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权谋染指江湖情怨纷争《金沙烟云谣》作者:汪雪崖

芳芳看小说 2025-01-19 11:14:41

简介:

安烟云:“天下乱则义士起,朝局一统则江湖式微。君臣之间亦是如此,天子弱则朝臣强,皇权重则臣权削,这是轮回。”

霍绎:“烟云,你知道那天雪夜,你来寻我,说愿意嫁给我,我有多开心?我开心到,不管你附带了多少条件,我都会没有分毫犹豫地答应你。”

东方欲晓:“青儿,我宁愿你当初没有救过我。”

昭曦公主:“我很庆幸,我的一生中能够遇见霍绎。在我落魄、我的痛苦无人问津时,他那样巧的成为我黑暗末路中的救命星火。在我盛势、我的风头一时无两时,他又不似那些小人趋炎附势,而是依旧愿意与我以真心相交。无论在何时,他总是会将我从孤独的边缘拉回。”

宋妙蘅:“东方欲晓,难道你还要像当年把我抛在成亲拜堂之礼上一样,再一次弃我而去么!”

金玉相逢,他是玄门正宗温良善淳的首座弟子

冤家交手,他是将相侯府飞扬凌厉的煊赫权臣

江湖正邪纷争,君臣权力倾轧

两份真心,劫波渡尽后,她将情归何处?

精选片段:

今日又个是晴空万里,清风爽面的好天气。我安坐于青庐窗前,望着窗外群山披翠,青溪横卧,耳中时时传来竹叶窸窣,飞鸟私语之声,自在清新,可比陶潜之东篱下,摩诘之黄花川①。

  这青庐外的风景,我足看了有十几年,却也不觉得腻,生灵万物,有枯有荣,好像每日皆是不同的景象。如此风轻景好,都快叫人忘了等人不到的焦虑。

  壶里的茶已烫了几遍,才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未见其人,先展笑颜,扬声道:“易叔叔若再不来,如此好的茶便要凉了!”

  来者闻言不禁笑道:“如你这般自夸,这茶易叔叔倒不舍得下嘴了。”

  易叔叔一身暗黄素袍,大步进屋,看得出是风尘仆仆,赶路而来。他方才坐定,不忘品茶。我坐在一旁问道:“这次怎么比信上的日子迟了两日,是出发的晚了,还是路上耽搁了?”

  自打我上次搬回到青庐,小半年易叔叔便会来此瞧我一次,从未迟至失约,我自然也会避开这些日子外出。

  易叔叔道:“过水路的时候,碰上飞舸帮与咱们教中的弟子动手,虽是掌籍使的弟子,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待查明来由,又摆平事端,便多花了两日。之后我便快马赶来,怕你忧心。”

  “飞舸帮?他们不是常年盘踞于江淮一带么?易叔叔从江南来?”我问道。易叔叔一笑点头,大有深意道:“江南绮丽。”

  我又笑问道:“后来那惹事生非之人可见识了金云剑法的厉害?”

  易叔叔嗤笑:“兹等小辈,安以金云剑法待之?不过是飞舸帮霸行河道,动了几艘金沙教早看中的大船,两方皆有五分错罢了。既是掌籍使门下的弟子,我也不想露面,只暗中给了对方一点教训。”

  易叔叔口中的金沙教,正是江湖中人鄙而远之的第一邪魔之教。金沙教成教数百载,本始创于金沙江上游之域,教中亦多夷人。教势渐盛后,便渐北上入蜀地,迁益州,造天涧宫于万涧峰,教众亦渐汉化,更有东进中原,称霸武林之心。只是金沙教本源于外域,在中原人看来,其修武行事常类阴诡毒辣,加之野心勃勃,是以为中原武林中正之士所憎厌。

  金沙教中,教主之下,设传令使、掌籍使、执规使与扬名使为四金沙使,四使之中,又以传令使为尊。而此时坐在我身侧的,正是金沙教传令使易之信。

  易叔叔续道:“那掌籍使不知从何时起,做起这般下九流的买卖,居然纵容弟子劫船掠货,当金沙教是匪盗流痞之教么!”易叔叔摇头长叹,颇为不齿,却也颇是无奈。

  江湖事端,我不愿插口,只叫易叔叔莫要生气。心中默叹,金沙教既在武林中落下如此的名号,想来也不是只做“下九流”的买卖这么简单。

  易叔叔茶已饮尽,不禁赞道:“此茶茶汤绿亮,香高醇厚,是上好的英山云雾。品上一口,羁旅劳累便消却七成了。”

