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539:遇事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做什么

花言大帅 2023-12-06 22:13:01

学习内容:

拓跋焘灭北凉,统一北方

【原文】

十六年(己卯,公元439年)

春正月庚寅,司徒义康进位大将军、领司徒,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进位司空。

魏主如定州。

初,高祖遗诏,令诸子次第居荆州。临川王义庆在荆州八年,欲为之选代,其次应在南谯王义宣。帝以义宣人才凡鄙,置不用。二月己亥,以衡阳王义季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义季尝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盘于游畋,古人所戒。今阳和布气,一日不耕,民失其时,奈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

义季止马曰:“贤者也!”

命赐之食,辞曰:“大王不夺农时,则境内之民皆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独受大王之赐乎!”义季问其名,不告而退。

三月,魏雍州刺史葛那寇上洛,上洛太守镡长生弃郡走。

辛未,魏主还宫。

杨保宗与兄保显自童亭奔魏。庚寅,魏主以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上邽,妻以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

河西王牧犍通于其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李氏与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解毒医乘传救之,得愈。魏主征李氏,牧犍不遣,厚资给,使居酒泉。

魏每遣使者诣西域,常诏牧犍发导护送出流沙。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牧犍左右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擒其长弟乐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于国。又闻可汗遣使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供奉。’西域诸国颇有二心。”

使还,具以状闻。魏主遣尚书贺多罗使凉州观虚实。多罗还,亦言牧犍虽外修臣礼,内实乖悖。

魏主欲讨之,以问崔浩。

对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战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常岁羸死亦不减万匹。而远方乘虚,遽谓衰耗不能复振。今出其不意,大军猝至,彼必骇扰,不知所为,擒之必矣。”

魏主曰:“善!吾意亦以为然。”于是大集公卿议于西堂。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纯臣,然继父位以来,职贡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恶未彰,宜加恕宥。国家新征蠕蠕,士马疲弊,未可大举。且闻其土地卤瘠,难得水草,大军既至,彼必婴城固守。攻之不拔,野无所掠,此危道也。”

初,崔浩恶尚书李顺,顺使凉州凡十二返,魏主以为能。凉武宣王数与顺游宴,对其群下时为骄慢之语,恐顺泄之,随以金宝纳于顺怀,顺亦为之隐。

浩知之,密以白魏主,魏主未之信。及议伐凉州,顺与尚书古弼皆曰:“自温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绝无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至丈余,春夏消释,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必乏绝。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斤等之议是也。”

魏主乃命浩与斤等相诘难。众无复他言,但云“彼无水草”。

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又,汉人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建郡县也。且雪之消释,仅能敛尘,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为欺诬矣。”

李顺曰:“耳闻不如目见,吾尝目见,何可共辩?”

浩曰:“汝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谓我目不见便可欺邪!”

帝隐听,闻之,乃出见斤等,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唯唯而已。

群臣既出,振威将军代人伊馛言于帝曰:“凉州若果无水草,彼何以为国?众议皆不可用,宜从浩言。”帝善之。

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于西郊。

六月甲辰,发平城。使侍中宜都王穆寿辅太子晃监国,决留台事,内外听焉。又使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崇将二万人屯漠南以备柔然。

命公卿为书以让河西王牧犍,数其十二罪,且曰:“若亲帅群臣委贽远迎,谒拜马首,上策也。六军既临,面缚舆榇,其次也。若守迷穷城,不时悛悟,身死族灭,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己酉,改封陇西王吐谷浑慕利延为河南王。

魏主自云中济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属国城。壬午,留辎重,部分诸军,使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尚书令刘絜与常山王素为前锋,两道并进,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继,以平西将军源贺为向导。

魏主问贺以取凉州方略,对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鲜卑,皆臣祖父旧民,臣愿处军前,宣国威信,示以祸福,必相帅归命。外援既服,然后取其孤城,如反掌耳。”

魏主曰:“善!”

八月甲午,永昌王健获河西畜产二十余万。

河西王牧犍闻有魏师,惊曰:“何为乃尔!”

