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张桂英瘫在床上的那一天，我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刚买的菜，愣了许久才迈进去。

厨房里水龙头哗哗地开着，我借着水声掩盖了耳边的喧闹，却无法阻止那些过往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涌进脑海。

十年前，她也是这样装病，一脸痛苦地捂着心口，说自己头晕、胸闷。

当时我刚休完产假，儿子才满月，想着婆婆身体不好，只得咬牙辞掉工作在家带孩子。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家人之间的相互扶持是理所当然的，婆婆只是一时不适，可谁知道，这场“病”，竟然一装就是十年。

可笑的是，现在她真的瘫了，医生说是脑梗后遗症，需要长期卧床休养。我看着躺在床上的婆婆，心里却没有一丝怜悯。十年的压抑和委屈，让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无怨无悔地付出。

我叫王岚，今年四十岁，是一家普通公司的职员，丈夫李建国比我大两岁，是工厂的技术主管。

我们结婚十五年，儿子李浩然今年十岁，聪明乖巧，但从小缺少祖母的关爱，对婆婆有些怨言。

至于婆婆张桂英，今年七十岁，性格强势爱耍小聪明，年轻时是村里出了名的“精明人”。

她的丈夫，我的公公李志成，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张桂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婚前，我对张桂英的印象还算不错。尽管她偶尔有些尖酸，但总体上待人接物还算得体。

结婚时，她还对我说：“岚岚啊，以后有了孩子，妈帮你带，省心着呢！”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位婆婆会是我的“贤内助”。

然而，儿子出生后，我才发现她的真面目。

月子里，她确实帮了些忙，但没过几天，就开始一脸疲惫地说：“哎呀，这两天头晕得厉害，可能血压高了。”

我那时不疑有他，赶紧关心她：“妈，要不去医院看看？”

她摆摆手：“不用了，我这身体就是老毛病，平时多休息就好。”

从那以后，她白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晚上早早回房间睡觉，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我忍着，想着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她的“身体不好”似乎只在需要干活的时候发作。

亲戚朋友来串门，她立马精神十足，和人家聊得热火朝天。

有一次，小姑子来家里做客，她夸张地说：“妈，您精神气色看着挺好啊，一点都不像有病的人。”

张桂英得意地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一见人高兴，病就好了一半。”我在旁边听了，只觉得心里发冷。

那几年，我的生活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给儿子做早饭，送他去幼儿园，然后匆匆去上班。

下班后又马不停蹄地买菜、接孩子、做晚饭，晚上哄儿子睡觉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家务。

一天到晚上下眼皮打上眼皮，几乎没有一刻喘息。

而张桂英呢？

每天窝在沙发上，嘴里不是喊头晕，就是说骨头疼。

丈夫李建国夹在中间，既愧疚又无奈。

他小心翼翼地劝婆婆：“妈，浩然也大了，您帮着接送一下不行吗？”婆婆立刻翻脸：“你这是嫌我不中用了？

我容易吗？

为了你们这个家，我操劳了一辈子！”李建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我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只觉得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婆婆装病，丈夫不作为，我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谁来心疼我？

儿子上小学那年，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婆婆正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旁边还摆着零食袋。而儿子呢，独自坐在餐桌旁写作业，桌上连一杯水都没有。我忍着火气问：“妈，您不能稍微帮忙照看一下浩然吗？”

张桂英头也不抬，继续刷着手机：“我又不是保姆，再说了，我这身体……”

“您这身体？”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您装病装了这么多年，真不怕哪天老天爷收了您？”张桂英被我吓住了，但很快又板起脸：“你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才累成这样的？”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为了我们？这些年，她除了躺着、看电视、刷手机，什么时候真心帮过我？我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指望她。

十年后，张桂英真的瘫了。

医生说是脑梗后遗症，需要长期卧床休养。丈夫李建国每天忙着上班，照顾婆婆的重担自然又落在了我身上。

“妈是真病了，这回你总不能不管吧？”李建国一脸恳求地看着我。我冷冷地回望他，心里一阵悲凉。十年了，我累死累活，一句感谢没有，现在还要继续伺候这个曾经把我当傻子的婆婆？凭什么？

于是，我学着张桂英的样子，捂着心口说：“哎呀，我也不太舒服，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

李建国慌了：“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我瞟了一眼婆婆，她正看着我，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从那以后，我彻底“躺平”了。家里一团乱，饭没人做，婆婆的床单常常几天不换。李建国终于急了，冲着我发火：“王岚，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我冷笑着回敬他，“你妈装了十年病，你一句话没说。我才装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这怎么能一样？”他辩解道。

“有什么不一样？”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有样学样。”

李建国怔住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桂英，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张桂英忽然开口了。

“岚岚，我可能是错了。”她声音低得像蚊子，“这几年……是我对不起你。”

我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你跟建国，好好过吧。”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错了又怎么样？这些年的委屈，谁能替我弥补？”

张桂英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但我的心却始终无法释怀。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这场家庭矛盾是否真的能化解。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坚硬的角落，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及。

“爱不是牺牲，而是相互成全。”有人说过：“家庭，是一场修行。”可修行的路上，总有人摔跤。与其纠结过去，不如学会放过自己。

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装着装着就成了真；有些人，看着看着，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