开,那一脸餍足的模样让人看了作呕。
我默默地跪在了郁贵妃身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却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本宫都没哭,你哭什么?”
郁贵妃纤纤玉指抬起了我的下颌,用帕子一点点抹掉我的泪珠。
我哭得更大声,“娘娘,是奴才对不起您……”
“好了,说了你是本宫的义妹,今后换作女子妆扮吧,陛下已经允了你常伴本宫身旁。”
郁贵妃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哽咽难言。
是不是早在郁贵妃知道我是女儿身后,她便已经安排了后手,昨晚在狗皇帝跟前那一说,明显就是不怕他去查证,要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身份。
就算是嫡亲的姐妹,对我也不过如此了。
9
自从恢复女儿身后,我与郁贵妃自然更加亲近。
关雎宫里没人敢质疑我的身份,虽然郁贵妃平日里不爱处罚宫人,但若谁犯到她的手里,那也绝对不会轻饶。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炙夏,最近京里流行花钿,眉间一缕朱红或是翠华,刹是好看。
我执笔在郁贵妃额间点翠,描摩着她喜欢的花形,片刻后又突发其想道:“娘娘这般美,若是这花枝有所伸展,在肩上或是在背上,一定更好看。”
“那……就试试。”
郁贵妃斜倚在榻上,她双手撑在颌下,姿态慵懒而妩媚,浅淡的琉璃色眸子像盛着一抹清泉,荡漾的波光几乎能够将人溺毙。
我暗叹她天生尤物,手下动作却未停,伸手褪下了她的外袍,露出莹润的肩头,又用笔沾了颜料,细细描摩。
我画的是一株桃花溪,这是一种花瓣细长的菊花,纤细的花瓣缓慢而优雅地舒展,从中心的淡黄绵延成尾端的淡粉,像是雨中的桃花仙子,轻摇裙摆,曼舞蹁跹,柔软而美丽。
花蕊开在肩头,花瓣却细细长长,往她肩背下绵延起伏,那尾端微微的卷翘像是能勾到人心里去。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好个桃花溪!”
狗皇帝的拍掌声惊动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屏退了左右,走到了我身后。
“陛下。”
我惊得站了起来,手中的笔掉落,直接在他的鞋子上沾开一抹红点,“陛下恕罪。”
“些许小事,无妨。”
我想要跪地请罪,却被狗皇帝给一把扶住,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还在我的手臂上捏了一把,让我汗毛直竖。
我赶忙退到了郁贵妃身后。
狗皇帝看向我的目光却有些晦暗难明,那是一种让我十分不舒服的眼神,像是粘腻湿滑的蛇,没来由地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陛下来了。”
郁贵妃淡淡地坐了起来,双臂轻笼便将外袍披上,起身行礼时便被狗皇帝一把握住了手,他的目光转向了我,笑道:“阿环虚岁也十四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强笑道:“回陛下,是。”
“到时候让贵妃好好给你相看,可别委屈了阿环。”
皇帝拍了拍郁贵妃的手,但那话里话外却意有所指,连我都听得出来,郁贵妃如何会不懂?
我抬头悄悄地瞄了一眼郁贵妃,见她虽面色平静,但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却更浅淡了些,便知她隐有怒火在胸。
我没再说什么,低垂着目光,恭身行礼退下。
10
“手都要伸到关雎宫来了,是打量本宫好欺负呢?!”
那是我第一次瞧见郁贵妃动怒,但她因何动怒,我不敢问,那似乎是我们俩都知道,却难以启齿的答案。
“娘娘息怒。”
我站在郁贵妃身后,给她按着肩膀,那一下下或轻或重的力道,终是缓解了她心中的郁结。
郁贵妃看我一眼,脸色有所缓和,“吓到你了?”
“我又不怕,娘娘即使发火,那也是美若天仙。”
我向来嘴甜,郁贵妃唇角便带了一丝笑意,自从我来到关雎宫后,连棉花都要靠后站。
“阿环,在宫里生存不易……不管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切记不可冲动。”
郁贵妃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若是你想出宫,本宫就送你出去,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娘娘要赶阿环走了吗?”