用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柔然。遣其弟征南大将军董来将兵万余人出战于城南,望风奔溃。刘絜用卜者言,以为日辰不利,敛兵不追,董来遂得入城。魏主由是怒之。

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谕牧犍令出降。牧犍闻柔然欲入魏边为寇,冀幸魏主东还,遂婴城固守。其兄子祖逾城出降,魏主具知其情,乃分军围之。源贺引兵招慰诸部下三万余落,故魏主得专攻姑臧,无复外虑。

魏主见姑臧城外水草丰饶,由是恨李顺,谓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验矣。”

对曰:“臣之言不敢不实,类皆如此。”

魏主之将伐凉州也,太子晃亦以为疑。至是,魏主赐太子诏曰:“姑臧城西门外,涌泉合于城北,其大如河。自余沟渠流入漠中,其间乃无燥地。故有此敕,以释汝疑。”

庚子,立皇子铄为南平王。

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万年帅所领降魏。姑臧城溃,牧犍帅其文武五千人面缚请降,魏主释其缚而礼之。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胜计。使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骑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徇诸郡,杂胡降者又数十万。

初,牧犍以其弟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领酒泉太守,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领张掖太守,安周为乐都太守,从弟唐兒为敦煌太守。及姑臧破,魏主遣镇南将军代人奚眷击张掖,镇北将军封沓击乐都。宜得烧仓库,西奔酒泉,安周南奔吐谷浑,封沓掠数千户而还。奚眷进攻酒泉,无讳、宜得收遗民奔晋昌,遂就唐兒于敦煌。魏主使弋阳公元絜守酒泉,及武威、张掖皆置将守之。

魏主置酒姑臧,谓群臣曰:“崔公智略有余,吾不复以为奇。伊馛弓马之士,而所见乃与崔公同,深可奇也!”馛善射,能曳牛却行,走及奔马,而性忠谨,故魏主特爱之。

魏主之西伐也,穆寿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吴提与牧犍相结素深,闻朕讨牧犍,吴提必犯塞,朕故留壮兵肥马,使卿辅佐太子。收田既毕,即发兵诣漠南,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使深入,然后击之,无不克矣。凉州路远,朕不得救,卿勿违朕言!”,寿顿首受命。

寿雅信中书博士公孙质,以为谋主。寿、质皆信卜筮,以为柔然必不来,不为之备。质,轨之弟也。

柔然敕连可汗闻魏主向姑臧,乘虚入寇,留其兄乞列归与嵇敬、建宁王崇相拒于北镇,自帅精骑深入,至善无七介山。平城大骇,民争走中城。穆寿不知所为,欲塞西郭门,请太子避保南山,窦太后不听而止。

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拒之于吐颓山。会嵇敬、建宁王崇击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擒之,并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敕连闻之,遁去。追至漠南而还。

冬十月辛酉,魏主东还,留乐平王丕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凉州,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万户于平城。

癸亥,秃发保周帅诸部鲜卑据张掖叛魏。

十二月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劭美须眉,好读书,便弓马,喜延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东宫置兵与羽林等。

壬午,魏主至平城,以柔然入寇无大失亡,故穆寿等得不诛。

魏主犹以妹婿待沮渠牧犍,征西大将军、河西王如故。牧犍母卒,葬以太妃礼。武宣王置守冢三十家。

凉州自张氏以来,号为多士。沮渠牧犍尤喜文学,以敦煌阚骃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昞、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广平程骏、骏从弟弘为世子侍讲。魏主克凉州,皆礼而用之,以阚骃、刘昞为乐平王丕从事中郎。

安定胡叟,少有俊才,往从牧犍,牧犍不甚重之。

叟谓程弘曰:“贵主居僻陋之国而淫名僭礼,以小事大而心不纯一,外慕仁义而实无道德,其亡可翘足待也。吾将择木,先集于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遂适魏。岁余而牧犍败。

魏主以叟为先识,拜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河内常爽,世寓凉州,不受礼命,魏主以为宣威将军。河西右相宋繇从魏主至平城而卒。

魏主以索敞为中书博士。时魏朝方尚武功,贵游子弟不以讲学为意。敞为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肃而有礼,贵游皆严惮之,多所成立,前后显达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常爽置馆于温水之右,教授七百余人。爽立赏罚之科,弟子事之如严君。由是魏之儒风始振。

高允每称爽训厉有方,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

陈留江彊,寓居凉州,献经、史、诸子千余卷及书法,亦拜中书博士。魏主命崔浩监秘书事,综理史职,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典著作。

浩启称:“阴仲逵、段承根,凉土美才,请同修国史。”皆除著作郎。仲逵,武威人。承根,晖之子也。

浩集诸历家,考校汉元以来日月薄食、五星行度,并讥前史之失,别为《魏历》,以示高允。

允曰:“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此乃历术之浅事。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之讥今犹今之讥古也。”

浩曰:“所谬云何?”