  我听他称赞,心中自然欣喜,一边为他续上热茶,一边道:“这便知烟云不是自夸了。”易叔叔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知道易叔叔从来不敢拂你的意。”

  我望着易叔叔,依然如儿时瞧他那般亲切,岁月虽在他面目上留痕,却不掩那经时光历练而成的风流超群。想来十年二十年前,这张面孔,也定是让无数江湖女子芳心牵动。

  易叔叔大手在我眼前一挥,阻断了我不停打量他的目光。我只别过头去,抱着刚才自己心里的想法掩面偷笑。

  没过一阵,易叔叔便也为我没来由的傻笑逗乐。他环视一周青庐内的素简装饰,笑叹:“每到这青庐来,我都是不愿走的。那万涧峰上的茶再好,可于我来说,总是要想着一干恼人的事,对着一群不解风情的人来饮,多好的茶也不过白白废掉了,怎比得过以这青山绿水一佳人为伴?”说话间,又将杯中余下的一口茶饮尽。

  听易叔叔忽地提及故地,我不觉收了眉眼间的笑意。“易叔叔既然不喜欢那里,索性像烟云一样一走了之好了。”

  “一走了之?”易叔叔一笑,未置可否。

  我只是一副有何不可的神情,起身清了清嗓子,踱步道:“清溪深不测,隐处惟孤云。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茅亭宿花影,药院滋苔纹。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②。”

  我一面像模像样的“背诵”,易叔叔一面笑个不停,待我诵毕,他只不停道:“卖弄,卖弄!我说你成日懒惰不愿习武,原是附庸起风雅来了。”

  易叔叔才真正是风雅之人,他虽在说笑,却何尝听不懂我暗劝他早些脱离金沙教之意。

  我换作一副轻快样子:“烟云如今过的日子,实在是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常日无事,若一人在这青庐之中呆的闷了,除了翻过前面那座山去外面的村镇街市转转,便只能泡在在千诗万律当中了。”

  易叔叔摇了摇头,笑着看我,他眼里似乎盛了许多东西,又不忍心一下子全部倒出来讲给我听。

  方才打开的窗户还未阖上,易叔叔起身走到窗前,似自语般道:“青庐有如世外桃源一般,你娘的眼光独到,挑了这么一处风景秀丽,又近乎与世隔绝的别居之所。”

  窗外一阵风过,轻轻带起易叔叔暗黄色长衫的衣角,我瞧着他的背影,仿佛与窗外的静林空谷融成了一片。大约在我心中,金沙教从来就不应是他的归属,琼台画阁,或山高水远,才应是他心中向往之地。

  易叔叔仿佛才回过神,转身反问我道:“不过这逍遥无拘日子,你又如何能过得长久?”

  我大约知他言下之意,却仍执意道:“如何就过不长久?”

  易叔叔神色黯了下来,道:“罢了,你还是不愿意回万涧峰。”

  我淡淡道:“原本就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住惯了的,自然不愿意去到人多的地方。”

  易叔叔道:“你是不愿意见人多,还是不愿意见教主?”

  他顿了片刻,好像在掂量着措辞:“烟云,在这青庐之中呆的再久,你也还是金沙教教主安天声的女儿,终有一天你要回到万涧峰去,入主天涧宫。”他定了定目光,只是望着我,似在等我的答复。

  易叔叔所言之事,尽皆是我最不愿想起的事,我不想回答,只是低下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鞋面。

  易叔叔见我半响不语,却还是想竭力劝上一劝:“你能在这青庐中一时,又能在这里呆上一世么?烟云你可知,此时你能安居在此中,无人打扰,那是因为有教主和我护着你,无人敢扰。”

  “烟云知道。”我接过易叔叔的话:“金沙教纵横江湖百载,立了多少威名,就树下多少敌人。易叔叔想说,如果有一日,没了金沙教这个好生响亮的名头,那便不是我想要隐居,就无人干扰的时候了。且不说那些个名门正派,就说是教中的执规使成叔父、掌籍使唐叔父,便先要与我为难。可是我从小到大,只消是与金沙教有关的事,我明明一样都没有做过,难道他们真的能对一个无能又无为的小女子赶尽杀绝?”