我一听泪水就盈在了眼眶中,跪坐在郁贵妃跟前,仰头看她,“阿环不走,阿环要一直陪着娘娘。”
更何况,我还没对狗皇帝下手呢。
其实我是有机会的,只是我怕连累了郁贵妃,一直没有狠下心来。
但显然狗皇帝贼心不死,趁我清晨去盛取露水之际,将我拦在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中。
“阿环,你与贵妃都是朕的解雨花,朕是越看越欢喜。”
狗皇帝握着我的手就不肯放开,我焦急地四处张望,太监宫女们很有眼色地背过身去,还迅速地立起一道人墙,将我与狗皇帝挡在了凉亭之内。
“陛下,您放开我。”
我伸手推拒着,若是可能真想给这家伙狠狠来上一巴掌。
“阿环,朕知道的,贵妃将你带进宫里,就是想等你长大献给朕,不然怎么会挑个如此貌美的……”
狗皇帝说着便凑过那张狗嘴想要亲我,我忍着恶心推开他的脸,狠狠在他脚背上用力一踩。
“啊!”
狗皇帝痛呼一声,我趁机越过他往前逃,却没想到头皮一痛,是他揪住了我的头发。
我回头望去,这个时候的狗皇帝,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斯文俊朗,那一副狰狞扭曲的脸庞,就像一个急吼吼的老色胚。
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一声唱喝,“贵妃娘娘到。”
拦路的太监宫女没敢让开,被郁贵妃狠狠地扇了巴掌,人群终于散开,狗皇帝脸色铁青地负手在后,我哭着扑进了郁贵妃的怀里。
胸前的衣衫早就被狗皇帝给扯开,露出我月白色的小衣,我哭得好不伤心,一半是被他给欺负了,一半是真的委屈。
郁贵妃将我拢在怀里,眼神冷幽幽地看向狗皇帝。
许是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由轻咳一声给自己找台阶下,“朕就是和阿环开个玩笑,贵妃莫恼。”
“若是无事,臣妾就带阿环回去了。”
郁贵妃的嗓音比平日里都冷,就像淬了层冰渣似的。
说完这话,也不待狗皇帝再说些什么,她拥着我就走。
转身的时候,我瞧见了狗皇帝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笼罩的阴霾。
11
我似乎不知不觉间成了郁贵妃和狗皇帝之间争吵的祸端。
柳碧对我多有埋怨,反正看我的眼神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都视而不见,尽量避开她。
郁贵妃这些时日都专心在内殿抄写佛经,关雎宫也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我知郁贵妃素来淡漠,却是极为隐忍的性子,人不犯她,她自然不会犯人。
但这些日子的不动声色,怕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但我不敢问啊。
等着郁贵妃抄完最后一卷心经落笔,抬眼便瞧见了我。
“娘娘。”
我递上一方帕子给她擦手,郁贵妃淡淡瞥我一眼,“这就沉不住气了,你还想杀皇帝?”
“啪!”
我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满目震惊地看向郁贵妃。
她……她连我进宫的目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不是也知道我就是裴家玉环?
“我……准备了毒药,只要……只要下到他的吃食里……我……”
我颤声说道,双手紧紧揪着裙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不知道为何,在郁贵妃跟前,我就是不想被她看轻了去,或许她也从来没有看轻过我,但我不想再隐瞒下去。
“这般胆小,如何成事?”
郁贵妃伸手挑起我的下颌,因为紧张,我的睫毛不停颤动着。
她琉璃色的眸中泛起一层柔光,与她对视着,我的心竟然缓缓镇定下来。
“阿环,杀一个人,不如从精神上摧毁他,让他曾经拥有的一切,甚至最渴望得到的一切,都化为泡影……那样,才能生不如死!”
郁贵妃话语轻柔,像羽毛似地拂过我的心房,我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因为兴奋而颤栗。
郁贵妃的手又轻又软,缓缓抚过我的脸颊,旋即,她唇角一扬,对我绽开一抹笑意,“好了,现在咱们看戏去吧!”
