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又开始了！”

刘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咬着牙低声冲我抱怨。我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忍不住替母亲辩解：“妈就是那性子，没别的意思。”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刘蓉冷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像刀子：“这话你都说了五年了，没意思也得有个底线吧！”她一把扯下围裙，转身回了卧室，留下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发呆。

饭桌上的争吵，似乎已经成了家里每顿饭的保留节目。

母亲总能挑出刘蓉的毛病，从饭菜的味道到衣着打扮，再到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事无巨细。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话里话外总是数落，把刘蓉的脸面踩得干干净净。

有时连孩子都看不下去，小声问我：“爸爸，奶奶为什么老是骂妈妈？”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刘蓉心里有多委屈，可母亲是母亲，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和刘蓉结婚五年，感情一直不错。她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从不轻易与人争执。可惜，我母亲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刘蓉刚嫁进来的时候，母亲虽然不热情，但表面上还过得去。

那时，她总爱拿我前女友与刘蓉比较，说什么“你前女友多讲究啊，家里来客人都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看人家那气质，跟蓉蓉比，差距不小吧？”刘蓉听了只笑笑，从不顶嘴。

可我知道，那些话她听得心里有多难受。

有一次，家里来了几个亲戚。

母亲又拉着我前女友的事不放，甚至当着亲戚的面讲：“我这儿子也是命苦，当年好好的女朋友，非得分了，找了个比不上人家的。”刘蓉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

可她还是强忍着，把茶水放到亲戚面前，什么都没说。

后来我问她：“你就不能跟我妈好好谈谈？

她这性子，得有人点醒她。”刘蓉愣了很久，才苦笑着说：“谈？我还能说什么？你妈根本不觉得她有错，她觉得我就是不好啊。”自那以后，刘蓉变得沉默了很多。

她尽量减少与我母亲的接触，家里有什么事都让我出面。

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能找到机会挑她的刺。

有一回，母亲因为肠胃不好住院了。

刘蓉特意炖了鸡汤，早早地去医院看望她。

没想到，母亲尝了一口汤，皱着眉说：“怎么这么淡？

你们家用不起盐了吗？”刘蓉的脸一下子就尴尬了，连旁边的护士都看不下去，笑着打圆场：“阿姨，病人不能吃太咸的，这汤味道刚刚好。”护士走了以后，母亲冷笑了一声：“人家护士当然帮你说话了，谁会说你不好？”

刘蓉愣在那里，手足无措。我在旁边看得心里直冒火，可面对母亲，我始终没敢说一句重话。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刘蓉的耐心也被一点点磨光了。

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有一次全家吃饭，母亲当着大家的面指着刘蓉说：“你看看你这当妈的，孩子话都说不清楚，你教的什么啊？”刘蓉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硬生生扇了一巴掌。

饭后，她拉着我到卧室，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不是不能忍，可你妈这是不想让我过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答不上来。母亲是个典型的强势女人，年轻时在家里一手遮天，谁都不敢忤逆她。现在她老了，身子骨虽然不如从前硬朗，可脾气却一点没变。我知道刘蓉受了委屈，可我也知道，母亲根本不会改。

刘蓉后来不再与我争吵了。她像是认命了一样，每次母亲找茬，她都不反驳，只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可我知道，她对这个家的感情，正在一点点地冷却。

去年冬天，母亲在家里突然晕倒了。医生说是急性心梗，幸好送医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住院期间，她情绪很不好，总是抱怨没人照顾她。刘蓉每天早出晚归，送饭送汤，我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天，母亲忽然对我说：“我以后就让蓉蓉照顾了，她年轻，身体好，能伺候得了人。”我听得心里一沉，试探着问：“妈，你不是一直对刘蓉有意见吗？

怎么现在又……”母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病了，她是家里的媳妇，还能不管我？”

我把这事告诉了刘蓉，她冷冷地看着我，问了一句：“你觉得呢？”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低声说：“妈岁数大了，又有病，咱们还是多体谅体谅吧。”刘蓉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得特别苦。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刘蓉不见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我回娘家了，你妈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字条上还有一行小字：“五年了，我忍够了。”

刘蓉走了整整一个月。母亲住院期间，家里乱成了一团，孩子没人管，饭也没人做。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终于明白了刘蓉这些年的不易。

后来，我厚着脸皮去找她，在她娘家门口站了很久才见到她。她看着我，眼里没有一点温度：“你妈不喜欢我，我忍了五年。我对得起你，对得起这个家。可她把我当什么？现在还要我伺候她？想得美！”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事情最终还是有了转机。

医生特地找我谈了一次话：“你母亲的病情需要人长期照顾，可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得先解决心理问题，不然病人情绪不好，康复会更难。”我听完这话，终于下定决心，把母亲的态度摆到了桌面上。

回家后，我试探着和母亲说起刘蓉这些年的委屈。她一开始不愿意听，后来我抖出了孩子不肯回家、家里乱成一团的现状，她才终于愣住了。

“妈，你说得对，刘蓉是家里的媳妇，可她也是个人，有血有肉，她这些年为这个家做的事，您真的全心去看过吗？”我忍着心里的难受，问出了这句话。

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你们年轻人不该让着点吗？”我摇摇头：“妈，家是两个人的，得互相尊重，不能只让一方低头。”

刘蓉最终还是回来了，但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完全缓和。她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有些伤，烙在心里就抹不掉。我回来，是为了你和孩子，不是为了她。”

我不知道这段关系还能不能修复，但我明白，一个家需要的是理解与尊重。正如周国平所说：“爱是理解的别名，没有理解的爱，只是空中楼阁。”家，不是一个人的战场，而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