  易叔叔见我如此,只是慨叹。他走到我身前,轻拍我的肩膀道:“算了,易叔叔这次来看你,也不是真想逼你决定出什么。只是打从上次你离开万涧峰,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去看过教主了。过两个月,会有贵客来访我教,教主想你回万涧峰,易叔叔也希望你能回去。”

  心中往事牵动,我不愿与易叔叔之间有不快,便换了个法子开口:“江湖人皆道金沙教传令使为人最是桀骜无拘,天生一股狂气,没料到今日竟巴巴地登门给人当说客。”

  我见易叔叔听得笑了,不再如刚才那般肃着脸,我才正了正脸色道:“易叔叔方才说教主护着我,他何时护过我?又何时护过我娘?”

  我自打出生便是在这青庐之中,与娘亲生活的十几年里,却从未见过我的生身父亲一面。反而是与娘亲交情极好的易叔叔,闲暇时便会来与我们说说话,或指点我几招武艺。

  幼时我也常闹着娘亲要去寻父亲,不过娘亲无数次温柔的置若罔闻也就渐渐平息了我一个小孩子不甘心的缠闹。在我的心里,在我的人生中,父亲慢慢便成了一个可以有,也可以无的角色。

  他不来,我本不怨。

  可原本平静安乐的日子,却在六年前的一晚被彻底打破。我娘突然一个人去了万涧峰,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我没想到,她竟再也不能回来。

  在那之后,我被易叔叔接到了天涧宫。青庐到万涧峰不近不远,大约是两日的马程。可那样的两日,是我有记忆以来,易叔叔面色最差、最不开心、与我讲话最少的日子。

  那时我还是个孩童,万涧峰那么高,那么险,易叔叔拉着我的手,一级一级地往上走着。沿山路上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人,他们见到易叔叔便行礼,见到我也行礼。我不明所以,心里莫名的慌怕,只得把易叔叔的手攥得更尽紧,却发现易叔叔的手也在发抖。

  直到我走进了天涧宫正殿,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也见到了一席薄薄覆盖的白绢下我娘的冰冷的身体。我看不清遥遥铁座上那个人的神情,也感觉不到他的悲伤。他没有抱我,没有安慰我,只是大袖一甩,让易叔叔带我给我娘磕头。等我生疏笨拙地行过礼,抬起头,大殿中却只剩那冰冷的铁座,四下已再无他的身影。

  我已经记不清那天流了多少泪,摔碎了多少东西,又哭求着问了所少人,只记着最后,我也没能得到任何有关于我娘亲的答案。

  心绪悠悠转回,只听易叔叔在旁道:“教主与你都是执拗之人,天涧宫是伤心之地,你不愿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我没有被安抚,反而振振道:“六年前天涧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包括易叔叔你在内,教中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既然你们受命于安教主如此,我也不会再问,让你们为难。安教主不当我是金沙教中人,我自然不会理金沙教中一事,更不会学金沙教的功夫,做金沙教的教主!至于执规使和掌藉使,易叔叔你既然不愿意,以后便让他们二位叔父去坐教主之位好了,也不枉他们为此惦记了半辈子。”

  这一席长话毕,我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倒不是非想借易叔叔之口,让那天涧宫主人知晓这番话,想必这话是在我心里憋得久了,不吐不快。当然,我也总是盼着言语相激之下,有人能将当年之事的真相告知于我。

  好长的时间过去,易叔叔都没有回话。我转头,却发觉身旁之人,忽然没了平日叱咤江湖的豪情意气,眉眼之间却隐有渗入心底的失神落寞。

  易叔叔这样的神情,在我娘去世那天,我也见过一次。我娘生前与他乃是知交好友,我此番言谈,不仅是自伤,何尝不是无意间揭了易叔叔心里的一道伤疤。我当即心生悔意,觉着自己太过任性。