我跟着郁贵妃出了关雎宫,往杜昭仪的揽月宫而去,这一路上我看到许多太监宫女捧着礼盒,还有些莫名其妙。
柳碧在一旁不无羡慕地说道:“是杜昭仪刚查出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陛下龙颜大悦,才赏赐了好些东西。”
我转头去看郁贵妃,她仍然神情淡漠,唇角轻扯,“咱们也去道声喜。”
我总觉得那个笑别有深意。
12
揽月宫里高朋满座,道喜声不绝于耳,我看着那些妃嫔虽然笑着,却难掩嫉妒与酸涩的眼神,心里暗自好笑。
郁贵妃坐定后,也没有几个人和我们打招呼,甚至还故意离得远了些,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
我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杜昭仪是东道主,还能强撑着几分笑意与郁贵妃见礼,“嫔妾好些日子没见着贵妃娘娘了,娘娘风采依旧。”
“比不上你。”
郁贵妃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
正在这时,狗皇帝踩着快意的脚步来了,当先便瞧见坐在一旁的郁贵妃,他脸色还僵了一下,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扶起了杜昭仪,“爱妃身子贵重,快些起来。”
这可是狗皇帝的第一胎,他辛勤耕耘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怎的后宫嫔妃就无一有孕。
杜昭仪这胎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狗皇帝此刻的心情也毫不为过。
只是在这阵阵欢喜声中,皇后却姗姗来迟,更不合时宜的是,她身后还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巾的男人。
杜昭仪瞧见那男人时,一张俏丽煞时血色褪尽,苍白得像是冬日里的雪。
“皇后这是何意?”
狗皇帝眉头微蹙,显然觉得这大喜之日皇后来触霉头,着实有些不好。
皇后却是微扯唇角,连眼神都透着几分诡异的兴奋,“陛下,杜昭仪与宫中侍卫苟合,意欲混淆龙嗣!”
话音一落,满场皆静,那些嫔妃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落。
我转头看郁贵妃,她依然神情淡淡,浅淡的琉璃色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
汰,我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来看狗皇帝头上长满青青草原啊!
狗皇帝僵在了当场,然后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杜昭仪。
杜昭仪柔弱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在狗皇帝目光向她看来时,泪水滴落慌乱摇头,“陛下,臣妾没有,没有……”
只是她这回答未免有些有气无力,让人感觉到心虚。
“还不说真话,不然本宫就杀了你这奸夫!”
皇后怎么可能放过杜昭仪,身后侍卫已经拔刀架在了男人的脖颈上,剑锋澄亮,已经显出点点血痕。
“不……别杀他!”
杜昭仪显然心乱如麻,一双眼睛泫然欲泣,一会儿又深情地凝望那个男人,一会儿又祈求地看向狗皇帝。
我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头皮发麻,直觉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13
原本众人是来道喜的,却没想到生生看了一场闹剧。
狗皇帝的脸都气青了,劈手夺过侍卫的刀就要砍下去,杜昭仪虽然没有承认,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算这个孩子不是这个男人的,她也必定和他有染。
“陛下,刀下留人!”
杜昭仪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挡在了男人跟前。
狗皇帝举着的刀顿时有些劈不下去,因为连他也不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但万一是呢,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他不想就这样没了。
“你滚开,朕先料理了这个奸夫,再来处置你!”
狗皇帝狠狠地瞥了一眼杜昭仪,攥起她就往身旁一推,随即劈手一刀就砍在了男人的肩头。
皇后趁机一伸脚,杜昭仪踉跄了一下,肚子正好磕在一旁的石几上,痛得一声惊呼。
“不好了,杜昭仪小产了!”
我瞧见了一片嫣红在杜昭仪裙角绽放,忍不住惊呼一声。
众人的目光也转了过去,这才瞧见杜昭仪的裙摆已经湿红一片,她正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冲哥……”
杜昭仪紧紧捂着肚子,目光凄苦地看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即使他已经动弹不得,可一双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她,双眼泛着赤红,像野兽一般在无声地嘶吼着。
“娘娘。”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郁贵妃,她只是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眼前事情发展成这样,远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突然,杜昭仪抬头看向狗皇帝,那向来柔顺的双眸中骤然迸发出一抹狠厉,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到后来这笑声越来越猖狂,她竟然不顾自己身上染血,慢慢站了起来。
“陛下,臣妾自知今日是活不了了……”
杜昭仪的目光看向皇后,又缓缓扫过在场的女人,最后在郁贵妃身上停留了稍久了些,我有些心惊胆战,赶忙挡在郁贵妃身前,生怕杜昭仪最终的报复会落在她身上。
却见杜昭仪唇角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双眼死寂如灰,“你们这些女人,争来争去,却不知道陛下他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你们能争得上什么?哈哈哈……”
此话一落,众人脸色巨变。
连狗皇帝提着刀的手都在哆嗦,他怒瞪向杜昭仪,“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说什么鬼话?!”