允曰:“按《星传》:‘太白、辰星常附日而行。’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得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也。”

浩曰:“天文欲为变者,何所不可邪?”

允曰:“此不可以空言争,宜更审之。”

坐者咸怪允之言,唯东宫少傅游雅曰:“高君精于历数,当不虚也。”

后岁余,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经心。乃更考究,果如君言。五星乃以前三月聚东井,非十月也。”众乃叹服。

允虽明历,初不推步及为人论说,唯游雅知之。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以问此!”雅乃止。

魏主问允:“为政何先?”

时魏多封禁良田,允曰:“臣少贱,唯知农事。若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忧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赋百姓。

吐谷浑王慕利延闻魏克凉州,大惧,帅众西遁,逾沙漠。魏主以其兄慕璝有擒赫连定之功,遣使抚谕之。慕利延乃还故地。

氐王杨难当将兵数万寇魏上邽,秦州人多应之。东平吕罗汉说镇将拓跋意头曰:“难当众盛,今不出战,示之以弱,众情离沮,不可守也。”

意头遣罗汉将精骑千余出冲难当陈,所向披靡,杀其左右骑八人,难当大惊。会魏主以玺书责让难当,难当引还仇池。

南丰太妃司马氏卒,故营阳王之后也。

赵广、张寻等复谋反,伏诛。

【原文华译】

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

1 春,正月二十五日,司徒刘义康进位为大将军、领司徒,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进位为司空。

2 北魏主拓跋焘进入定州。

3 当初,高祖刘裕遗诏,令诸子依长幼次序镇守荆州。临川王刘义庆在荆州八年,朝廷打算替换,按次序应该是南谯王刘义宣。皇帝认为刘义宣平庸粗鄙,不用他。二月五日,任命衡阳王刘义季为都督荆州、湘州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义季曾经在春月出去打猎,有一个老父穿着蓑衣耕田,不让道,左右呵斥他,老父说:“沉迷于游猎,是古人所戒忌的。如今阳和布气,正是春耕时节,一日不耕,就错过了农时,奈何为了打猎之乐,而驱斥老农呢!”

刘义季停马说:“贤者也!”

下令赐给他食物,老农推辞说:“大王不侵夺农时,则境内之民都能吃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单独受大王之赐!”刘义季问他的名字,不告而退。

4 三月,北魏雍州刺史葛那入寇上洛,刘宋上洛太守镡长生弃郡逃走。

5 三月七日,北魏主拓跋焘还宫。

6 杨保宗与哥哥杨保显从童亭逃奔北魏。三月二十六日,北魏主拓跋焘任命杨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邽,并把公主嫁给他为妻;任命杨保显为镇西将军、封晋寿公。

7 河西王沮渠牧犍与他的嫂子李氏通奸,兄弟三人轮流宠幸她。李氏与沮渠牧犍的姐姐一起毒害北魏公主,北魏主拓跋焘派解毒医生乘坐驿车前往救治,得以治愈。拓跋焘征召李氏,沮渠牧犍不交人,给李氏很多财产,让她居住在酒泉。

北魏每次派使者到西域,常下诏命沮渠牧犍派向导护送出流沙。使者从西域回来,到了武威,沮渠牧犍左右有人对北魏使者说:“我家大王听到蠕蠕(柔然)可汗妄言说:‘去年魏天子亲自来讨伐我,士兵和战马病疫而死,大败而还;我生擒了他的大弟弟、乐平王拓跋丕。’我家大王大喜,宣言于国。又听说,柔然可汗遣使告诉西域诸国,声称:‘魏国已经削弱,如今天下,唯我为强,如果再有魏使,不要再供奉他们。’西域诸国颇有二心。”

