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在长安塘上了一辆开往横沥镇的中巴车,心情特别好。
那年,王佐雄心壮志,带着一个乡下姑娘冲出国企出门打工,最后人财两空,他成了那家国企的红人。那家国企以他自动离职这件事还专门召开了一次全厂大会,他的事迹成了那家国企教育年轻人的典范。因为这件事,他在国营工厂斯文扫地,颜面尽失,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因为这件事,他使父母操碎了心,并且在亲朋面前抬不起头。他一直深深自责。虽然冲出国企不到三个月就打破了他此前的美好梦想,但他还是寻找一切机会,不断变换地方,为尊严,为人生,艰难拼搏。可是,几年来,他不但没实现他的梦想,有时甚至在流浪中度过。打工,流浪,再打工,再流浪,颠沛流离,无依无靠,形如流浪狗,盲流大半个南中国,依然一无所有,甚至连一份中意的工作都没找到,就更不要说前程和发展了。
几年来的流浪打工早已把他当初的梦想磨灭得无影无踪,他只希望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专业对口,能在专业上有所发展,有一天能拿下南方最热门的职业——设计工程师模具工程师之类,就心满意足了。跳到金得厂来,虽然不尽人意,但最少在做灯饰设计,而且还能接触到电脑,不久就可以买本CAD的书来自学电脑制图。他很知足。他知道,未来不会电脑制图,他将在专业上一定会走进死胡同,因为不久的将来,电脑制图将是工程人员必备的技能。他庆幸在金得厂遇到韩墨。正是韩墨的古道热肠,才使他有机会接触电脑,才使他有信心在职场上更上一层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对职场未来充满了斗志和憧憬。
一想起韩墨,王佐就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从小,他就欣赏知书达礼的知识女性。走上社会以来,他更希望自己的人生伴侣是富有文学爱好的女性。可是,在国企时,不知是从小看多了书心存浪漫的原因,还是当初太单纯太理想化了,他竟然放弃了一个准女大学生,与一个初中未毕业的乡下姑娘相好了。正是这个乡下姑娘,再加上南方改革的热潮,使他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大好前程,从国企自动离职带着乡下姑娘南下闯人生。最后,带着失望绝望,他和乡下姑娘无果而终。从此,他流浪天涯。在打工流浪的几年里,他心如死灰,对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职场和发展上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实在无奈,几年来他不但没有事业,职场也一塌糊涂,更不要说爱情了。在流浪打工的日子里,也有几个姑娘对他一见钟情,但最终阴差阳错,不是被他放弃,就是种种误会而天各一方。事实上,他对成家立业心存畏惧。自己都不能安居乐业,又怎么能成家呢?那不是害人吗?当然,那些对他心存爱意的姑娘,如乌鸦,根本就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伴侣,他怎么能为了婚姻而去凑合呢?如果像其他的打工仔一样,玩一玩,始乱终弃,跳一次槽,换一个地方,人都找不到了,这不是他的人品。
可是韩墨不一样,她不但是大学生,而且多才多艺,而且像他一样有着文学爱好,为人还大方得体,简直就是他梦中走出的理想伴侣。一想起昨晚他们在水塘边榕树下恋恋不舍,她还担心他不回来,他就止不住笑了。他想,等他掌握了CAD制图技术后,他一定要在灯饰设计方面多下功夫,争取在金得厂呆长一点,他和韩墨也就顺理成章了。
中巴车在公路上飞驰,王佐看着公路两边的工业区和民居,莫名亲切起来。在他的家乡,农村就是农村,城市就是城市,天壤之别。而在东莞,每个镇都像是一座城市,但处处又带有农村的影子,简直城乡不分。他想,还是这里好,城乡一体化,工作好找,并且还能发展,只要你今天学了某种技能,明天就可以跳槽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且,假以时日,在这个连片工厂和连片工业区的地方,只要你有了一定的资本和人脉,经商办厂做老板一展平生抱负,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身边的朋友同事就有几个案例,从打工仔变成老板了。