  我正想转了话头,易叔叔却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道:“罢了,罢了。你总是不喜欢提这些事,往后日子还长,我便不提了,免得徒做讨嫌的说客。”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总算轻松了些许。易叔叔又道:“不过我倒想起另一事,自打上次我指点你那套‘飞燕动’的轻身功夫,已有一年有余,却不知小丫头领悟了多少,且让我做做该做的事,先考校你一番。”

易叔叔几句话说完,已是给了我应对的时间,我道了一声好,足下一点,已从窗口一跃而出。

  青庐外是大片的空地,青溪横亘于前,向西流向竹林。我心知若进入竹林,我熟悉地势,便有如进了天然屏障一般,可让易叔叔更难追上我。但心里总是对自己的这套功夫存了自信,倒要在这旷野之上与他一较高下。

  易叔叔见我并不入林子,便多使出了三分劲力,我脚下发力,身形百变,一路溯溪而上,却总是难快出他半步。一套飞燕动快要使完,我终于逮到机会,左足一点,已偏身跃至青溪另一畔。我回身道:“易叔叔这般让着我,我便是赢了也不尽兴!”

  易叔叔也不再追来,隔着窄窄一条青溪道:“你这鬼丫头,明知我并未相让与你,还要这样说,是想取笑叔叔了!”

  我见自己这套飞燕动竟能快过易叔叔,心中大是欣喜,一壁暗自高兴,一壁装假道:“烟云哪敢。”

  易叔叔不理我嬉皮笑脸,又道:“这功夫倒真是让你练到了家,俊的很,以我这半生所遇之人来看,实能快过其十之八九了!不过你我方才只是比试轻功,比快则矣,若再过上一招半式外家功夫,你这从小只习轻功的人,怕要漏出破绽了。”

  我足下发力,使出了飞燕动里最后一招功夫“春燕回巢”,越过青溪又落到易叔叔身边,笑嘻嘻道:“烟云不学刀剑、拳脚上的功夫,是因为这些学会了终会用来伤人。而自小修习轻功,则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不会拖累别人。”

  “又是这番奇怪道理!明明是自己躲懒。也不知这样纵着你,对还是不对。”易叔叔道。

  他话虽然这样说,可我自小不想学的功夫,他也从来不让我碰。我心里知道,现在或是以后,易叔叔都会一如从前一样宠着我,不会勉强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可这飞燕动当真像是女子习的功夫,难道是易叔叔特意学来教我的?”我问道。易叔叔闻言一怔,旋即道:“算是罢。别的功夫你不想学可以不学,这个却不行。”

  与易叔叔聊着聊着时候便晚了,可能人若是开心,时间也会过得更加不知不觉一些。待我年纪渐长以后,易叔叔每次来看我,便不会在青庐过夜。才与他吃了一顿简单餐饭,他便起身要走。

  “易叔叔大老远赶来,却只呆这么一小会儿就走,也不多陪陪烟云。”我赖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瞧着他,就是不愿起身送他走。

  易叔叔见惯了我这无赖样子,只道:“有的人呢,是整日挂在嘴上说舍不得我,却从来不见她上万涧峰来看我,也不知这话说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赔笑道:“当然是真,十足的真!”易叔叔不再开玩笑:“烟云,过两个月,回一趟天涧宫吧。解铃还许系铃人,有些事若真想弄个明白透彻,还要去问对的人。”

  我没有说话,只作没有听到。易叔叔又道:“教主修练金沙神功中那些高深功夫以后,不知怎的,性情确是变了许多,与我说的话也不似从前那般多。倒是那掌籍使,日日与教主说什么一统江湖,称霸武林的话,教主听了倒是受用。”

  我见易叔叔眉头深锁,实不忍他再添愁意,便道:“且容我想想,左右无事,我回一趟金沙教便是。”他闻言自是欣慰,又嘱咐了我几句便走了。

  我送他到青庐门口,看着月明星稀下,他的身影渐渐与夜幕融在一起,一去无踪。

  一日得闲,我便把玩一支新制的竹箫解闷儿。这箫技还是许久前易叔叔教与我的。他极擅吹箫,尤擅一曲《泛沧浪》③,一人一箫,更显风流。竹箫飘逸泛音起,仿佛引人入碧水荡漾、烟波缭绕之意境。

