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名家余所亚:抗战漫画家,从小双腿瘫痪,却得周总理高度赏识

建锋阅览过去 2025-01-20 15:08:34

1992年1月9号,余所亚死了。

在重庆时期、上海时期、香港时期、北京时期,四十多年来,都谣传余所亚死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真的死了。

但又跟以往的每次都一样,他的死依旧没什么人在意,他走得静悄悄。

一个抗战画家、一个为祖国艺术事业贡献了一生的人,被忘记了。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被忘记,如此个性鲜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忘了?

余所亚像个被上帝咬掉一块的苹果,双腿自小停止发育,“瘫痪”伴随了他的一生。

(前排左三坐轮椅的人)

但在他的好友们面前,他永远“站”得笔直,“走”得潇洒。

只不过,他的“站”用的是两只小凳子,两只手用力地撑着小凳子,膀子挺得直直的,身体腾空起来。

若要走,就用两只手来回交叉向前移动凳子,上半身永远是挺直的。

那副精神的样,有时候会让人下意识反怪他,明明享受了跟别人腿脚穿鞋、套裤子的权利,却耍赖不肯尽走路的义务。

两只代步的小凳子,就是他的武器,别人摸他的武器,欢迎;要是盘问武器由来,试试。

黄永玉回忆:“老所若是来到朋友家里,跟孩子最是亲近。

让孩子们玩他的凳子,他则坐在一张正常的椅子上,满意地用广东腔的北京话逗孩子。

玩过他凳子的孩子,算来也该四十多五十岁了(按现在的时间推算,这批人得有七十多八十岁了)。”

有一回,木刻家王琦举办个人作品展览,文艺界很多名流都前去捧场,郭沫若携夫人于力群出席。

当时,于力群第一次见到余所亚,惊讶地问他两条腿为何这么小。

余所亚不耐烦摆摆手:“等我印好说明书,以后送你一张!”

(中间被勾着肩膀戴个帽子的人)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余所亚是妥妥的抗战漫画家,行走于桂林、重庆、香港等地,用画笔捅开被硝烟遮盖的天。

《救亡日报》和《野草》常有余所亚宣传抗战的漫画,《救亡日报》还专门发文《看余所亚的画》介绍他。

1944年在重庆周总理还亲自接见了他,表示有他这样为国卖力的艺术家,是国之大幸。

1948年,余所亚在香港。

正好有个朋友谭醒风,决定拍一部木偶戏,邀请余所亚写剧本,连一同在香港《大公报》担任美术编辑的黄永玉也拉过来,托他帮忙人物造型。

当时,已经是冬天,女主是非常有名的女演员,拍戏时还很敬业,一把脱掉皮草大衣,说拍就拍。

临记立马迎上去拍马屁:“你不怕冷吗?”女演员趁机表示自己的大格局:“为了艺术嘛!”

这些话其实听听也就过去了,都是场面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跟人撕破脸,余所亚偏不。

他也不顾场合,直接怒斥:“丢那妈!你懂艺术?为了钱!”

全场安静,呆呆看着女演员的脸色逐渐变黑。

但是这时的余所亚是否知道,他一生为了艺术,却没落得好结局,那时候的他后悔过吗?

余所亚的房东嫁给一个日本人,余所亚每次都按时交租,可房东收租归收租,房东那一点盛气凌人的权利焉能不行使?

每次收租都大吼大叫的,刚开始余所亚懒得跟与日本相关的人多说一句,有一次被骂急了,余所亚指着房东大骂:

“你是个不君子的女人!”

对不相熟的人他都直来直去,朋友之间他更是大胆开麦,全然不顾交情。

余所亚曾在《救亡日报》厉声批评关山月画作,很难得的是关山月并不觉得被冒犯到了,相反还和余所亚成为莫逆之交。

关山月曾回忆与余所亚相处的点滴:

“我们难居桂林时,他住在西郊的一座茅棚里,和一位年青学徒过着温饱无常的艰苦生活。

我则住在他的邻居一位朋友家中的饭厅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成都时,曾一同居在督院街法比瑞同学会宿舍的楼上,他自己一个人每日扶着两张小木凳上下阶梯。

我们生活在一起时,往往在艺术上争论不休,有时面红耳赤,有时谈笑风生。”

艺术让我们成为朋友,但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而对彼此的艺术缄默不语。

即便是残疾,向余所亚示好的女孩子依旧不减,好友聂绀弩曾说:

“在北京,我就看到马思聪的姨妹爱上了他,由于他的拒绝,几乎要自杀。

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身有残疾的人,不能坑害别人的终身幸福。”

后来有段时间,那两只代步的凳子他用不上了,不是腿突然好了,是风暴来了。

用凳子走路太慢,每天他都需要坐着破烂的儿童车,由他5岁大的儿子推着他,去几千人的大会上接受洗礼。

那时候人人自危,各扫门前雪,顾不上别人,都以为余所亚那么孱弱的身子,怕是熬不过这场大雨,毕竟有太多比他身体好的人,都被雨冲走了。

黄永玉告诉另一个共同好友聂绀弩,说余所亚死了,聂绀弩特别难过,还计划要写一篇悼文。

然而,他没死,他扛过来了,算得上是一桩奇迹。

可不是总说,阳光总在风雨后吗?余所亚撑过风雨,等来的不是阳光。

晚年的他,依旧在为住房的问题奔波。

原本他有一套房子,可后来被强行挪给了别人,他反而被赶到了更远的郊区,路途远不说,还在三楼,这对一个身体残疾的人来说无疑是徒增困难。

80年代初,中国木偶皮影艺术学会刚成立,虞哲光担任会长,余所亚是副会长。

一次学会座谈会,虞哲光的外孙焦达就负责接送行动不便的余所亚。

(前排左七坐着轮椅的人)

他回忆道:“老人家住在三楼,每次去他都准备妥当在家等我,由我背着他下楼,会议结束又将他送回寓所。

广东籍的所亚老人身体非常瘦弱,自幼下肢瘫痪,他的体重对当年还不到三十且下过乡的我来说一点不是负担。”

因为住房的问题,余所亚多次向上写信,希望能重新分配一套离工作地方近、又在一楼的房子。

但也许是领导们太忙了,余所亚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好友聂绀弩也帮忙写信求助,但都石沉大海。

1986年,聂绀弩去世,他的追悼会上余所亚哭得泣不成声。

(聂绀弩)

聂绀弩的儿子记得,余爷爷跟他说过,聂绀弩曾写文章骂余所亚。

他很吃惊,一向跟余爷爷交好的父亲,怎么会对其恶语相向。

只见余所亚笑了笑,笑得很苦涩,说:“他怕我名头不够,所以骂我说是画鲁迅最不像的那个余所亚。”

是因为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而一生坚强不吭声的孩子,就要一直保持懂事的形象吗?

1992年,余所亚过完了80岁生日,然后走了。

在沸腾的画坛里,他没有一点声音,像躺进了一只永远坏掉的表壳。

聂绀弩生前曾以余所亚为主角写过一篇小说,题为《一个残废者和他的梦——演庄子<德充符>义赠所亚》。

兀者申徒嘉画艺高超,一直梦想做个好人,最后上天堂。

然而,当他竭尽全力,用膀子支撑着残疾的身躯,爬上三万六千石阶达到天门,却被天门拒之门外。

阻挡他进去的,是穿着大红朝服的子产,曾侮辱申徒嘉,但申徒嘉又原谅了他。

而子产不让他进天门的理由,是申徒嘉曾给子产画过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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