使者回来,将情况报告给拓跋焘。拓跋焘派尚书贺多罗出使凉州,观察虚实,贺多罗回来,也说沮渠牧犍虽然表面上仍执守臣礼,内心实际上已经叛离乖张。

拓跋焘想要讨伐沮渠牧健,问崔浩意见。崔浩回答说:“沮渠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然没有斩获,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损失。战马三十万匹,在道上死伤不满八千,常年老死的也不下一万匹。而远方的人对此不了解,以为我们衰弱损耗,不能复振。如今出其不意,大军猝至,他们必然惊骇慌乱,不知所为,必定可以把他擒获。”

拓跋焘说:“善!我也这么看。”于是大集公卿,议于西堂。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都说:“沮渠牧犍,只是西部边陲一个下等国家,虽然心不纯臣,但是继承他父亲的王位以来,从来没有断过进贡。朝廷待之以藩臣,妻之以公主;如今其罪恶未彰,应该加以宽恕。国家新征蠕蠕,士马疲敝,未可大举。况且,他们的土地都是盐碱地,贫瘠难得水草,大军既至,他必定婴城固守。攻城不能攻拔,野外又抢掠不到粮食,这是危险之道。”

当初,崔浩厌恶尚书李顺,李顺出使凉州,往返十二次,拓跋焘认为他很有才能。凉武宣王沮渠牧犍数次与李顺游宴,对其群臣下属说一些骄慢之语;担心李顺向拓跋焘打小报告,就以金银财宝塞到李顺怀里,李顺也为他隐瞒。

崔浩知道了这些事,秘密报告拓跋焘,拓跋焘不信。等到商议讨伐凉州,李顺与尚书古弼都说:“从温圉水以西,一直到姑臧,地面全是枯石,绝无水草。当地人说,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至丈余,春夏消释,下流成川,居民引以灌溉。他们如果听闻我大军抵达,决开水渠,水源就会断绝。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奚斤等人的意见是对的。”

拓跋焘于是命崔浩与奚斤等相互辩论。众人没有其他什么话,只说“那边没有水草”。

崔浩说:“《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如果没有水草,牲畜何以繁殖?又,汉朝不会在没有水草的地方修筑城郭,建立郡县。况且山上的雪融化,最多仅能收敛尘土,怎么能通渠灌溉呢!此言大为欺诬。”

李顺说:“耳闻不如目见,我曾经亲眼看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辩论呢?”

崔浩说:“你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认为我没有亲眼看见,便可以欺骗吗!”

拓跋焘在屏风后面,隐约听见,于是出来见奚斤等,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唯唯诺诺而已。

群臣既出,振威将军、代人伊馛对拓跋焘说:“凉州如果没有水草,他们何以立国?众议皆不可用,应该听崔浩的。”拓跋焘赞同。

夏,五月十四日,拓跋焘治兵于西郊;六月十一日,从平城出师。命侍中、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拓跋晃监国,裁决留守政府事务,内外都听他节制。又派大将军、长乐王稽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率二万人屯驻沙漠以南,防备柔然。

命公卿发布文告,指控河西王沮渠牧犍十二条罪状,并且说:“你如果能亲率群臣,带着贡物远迎,谒拜于我马首之前,这是上策。等我六军兵临城下之后,自己反绑双手,带着空棺材来投降,这是次策。如果执迷不悟,困守穷城,不能及时醒悟,将身死族灭,为世大戮。你自己考虑清楚,自求多福!”

8 六月十六日,刘宋朝廷改封陇西王吐谷浑慕利延为河南王。

9 拓跋焘从云中渡过黄河,秋,七月七日,抵达上郡属国城。

七月二十日,留下辎重,布置诸军战斗序列,命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尚书令刘絜与常山王拓跋素为前锋,两道并进;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继;以平西将军源贺(秃发辱檀的儿子,入北魏后改姓源)为向导。

拓跋焘问源贺以取凉州方略,源贺回答说:“姑臧城旁有四部鲜卑,都是臣祖父的旧民,臣愿处于军前,宣告国家威信,示之以祸福,他们必定相率而归命。外援既服,然后取其孤城,易如反掌。”

拓跋焘说:“善!”