  我正临溪吹曲,却隐约听到极远处有异样响动,不由得箫声一滞。听声辨向,这声音似是从溪前树林传来。这青庐所在本是十分隐秘难寻,与外界相通之路正是山中这片树林。我心中讶异,便越过青溪,向树林走去。

  一进林子便已分辨出是兵器相交的声音,我不想脚步声被来人听到,便施展轻功向声音来源之地靠近,果然树林深处是两伙人在打斗。我伏在不远的一处小丘之上,定睛一看,好不熟悉,其中一伙人领头的竟是金沙教掌藉使唐慈。

  娘亲过世后,我曾在金沙教万涧峰上住过一段日子,那时我便不喜唐慈嚣张跋扈之气。人不如其名,哪里有半分慈祥,分明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亦从来未把我放在眼里,只当我是黄口小儿,鸠占鹊巢。后来听易叔叔说起才知,最近这些年唐慈多番活动,加之易叔叔在教中已不似从前一般得志,他掌藉使一派便炙手可热,大有成为教中第一大派系的威势。加上他为人骄躁霸道,行事不知收敛,近年与那些名门正派的人亦结下许多仇怨。

  唐慈武功不弱,走的是刚猛路子,最擅一套金石掌法。他今日所带十几人,好像大多是他的亲随直系。我细去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男子,着一袭白衫,孤身一人,以一柄剑为兵刃,从招式步伐上看,显然是历经鏖战,气力已显不足。他时刻警惕四周,但出剑却有失章法,仿佛辨别不清周遭方位。

  我对武林中别派武功招式并未花过心思研究,也看不出他属何门何派,心下正在犹豫,却见唐慈已迫向了那男子近身,每步每式尽下杀招。我虽不知这两伙人争斗缘何而起,但见唐慈以多欺少,又步步紧逼,欲除那白衫男子而后快,便心有不平,打定主意决不能让他伤了此人。

  心意已定,我当即取出白纱手绢,系于面上,一跃到那白衣男子身畔,搀住他左臂,用手中竹箫格开了劈向他左胸前的一刀。

  竹箫应声而断,那男子一怔,转头向我,我才看清他竟双目紧闭,想是中了唐慈一伙人的暗算,双眼已不能视。我心道这男子武艺本该不错,否则不会眼不能见,还能与唐慈那一伙人争斗上许久。

  一时身左两人忽至,我不会外家功夫,根本不欲恋战,又怕那男子不分敌我,便道:“路见不平,有人以十敌一!”说话间已运起内劲带他跳出众人围圈。唐慈最先一步追赶上来,他脚下步伐亦迅猛,转眼掌风已攻向我。我身上多带一人,自然不如平日使出飞燕动一般疾速。

  眼看情势危急,那男子使出全力,将他手中利刃掷向我左身侧来护我。剑锋所刺,唐慈只好变换招式来接剑,这才被逼退了几丈。我不敢懈怠,使出全力,一路带那男子穿过树林,直至身后无人方才敢停下。

  我心中庆幸,唐慈竟未领人追来。我回头正欲问那男子伤势,却发现他早已昏厥过去。他身材比我高大许多,我只好半背半扛,才将他带回青庐。许是我的动作太过笨拙,才把他安置到床上便将他弄醒了。

  不等他开口,我便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是遭了刚才那一伙人的暗算?还是中了毒?你可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种暗器?”我心知唐慈一辈绝非良善之人,是以愈发担心他的伤势,便忍不住一连串地发问。

  这时我才有功夫细细来瞧他,二十出头模样,一副白净面庞,挺鼻薄唇,双目虽阖,一双剑眉却颇显器宇轩昂。怪的是他虽面带倦容,身披风尘,又刚刚历经生死较量,眉眼间却仍是淡定安然,不见忐忑急乱。这样看下来,倒像是个俊逸之人。

  “姑娘都不问一句在下是谁。”他依旧闭着眼睛,微笑道。他虽气力不足,讲话语调却还是安稳。我心中奇怪,这人怎么如此不紧张自己的性命?