心情好,时间过得也快。王佐在横沥镇汽车站换乘了一辆中巴车,在石排镇福隆路口下车,又在福隆路口上了一辆开往桥头镇的75路车,再在企石镇宝石酒店下车,走到永发厂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把塑料袋放到宿舍后,王佐走进写字楼,厂长主管几个人正在聊着什么,见他进来,愕然地看着他。他向他们问好,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翻看着他曾经画的图纸。对面是主管的座位,一会儿,主管进来了,在抽屉里翻着什么。王佐问:“主管,有什么要画的吗?”比王佐大不了几岁的主管是本地人,十多岁就在永发厂学徒,算是先富起来的东莞人中的有为青年,比永发厂的厂长出纳仓管那几个强多了。厂长出纳仓管等几个岗位在一家小小的机械厂完全没有必要设置,之所以有这么几个人,既是东莞外资厂的惯例,也是照顾本地人就业,说白了就是养着他们。
因此,王佐非常尊敬好学上进的主管,而鄙视厂长出纳仓管等几个寄生虫。
主管一边找资料一边说:“没什么事,该画的我都画了,刚回厂休息休息吧,我马上出门办事,可能要下午下班才能回来。”王佐说:“那好,主管你忙吧,晚上有空的话出来玩玩,我请客!”主管笑笑说下次吧,就走了。主管出差,大部分事情是带着两个人去各家客户为机械做维护。如果是以前,王佐会问他人手够不够,不够我也去打下手吧。但是今天已完全没有必要了,他还得考虑该怎么急辞工呢。毕竟,他只请了一天假,明天星期天是他在金得厂休息的日子,后天星期一必须要回金得厂上班。所以,无论如何,他必然在明天晚上转回金得厂,否则旷工后果就特别严重了。至于他说请主管晚上出来玩玩,那是他在车上就想好的计划。毕竟在永发厂呆了半年多,就这样急辞工走了,事后谁都知道他请长假是跳槽飞走了,所以他想请几个合得来的同事吃顿饭,算是告别吧。但他知道,正直的主管一定不会来的。在永发厂上班半年多来,他从没在业余时间见过主管和同事们在一起。
王佐正翻看着图纸,下班铃响了,他走出办公室,去厨房端饭。
同事们一个个和他打着招呼,问长问短。他也向他们问好,端着饭向房间走去。
宿舍几个人端着饭各自坐在各自床上,边吃边聊天,问着王佐回家二十天干嘛去了?王佐说是为了档案的事,并说自己以前在家乡有正式工作,由于出来打工被国企开除了,所以把档案转到劳动局去。大家都不相信,其中一个外号叫周伯通的广西小伙子问:“我说王佐啊,是不是相亲去了,相中了得请客呀!”王佐笑笑说:“请客可以,今天晚上就请大家去外面吃顿饭,但可不是相什么亲,请这顿客是指望大家帮我一个忙,介绍一个老婆给我嘛!”大家哈哈大笑,牛玉民跟王佐做了一个怪脸。在金得厂上班十天左右,也就是说永发厂的假期到了,王佐特地打了一个电话给牛玉民,叫他下班后给他打电话。那次打电话,他是想了解他请假这十天里厂里对他的猜测,并把实情告诉了牛玉民。
大家正聊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是牛玉民的女朋友胖妹。
胖妹夸张地说:“哦呵,我们王佐回来了,怪不得今天这么热闹!”
周伯通说:“王佐晚上请客,你来不来?”
胖妹说:“来,当然来,二十来天没见,我还真想他呢,能不来吗?”
王佐笑了,说:“想我?真是活见鬼了,你当我们牛玉民是透明人呀!”
牛玉民手一挥说:“你不嫌弃的话,拿去吧,我巴不得!”
胖妹走到牛玉民身边打了一巴掌,说:“哟,你以为你是谁呀?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大家哄堂大笑,牛玉民丢下饭碗和胖妹走出房间,忽然胖妹回过头对王佐说:“晚上我把乌鸦一起带去好吗?她想你呢,天天在我面前念叨着你王佐呢。”
王佐愣了一下,但随即说:“可以呀!人多热闹嘛!”
牛玉民和胖妹走出房间后,其他几个人在下象棋。王佐看着宿舍,看着二十天来原封不动的床铺,想着明天就要走了,心中不由一阵难过。忽然,他想到了马叔,于是走出宿舍,来到马叔房间。马叔房间已经换了新招进来的一个河南籍的国企下岗工人,接任车工组长。一边和这个车工组长寒喧,一边看着曾经经常和马叔聊天的地方,物是人非,王佐心中一阵酸楚,差点流出泪来。他不忍目睹,又回到自己房间,在阳台上看着远方……
下午,王佐装模作样正常上班,依然翻看着自己曾经画出来的图纸,脑中却想着该怎么急辞工呢?他知道,如果递上急辞工书,厂长批了,他还可以领到一半的工资。如果不批,他只能自动离职,一分钱都拿不到。说实话,他并不在意工资,就算一分钱也拿不到,他也不在乎。能顺利跳槽进入一个新行业,而且有所发展,他在乎什么呢?一个月的工资算什么?!他特别在意的是,这样耍小聪明离开永发厂,感觉很不地道,所以迟迟没有写急辞工书。翻看着图纸,想着这些图纸是自己曾经一笔一线画出来的,现在走了,还真舍不得。他真后悔之前没有多复印一份图纸,为将来留个纪念。
王佐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那个广西籍保安走进来,对他说外面有个人找他。王佐不知此时谁会找他,只好走到厂长面前说,他在家里带了一封信给老乡,出去一会儿。厂长对王佐挥了挥手,王佐就走出了办公室。走出办公室时,他想,厂长以前对他挺客气的,今天刚回来,为什么如此冷漠呢?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跳槽了!