八月二日,永昌王拓跋健缴获河西畜产二十余万头。

河西王沮渠牧犍听闻北魏大军杀到,大吃一惊,说:“怎么会这样!”

用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柔然。又派他的弟弟、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将兵一万余人出战于城南。沮渠董来军望风奔溃。刘絜听信巫师的话,认为日辰不吉利,收兵不追,董来于是得以逃回城中。拓跋焘由此对刘絜甚为愤怒。

八月四日,拓跋焘抵达姑臧城下,遣使晓谕沮渠牧犍,命他出降。沮渠牧犍听闻柔然欲入寇北魏边境,侥幸寄望于拓跋焘会东还救援,于是婴城固守;但是,他哥哥的儿子沮渠祖翻城墙出降,拓跋焘掌握了他的全部内情,于是分军包围。源贺引兵招降了凉州诸部三万余篷帐,所以拓跋焘得以专攻姑臧,没有后顾之忧。

拓跋焘见姑臧城外水草丰饶,由此痛恨李顺,对崔浩说:“你之前的话,如今果然应验。”

崔浩说:“臣之言不敢不实,一直如此。”

拓跋焘准备讨伐凉州时,太子拓跋晃也有犹疑。至此,拓跋焘赐给太子诏书说:“姑臧城东、西门外,涌出清泉,合于城北,水势大如江河。余水从沟渠流入沙漠,其间都是水草,没有干燥旱地。所以下这道诏书给你,打消你的疑虑。”

10 八月八日,刘宋皇帝刘义隆立皇子刘铄为南平王。

11 九月二十五日,河西王沮渠牧犍哥哥的儿子沮渠万年率所部投降北魏。姑臧城溃,沮渠牧犍率其文武五千人双手反绑请降,拓跋焘为他松绑,对他保持礼遇。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胜计。派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别宣示诸郡,杂胡降者又数十万。

当初,沮渠牧犍任命他的弟弟沮渠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领酒泉太守;沮渠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领张掖太守;沮渠安周为乐都太守;堂弟沮渠唐儿为敦煌太守。等到姑臧城破,拓跋焘派镇南将军、代人奚眷攻击张掖,镇北将军封沓攻击乐都。沮渠宜得烧毁仓库,西奔酒泉;沮渠安周南奔吐谷浑,封沓掳掠数千户而还。奚眷进攻酒泉,沮渠无讳、沮渠宜得收遗民奔晋昌,再到敦煌投奔沮渠唐儿。

拓跋焘派弋阳公元絜镇守酒泉,另外派将领镇守武威、张掖。

拓跋焘在姑臧摆设酒宴,对群臣说:“崔公智略有余,他再怎么料事如神,我都不以为奇了。伊馛弓马之士,而所见与崔公相同,深可奇也!”伊馛善射,能拽着牛倒行,跑起来能赶上奔马,而性情忠谨,所以拓跋焘特别宠爱他。

拓跋焘西征时,穆寿送到黄河边,拓跋焘嘱咐他说:“郁久闾吴提(柔然可汗)与沮渠牧犍相互交结,关系很深,听闻朕讨伐沮渠牧犍,郁久闾吴提必定犯我边塞,所以,朕给你留下壮兵肥马,让你辅佐太子。秋收之后,即刻发兵到沙漠以南,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他们深入,然后出击,战无不克。凉州路远,朕不能回来救援,你不要违背我的话!”

穆寿顿首受命。但是,穆寿信任中书博士公孙质,以他为军师。穆寿、公孙质都相信卜筮,认为柔然必定不来,不做防备。公孙质,是公孙轨的弟弟。(这里再学习《孙子兵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柔然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听闻拓跋焘攻打姑臧,乘虚入寇,留他的哥哥郁久闾乞列归牵制驻防北镇的北魏长乐王嵇敬、建宁王拓跋崇,自己率精骑深入,直扑善无七介山,平城大骇,居民争相奔走进入中城。穆寿不知所为,想要关闭西郭门,请太子避保南山,窦太后坚决反对,这才停止。

派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出城,在吐颓山拒战。正巧嵇敬、拓跋崇击破郁久闾乞列归于阴山之北,生擒乞列归,并其伯父郁久闾他吾无鹿胡及将帅五百人,斩首一万余级。郁久闾吴提接到消息,遁去;北魏军追击,追到沙漠以南,然后还师。