  我便道:“是谁都好,我救人救到底,得先医了你的眼睛,否则方才岂不是白白冒那么大的危险,救了你性命?”

  他微微点头,缓声道:“姑娘可知,方才与我打斗之人,是金沙教掌藉使唐慈。”我不晓得这其中有何恩怨,便先含糊作答,只当才知。

  他续道:“原本我与本门师弟同行,路上突遇金沙教中人拦阻。他们抓了师弟,要挟与我,我那师弟乃是师父独子,我虽知有诈,也得拼了命去救,是以被他们下毒暗算,不过总算助得师弟脱困。”

  他匀了匀内息,续道:“这金沙教是乃是邪魔之教,想来这毒也应是金沙教中人擅用之毒。听声音姑娘年纪轻轻,可知解毒之法?”

  我心道,他如此不紧不慢,原是以为我解不了这毒。可偏偏也是极大的巧合,易叔叔很久前,曾给我过记载金沙教暗器与用毒之法的书册。我虽从未上心研读过,好在保存得尚好。

  我自不必让他知道这些,只说了略通医术之类的话,他为人似淳诚得紧,倒也深信不疑。

  我翻阅记载掌藉使一系所用之毒的书册时,果然寻得那致人眼盲的暗器详细的解毒之法,起所用药草倒不算罕有,只是配法极为刁钻。我心道,大约是老天眷顾,叫我遇见了这事,那男子得以留下双目。

  待我寻得草药,用帕子浸好药汁,已入了深夜。我去瞧那男子,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便轻声走到他床前。

  “姑娘去了好久。”他声音微弱,气息不稳,想来内伤也是不轻。我拿着帕子,心里忽生了一丝忐忑,唯恐我医术实在不精,就算按照书册上所注,仍是医不好他的眼睛。

  他该是闻到了草药味,知道我要为他解毒,又见我犹疑,便开口道:“姑娘且放手试。倒不是在下信不过姑娘医术,只是不知金沙教用毒有多古怪,我如今重伤在身,也去不了别处。姑娘医得好、医不好,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他说话声音清澈通透,我闻言心中一暖。他虽不知我是谁,却愿意将自己的眼伤,全权交托于我,这份信任坦荡,便叫我心中敬佩几分。

  我将帕子敷在他的眼睛上,温言道:“解这毒是个慢功夫,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眼睛才能慢慢见到光亮。到后来,这配方也会有所变化,不过你且放宽心,我瞧是治得好的。这里人迹罕至,也无人打扰,你在这安心休养就好。”

  说罢,我调动体内真气,以手抵肩将真气传入他体内。我内力修为算不上深厚,也只盼能解他一时之痛楚。

  我能做的都已做完,想留他一人静养。他听出我要走,轻声道:“姑娘,在下东方欲晓,师承震阳门下。今日姑娘相救之义,东方心中谨记。”

  “东方?”我轻声重复了一句。

  这震阳派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修武修道,立派于中州震阳观,与昌华派、雁峰派、左淮派和独收女弟子的毓秀山庄齐名,成为主导武林的五大门派。其中又属震阳派在武林中最负盛名,其他四大门派皆以其马首是瞻。

  听闻震阳派掌门孟兴川性情刚直,一身正气,亦颇俱统领才能。但其派中武学造诣最高者,却是孟兴川的师兄净劫道长,不过净劫道长多年醉心钻研武学,已极少理江湖中事。不同于孟兴川桃李满门,净劫道人平生只收过一个弟子,而此人武功与声望,皆是震阳少辈之中的第一人,正是我今日恰巧搭救的东方欲晓。念及此,我倒庆幸今日当真是救对了人。

  心中掂量半晌,我回道:“我叫傅青,青色的青,无门无派,这里是青庐。”他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傅是我娘的姓氏,我倒不是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我素来与金沙教瓜葛甚少,也不曾把自己当成金沙教中人,自是不必告知于他了。

  月映瑶光,东方静静平卧于床上,胸膛呼吸起伏均匀,该是已经入睡。我又瞧了一眼窗前月下这青庐中来的第一个“外人”,便悄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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