走出厂大门,王佐惊奇地发现,在门卫室几步外,竟然站着他的老乡幸梅香。
在永发厂之前,我们知道,王佐曾在一家灯泡厂打工。这家厂就位于企石镇霞朗工业区,主要生产带有电线的各种灯泡。一九九五年王佐在四川和重庆一带逛了大半年,终无所获,于一九九六年元旦再次南下,投靠他在广州培训电工时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在深圳打工,同学的表姐把王佐介绍进了灯泡厂。王佐只想安静地做几个月再说。谁料,灯泡厂竟有一大批人是他的老乡,幸梅香就是其中之一。这家厂之所以有一大批人是他的家乡人,那是因为台湾老板玩了一个他家乡颇有姿色的打工妹,打工妹私自为台湾老板生了一个儿子,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台湾老板的小老婆。灯泡厂的这些老乡就是台湾老板小老婆陆续带出来的。但王佐并不认识这些来自于他家乡农村的所谓老乡们,他也不想认识和了解,因为他并不愿意在这家灯泡厂长久做下去,更不愿意自己的过去暴露在这些所谓的老乡们面前。纸终究包不住火,不多久,老乡们就知道他是他们的老乡了,而且有的人还有鼻子有眼地说出了他的过去。他们说他是大学生,在家乡有正式工作,在家乡一家大型军工国营企业工作,由于吊儿郎当,被开除了,所以才出来打工,与他们为伍。这令他很是难为情。
灯泡厂有个河南洛阳的大学生,和王佐很是要好,建议王佐说:“那个最爱说你的家伙,不是在追幸梅香吗?你去追,抢过来,我看他还有脸说不!”
王佐认为有理。虽然他那时没有追女人的心思,也看不上幸梅香,但为了尊严,也要去追,气死那个家伙。幸梅香虽然来自于农村,但高中毕业,穿着时尚,长相还过得去,还是个小组长,已经有多个小伙子对她表示了好感。但她从不与男人有过多的交住,形如冰美人,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渐渐的,只有最爱说王佐闲话的那个小伙子在追她了。
就在这时,王佐和洛阳大学生开始找借口接触幸梅香。他们三人很谈得来,特别是王佐和幸梅香,由于是老乡,话题多,业余时间总见他们在一起开心的身影。这下,可把最爱说王佐闲话的那家伙气疯了,扬言要揍王佐一顿。洛阳大学生找到那家伙,对他说,你敢动王佐一根毫毛,老子把你丢到东江喂鱼去。河南人在企石镇可是一霸,何况洛阳大学生还有一大帮朋友,这下果然把那家伙震住了。王佐决定更进一步气死那家伙,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他计划在幸梅香生日那天,当众送给她生日礼物。他美美地想着幸梅香接受了他的浓情蜜情,最后他又把她甩掉,因为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为了尊严的一场游戏罢了。
那天幸梅香生日,王佐在小店买了一个生日礼品和一把塑胶花,在上班时间看见幸梅香坐在车间办公桌边上,由于心慌和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她,就把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此后几天,那个生日礼物和塑胶花一直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她既没收下,也没清理,俨然是向世人展示他的自作多情,也显示她的不屑一顾。事与愿违,王佐碰了一鼻子灰,那个最爱说他闲话的家伙又到处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从此,王佐再也没有和幸梅香说过话;跳到永发厂之后,更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幸梅香来找到,而且是在他即将离开企石时来找他,王佐倍感意外。怔怔地看了幸梅香好一会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女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呢?王佐实在搞不明白。只听幸梅香说:“我知道你今天过来了,所以来看看你,黄稀说——” 王佐用手打断了讪讪甜笑的幸梅香的话,明白了肯定是金得厂的白丽丽打电话给黄稀,说他今天请假来企石取行李一事,幸梅香从黄稀那里知道他的情况,所以特地来找他。但她来找他干嘛呢?奇怪!王佐说:“去那边聊吧。”说着,他走到离厂大门有一丈远。他并不愿意保安听见他们说什么。幸梅香却以为他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他俩呢。
王佐面无表情地问:“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怎么会找我呢?”