“陛下不记得曾经的杜院判了吗?他是我的族叔,你九岁时曾经堕马伤了根本……他唯恐你母妃会迁怒降罪,所以改了你的医案,将不育之罪隐瞒了下来……”
“后来,没想到五王之乱后,竟然是陛下你得了皇位,我族叔唯恐事情败露,便告老归田,却没想到我兜兜转转入了宫,还找到了他曾经藏在太医院的医案。”
“陛下,你说这讽刺不讽刺,高高在上的你,生杀予夺的你,竟然会后继无人……哈哈哈!”
“更可笑的是,你因为忌惮郁将军的兵权,竟然早早地给郁贵妃下了绝子药,岂知那不能生的竟是你自己!”
杜昭仪前面的话我还能听得进去,可说到郁贵妃我却听不下去了,什么下了绝子药,怎么可能?
“娘娘?”
我紧紧攥住郁贵妃的衣袖,双眼隐隐泛红,既愤怒,又心疼。
身后的喧嚣我不想去管,甚至狗皇帝因为极怒上前,一刀捅死了杜昭仪和那男人我也不想去看,我只关心郁贵妃。
没想到狗皇帝的心真是黑到了底,连枕边人也能毫不留情地下手。
“早就过去了,本宫现在无碍。”
郁贵妃轻理袖摆,掸了掸并不可见的灰尘,那一片雍容华贵的气度,倒是与那些花容失色,惊慌错乱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狗皇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那一片血泊之中,双眼无神如死尸,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诛心,不过他活该!
14
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丑闻,又是在宫妃们的见证之下。
狗皇帝还没回过神来,这朝堂内外便已流言满天飞,他想压制也晚了。
再说后宫嫔妃可是代表一方的家族势力,这些士家大族联手施压,狗皇帝怎么抗衡得了?
大意就是让狗皇帝主动禅位,甚至朝臣们还像模像样地开始挑选宗室中得才兼备的继承人。
这些天皇宫里鸡飞狗跳,皇后是跑得最快的,早早就躲回娘家去了,他们崔氏女历来清贵,就算再嫁也不愁,只是不能再耗在这没有前途的狗皇帝身上。
郁贵妃也命人收拾行装,我还将棉花给装进了猫笼里准备一起带走。
可还没等到我们离去,关雎宫的殿门便被人给一脚踹开。
冷风灌了进来,我一转头便瞧见狗皇帝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殿前,他一双眼睛状似疯魔,只狠狠地盯向郁贵妃,“是你对不对,都是你做的?!”
郁贵妃嘲讽地勾起唇角,气定神闲地笼袖在前,“是臣妾做的,陛下又待如何?”
“你该死,朕要杀了你!”
狗皇帝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我扬手就打开了猫笼,棉花张牙舞爪地扑了出来,两只爪子左右开弓,瞬间给他脸上挠出道道血痕。
“啊!”
狗皇帝痛呼一声掩面跌倒,我趁机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自己有病害了娘娘,如今还有脸来兴师问罪?我若是陛下,早早便找颗歪脖子树吊死得了,省得丢人显眼!”
“你……你……”
狗皇帝颤抖着伸手指向我,因为怒极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双眼一番就晕死过去。
虽然众人都逼着他下位,但到底他还是皇亲国戚,我也不能真将他给杀了。
毕竟他现在不生不死的模样,看着才让人痛快极了。
我跟着郁贵妃离开了皇宫,在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
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的倒不是留念,而是天高任鸟飞的快意,我知道,我们终于要逃脱这个囚笼了!
“娘娘,他还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我们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我忍不住担忧地问了声。
郁贵妃眉眼浅淡,婉转如波,“放心,他已经无暇他顾……新皇若是不出意外,该是旭王,这位表面谦和,实则心狠手辣,应该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京城的。”
“这下我就放心了。”
我拍了拍胸口,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惊觉方向不对,“娘娘,咱们这是去哪?”
“岭南,去接你的家人。”
郁贵妃话音一落,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她这才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筒明黄色纸卷,“这是我向新皇求来的特赦,了你的心愿。”
“娘娘,您太好了。”
我忍不住扑在了郁贵妃的怀里,那香香软软的怀抱,我来回蹭了蹭,恁是舍不得离开。
我爹对狗皇帝看走了眼,但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将我送入皇宫,不然怎么会有如今的历尽磨难,否极泰来。
握着郁贵妃的手,我只觉心情舒畅,未来可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