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18年，重庆的曾家岩圣家书局印制了一本书，名叫《圣教入川记》。这本书的作者是法国人古洛东，当时在重庆传教的他，用中文写了这本书。这本书虽然印制了两千册，但因为时代久远，且只在教会中传播，所以存世不多。

古洛东在上海教会的一些资料中，发现了明末清初两位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在川传教的文献记载，古洛东遂将这些文献记录摘抄了下来，并加上自己的注释，然后成书。

两位传教士分别是：利类思，意大利人，1637年（崇祯十年）来华，曾在江南传教，在北京修历法，于1642年（崇祯十五年）入川。安文思，葡萄牙人，1640年来华，1642年入川。

书中大量记载了明末清初四川的情况，其中涉及到了张献忠在四川的情况，所以也成为了研究张献忠在四川的重要文献。

现在就带大家去看看当时传教士眼中的四川。

02

1644年，李自成攻下北京，张献忠大军向成都而来，成都城中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出城，到各处避难。利类思和安文思两位传教士也出城，到了川北绵竹，在明朝前首辅刘宇亮府中居住，刘宇亮此时已经去世，由其后人接待两位传教士。

张献忠的大军还没到，数千盗贼却进入了绵竹城，大肆烧杀抢掠。绵竹城中大乱，刘家人担心两位传教士的安全，就在深夜之时，用绳索将两位传教士由城墙上吊下，逃往他处。

两位传教士不敢停留，连夜赶路，想要买船顺江而下，去往南京，但是张献忠已经派人把守各地要道，两位传教士无法通过，只得找了一个小城暂住。

1644年九月初五，张献忠进入成都，自称大西国王，以成都为西京。

张献忠嗜杀，假称开科取士，把士人都聚集到青羊宫，全数杀之。成都城中很多人都被杀，埋在中园。而张献忠以杀人多少来奖励麾下的将士。

不仅如此，张献忠还派四将军到各府州县进行杀戮，名为“草杀”；张献忠养了数十条狗，名曰：獒。当投靠张献忠的官员们在堂下拜伏之时，就把这些獒放下去，獒所嗅者，立即拖出去杀死，名曰：天杀。

张献忠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剥皮之法，但其有一个特殊规定，如果皮没有剥完人就死了，行刑的人也要被杀。

03

地方官员向张献忠推荐利类思和安文思，张献忠下令让两位传教士到成都，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和使者一起赶往。张献忠和两人一番沟通之后，并没有为难二人，只是让两人在成都居住，并称二人为“天学国师”，每月给银十两。

1644年的冬至节，张献忠大宴官僚。席筵丰美，宾客众多，热闹非凡。两位传教士也在其中，两人本想坐在末席，却被张献忠要求与自己同席入座。最终的座次是张献忠居首，阁老在次，接着就是两位传教士和张献忠的岳父。在席间，张献忠和两位传教士多有交流，让人惊奇的是，张献忠思路清晰，询问西学和算学，能够给出独到见解。让两位传教士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天生英姿，智足多谋。

就在这个冬至节上，除了一个意外。因为节日需要祭祀天地，张献忠让身边一位很受信任的将军来读这个祀文，这个将军不知道是学识不够，还是太过紧张没有把祀文读好。张献忠大怒，让其脱去衣服，重刑鞭打，血肉横飞，这名将领当场被打死。

这一突发事件，让在座所有人员，无不惊骇。

书中在这里书中又说：

(张献忠)然有神经病，残害生灵，不足以为人主。

这个张献忠杀人如麻，蜀王府中原有太监三千，张献忠留为己用，但因为一位太监犯法，就大兴杀戮，只留了20名太监，其余全数诛杀。

某军营的人犯法，则将全营之兵全数杀死。

某寺庙僧人违背清规戒律，则将成都所有寺庙的僧人杀绝。

书中哀叹：

川人何罪，遭此冤杀，何可胜计！以此残杀无辜，足见献贼之不可治国也。

04

张献忠的杀人，毫无征兆。

张献忠在生气之时，无论是宫女，还是官吏，稍有不顺，或令绞死，或令斩杀，或令凌迟，各种虐刑，让人胆寒。

张献忠的亲信将领吴继善，已经位居礼部尚书，张献忠让他把马匹发给各兵营中，吴继善请求在发马匹的时候，做一个登记，知晓马匹发给谁。就这样一件事，触怒了张献忠，张献忠将其虐死。