冬,十月一日,拓跋焘东还,留乐平王拓跋丕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守凉州,迁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万户于平城。

12 十月三日,秃发保周率诸部鲜卑占据张掖,背叛北魏。

13 十二月十六日,太子刘劭加元服,大赦。刘劭眉清目秀,好读书,精于骑马射箭,喜欢延揽宾客;他想要的,皇上必定满足他,东宫卫队与羽林军规模相等(为刘劭以东宫兵弑逆埋下伏笔)。

14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魏主拓跋焘抵达平城,因为柔然入寇,并没有造成大的损失,所以穆寿等得以不被诛杀。

拓跋焘仍把沮渠牧犍当妹夫看待,保留他的征西大将军、河西王爵位。沮渠牧犍的母亲去世,葬以太妃之礼;并为武宣王沮渠蒙逊设置守冢人家三十户。

凉州自张氏以来,号称人才济济。沮渠牧犍尤其喜爱文学,任命敦煌人阚骃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昞、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人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掌财帛运输),广平人程骏、程骏的堂弟程弘为世子侍讲。拓跋焘攻克凉州,对这些人都礼而用之,任命阚骃、刘昞为乐平王拓跋丕从事中郎。

安定人胡叟,年少有俊才,前往投奔沮渠牧犍,沮渠牧犍对他不太看重,胡叟对程弘说:“贵主居僻陋之国,而僭称王位,违背礼制,以小事大,而心不纯一,外表向慕仁义,而内心实无道德,其灭亡可以翘足而待也。我将择木而栖,先到魏国;与你暂别,不久就会相聚。”于是前往北魏。过了一年多,沮渠牧犍失败。

拓跋焘认为胡叟有先见之明,拜为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河内人常爽,世代寓居凉州,不受北凉礼命,拓跋焘任命他为宣威将军。河西右相宋繇跟从拓跋焘到平城,不久去世。

15 拓跋焘任命索敞为中书博士。当时北魏朝廷正崇尚武功,贵游子弟不以讲学为意。索敞为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肃而有礼,贵游子弟都敬畏他,跟随他学习,很多人都有成就,前后显达至尚书、州牧、郡守者数十人。常爽在温水西岸设置学馆,教授七百余人;常爽设立赏罚条例,弟子事奉他,如同事奉严厉的君王。由此北魏儒风兴起。

高允每每称赞常爽训厉有方,说:“文翁以柔胜,先生以刚克,立教方法虽然不同,教化人才的效果,却是一样的。”(文翁,是汉景帝时期蜀郡太守,仁爱好教化,选拔郡县小吏开敏有才者到京师受业博士,又在蜀郡修起学馆,在成都街市中招收下县子弟入学,并为学生免除赋税,由此开蜀郡风俗教化。)

陈留人江强,寓居凉州,献上经、史、诸子百家书籍一千余卷及书法,也拜为中书博士。拓跋焘命崔浩监秘书事,负责整理历史文献;任命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与工作。崔浩上奏说:“阴仲达、段承根,也是凉州美才,请他们参与同修国史。”于是也都任命为著作郎。殷仲达是武威人;段承根是段晖之子。

崔浩收集各家历法,考校汉元以来日食、月食及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度数,并纠正前史错失,编撰《魏历》,完成之后,给高允看。

高允说:“汉高祖元年十月,五星聚集于东井,此是历术上一个浅显的错误;如今我们讥刺汉史,却不能发现这个错误,恐怕后人讥讽我们,就像我们今天讥讽古人一样。”

崔浩问:“错误在哪里?”

高允说:“按照《星传》:‘金星、水星常环绕太阳运行。’十月,太阳在尾宿、箕宿二星座之间,黄昏时没于申南,而东井星才刚刚出于寅北,二星如何能背日而行?这是史官为了显示它的神奇,不再以理推算。”

崔浩说:“天象变异,有什么不可能?”