幸梅香看着脚尖说:“还生我的气呀!”
王佐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有什事你说嘛,我还要上班呢。”
幸梅香抬起头,看着王佐,面露谦意,说:“我知道你已离开企石了,你是来企石拿行李的,还上什么班呢?其实,我也辞工了,一个月后我就跳到凤岗去了。也许,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幸梅香的存在跟王佐的世界毫无关联,但他听说她也要跳槽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不舍之情瞬间充满心房。他想,反正自己明天就要走了,上不上班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对幸梅香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去前面找个小店坐坐。”
王佐带着幸梅香走向加油站方向,几十米处右转,在裕华花厂对面的小店外的椅子上坐下,叫了两瓶可乐,二人一时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幸梅香说:“那次我真是对不起你,你还生我的气吗?”
王佐当然生气,但以后都见不到这个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说:“我有什么生气的!我早就忘记了。人与人之间有缘相聚,无缘分开,很正常嘛!”
幸梅香长叹一口气,说:“当时,我的确不应该害得你丢脸。不过,你想过没有,男女之间,如果有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何必张扬呢?你当众那样做,太令我难堪了。”
王佐想想也是。当时他本来就是在玩一场闹剧,也太自信了,没成想反过来让自己下不了台,简直是无地自容。但他还是很生气,说:“你不接受我的求爱也没关系,为什么让花在那里放了几天呢?我丢脸都丢到全世界去了。”
幸梅香说:“你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没对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送给谁的!我没丢掉就算好的,你还生我的气!”
王佐说:“你要是及时丢了,那就好了,就没有那么多人知道了,唉!”
二人一阵沉默,幸梅香忽然问:“当时,我们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来你又在我生日那天送礼品给我,但我总感觉你不是真心的。你是从国企出来的,有文化有技术,商品粮城镇户口,怎么可能做事那么幼稚呢?你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王佐真想说,我根本就不爱你,当时完全就是气气那个追你的家伙罢了。但他又一想,人家姑娘有这样一问,说明对自己还是感觉良好,既然以后都见不着了,何必伤别人的心呢?于是他违心地说:“我从国企出来,数年间虽然郁郁不得志,但还是瞧不上农村出来的。不过,当时我确实被你迷上了,我也确实是真心追你的,想把你娶回家做老婆。但是,你伤了我的自尊心,就像一把刀子捅向我的心,我的心都在滴血,哪怕你是富婆,或者是仙女,我也不求你了。男子汉大丈夫虽然落魄,但志在四方,何患无妻!”
幸梅香低着头,喃喃地说:“看来,我们是有缘无份了!我知道你在东坑找到了好工作,我也知道你迟早会事业有成的,怪就怪我当初太放不下面子了。我总认为女人要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求,才会有价值!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希望你以后还记得我。”
王佐和幸梅香聊了两个多小时,幸梅香悔断肠子。王佐虽然解了气,但总觉得对不起她。他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她,违心地说他当时爱她,完全是满足一个女人虚荣的心而已。
幸梅香走了之后,王佐回到永发厂写字楼,依然看着他曾经画的图纸,脑中却想着最迫切的事情,他该怎么急辞工呢?难道明天早上不辞而别!
正在此时,出纳叫他。他立即起身走到出纳办公桌前。出纳说:“你只请假了十天,但却离厂二十天,虽然你写了一封信续假,但厂里没有批准,按理说算自动离职也不无道理。不过,你中途续请了假,厂里也就算了,就不算旷工吧。再说了,你今天刚回来,上班时间在外面两个多小时,也太自由了吧。所以,厂里决定不留用你了,按急辞工处理。这是工资,你签个字,点一下钱,明天就离厂吧!”
王佐张大了嘴巴看着出纳,好一会儿才签了字,不由说:“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当他如释重负地走出办公室时,不但脚步轻快,而且一身轻松,心中却说,这到底是厂里炒我呢?还是我炒老板呢?又有谁分得清楚呢?他知道,厂长对他的请假肯定持有怀疑态度的。因此,在他续假的时候,厂长就不想用他了,但找不到借口。恰巧,幸梅香刚刚找他,在上班时间他私自外出两个多小时,给了厂长一个极好的借口。他想,人与人之间,事与事之间,有时看似不关联,但往往起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就像今天幸梅香找他一样。但不管怎么说,永发厂的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打工生活正式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