一位官员见张献忠如此杀人，上前规劝，他的下场当然是被杀。

张献忠对于自己的杀人，自有说法：

吾杀若辈，实救若辈于世上诸苦。虽杀之，而实爱之也。

而两位传教士也曾差点人头落地。

有一位管理图书的太监，向张献忠告密，说两位传教士私藏了算学书籍，并且还有三位官员可以作证。张献忠勃然大怒，两位传教士以为自己此次必定在劫难逃。但张献忠当时看到了由两位传教士制作的天、地两个铜球，觉得两人还有用处，就把怒火发到太监身上，命人把太监和三位证人拖出去斩首。两位传教士赶紧上前说情，最终太监和一位证人得以活命，另外两名证人被杀。

05

1645年，南明的军队占据长江一带，并在秋季入川，已经攻取了叙府，欲攻嘉定、邱州、绵州等县。

张献忠闻之，焦灼万分。而他派往汉中抵御满清的刘清进在兵败之后，献城投降了满清。刘清进属下之兵都是川人，于是张献忠狂怒大发，虐杀川人，以发泄心中的怨恨。

此次杀伐根本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各州县城边都有万人坟，其中所葬尸首不计其数。张献忠命部下将尸骨堆集，作为百骨坟。那些临近江河的城镇，下令将尸首抛入水中，具体有多少人，无人能数清。

张献忠如此残杀，致招众怒，各处川民，皆举义兵，为父母妻儿亲戚邻朋报仇雪恨，张献忠派兵清剿，也没有成功。张献忠大怒，发出了血洗成都的命令。

1645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张献忠先暗中派遣一人伪造军报，说某路敌军大队将到，要操练兵马御敌。第二天，张献忠就集中人马，看上去好像要去前线作战。

张献忠在暗中通知各营兵将，令血洗全城，不留一人。

张献忠的命令说：

百姓等已暗通敌人之故，勾引大队入川，以图大举，故当剿灭此城居民。尔等各宜秘密准备，不得遗漏军情。

二位传教士见军队纷纷出城，不知军队有何举动。但两人听闻张献忠吩咐各兵将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否则妻儿女不保，都会遭到屠戮。二位传教士察觉到张献忠的谋划，急奔往寓所，想要救安当先生及佣人等。因各军人皆奉命认真严剿，毫不容情，凡城内居民一律杀绝，一众佣人情况很危险。

成都城内各军分队把守城门，将百姓驱赶到南门。当时利类思在南门上，安文思在东门上，见无辜百姓男女被杀，呼号之声，惨绝心目，血流成渠，心如刀割，却欲救不能。两人急向行刑官求赦，没有任何回应。

两位传教士各在一方，惶极恐极，惨闷欲绝。利类思听闻张献忠领马队将由南门往东门，伏地哀求，情词悬切，声泪俱下，为百姓求赦，并没有得到同意。

但张献忠因为利类思的请求，下令免杀传教士寓内人等。得此赦令，两人以救佣人的名义，也救了许多教友。

安司锋在东门，不知利类思已蒙激允之事，终日在城楼上见无数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杀害，惨不忍睹，不时高声痛呼：

此等无辜之人，未必无一人救之耶!

被拘的无数百姓，被驱赶到南门外沙坝桥边，一见张献忠到来，众皆跪伏地下，齐声悲哭求赦免：

大王万岁！大王是我等之王，我等是你百姓，我等未犯国法，何故杀无辜百姓?何故畏惧百姓？我等无军器，亦不是兵，亦不是敌，乃是守法良民，乞大王救命，救我众无辜小民。

而张献忠心如铁石，听到这些哀求之声，不但没有哀怜之意，反而厉声痛骂百姓私通敌人。随即纵马跃入人中，用马蹄践踏百姓，并高声狂吼：“该杀该死之反叛。”随即下令军士急速动刑。

最后书中写道：

冤乎痛哉！无罪百姓齐遭惨杀，息静无声。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逐处皆尸，河为之塞，不能行船。锦绣蓉城顿成旷野，无人居住。一片荒凉惨象，非笔舌所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