高允说:“这不可以空言相争,应该再仔细查一查。”

在座的人都不赞同高允的话,唯独东宫少傅游雅说:“高君精于历数,应当所言不虚。”

后来,又过了一年多,崔浩对高允说:“你之前所论,我本来并没有在意,后来重新考究,果然像你说的那样。五星是在之前三月聚集于东井,不是十月。”众人于是叹服。

高允虽然通晓历法,但平时并不跟人讨论宣扬自己的本事,只有游雅知道。游雅数次以灾异问高允,高允说:“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又怕泄露天机,不如不知。天下妙理至多,你何必问这个!”游雅于是停止。

拓跋焘问高允:“为政以何为先?”

当时北魏多封禁良田,高允说:“臣年少时地位低贱,只知道农事。如果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为忧矣。”

拓跋焘于是下令解除田禁,把良田交还百姓。

16 吐谷浑王慕利延听闻北魏攻克凉州,大惧,率众西遁,逾过沙漠。北魏主拓跋焘因为慕利延的哥哥慕璝有擒赫连定之功,遣使招抚晓谕他,慕利延于是回到故地。

17 氐王杨难当将兵数万入寇北魏上邽,秦州人多响应他。东平人吕罗汉对镇将拓跋意头说:“杨难当人多,如果我们不马上出战,示之以弱,军心离散沮丧,城就守不住。”

拓跋意头派吕罗汉率精骑一千余人出城,冲击杨难当阵地,所向披靡,杀其左右骑兵八人,杨难当大惊。正巧这时拓跋焘以玺书谴责杨难当,杨难当引兵退回仇池。

18 南丰太妃司马氏(晋国海盐公主)去世,是故营阳王(刘义符)的王后。

19 刘宋赵广、张寻等再次谋反,伏诛。

【学以致用】

01,“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

“寿雅信中书博士公孙质,以为谋主。寿、质皆信卜筮,以为柔然必不来,不为之备”

我现在时常在对抗几个字:

比如:“我知道”

比如:“我以为”

第一个是让自己不要陷入认知障碍,掉入自以为是的陷阱

第二个是让自己更加小心,宁愿有备无患,而不至于有患无备。

文中穆寿犯了这个错误

同时,皇帝交代的事情,他竟然不照办,怎么能够用算卦作为判断依据呢?

这又是一个执行力的问题,并且关乎到战略全局

他这如果没守住,北魏老巢要是被破了,那就搞笑了。

穆寿的这种现象每个组织都可能出现,所以,战前宣导,重点指出每个节点与全场战略的关系就很有必要了。战略,战术,战役,加沟通,需要一致。

02,遇事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做什么

叟谓程弘曰:“贵主居僻陋之国而淫名僭礼,以小事大而心不纯一,外慕仁义而实无道德,其亡可翘足待也。吾将择木,先集于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遂适魏。岁余而牧犍败。

“以小事大而心不纯一,外慕仁义而实无道德”

这种人多吗?

太多了

很多人,他说的话与他所做的行为,经不起细看,经不起時間的考量

经不起细看,是他言行不一致,嘴里讲的道理,好仁义,但是心里根本没有把仁义当回事,或者,他把“仁义”当武器,当工具,而不是用在自己身上,用来修身养性

经不起时间考量,指的是“一直”

能做到知行合一的人,是能够触摸到“致良知”的人,他的所言所行,就会一直是那种状态,不管你是当下看到的,还是未来看到的,当面还是不当面,他就是那个样子, 很“诚”

并且,他不只是对你是这样,而是本来如此

这是“纯一”

沮渠牧健就是不纯一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满嘴说出来的道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道理”

所以,胡廋看的很清楚

那么,这里面还有2点很重要

1是看看我们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

2是要能够做到像胡廋一样,看人能见微知著,“如见其肺肝然”

提前准备,提前规避风险。

03,喜欢高允讲的這段话,以及这种状态

允虽明历,初不推步及为人论说,唯游雅知之。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以问此!”雅乃止。

天下妙理至多,何以问此!

延伸一下,儒释道等各派秒理至多,何必纠结于一道

好的为我所用,就像登山一样,懂了的就助我一臂之力,不懂的道理就搁置一边

所以,我学习点天文以及地理,但不钻研风水,因为自己好像没有那个天分与基础,儒家的,或者佛家的某一条能懂了,然后能一直用,用一生,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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