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名家:他是程十发的知己,黄胄主动收他为徒,可他却鲜为人知

建锋阅览过去 2025-01-18 15:06:39

1984年,福建省委书记项南亲自到车站,迎接著名大画家黄胄,而黄胄表示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来找一位忘年交的艺友。

项书记没想到,福建竟有艺术大师的忘年交,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黄胄一个电话已经把人喊过来了。

来人自称施宝霖,而黄胄将人叫到跟前,居然只是让他办两件事:买半斤辣椒,再买几尾活鲶鱼。

施宝霖或许不怎么有名,但他经过了很多大师的生命,且都留下了刻骨的痕迹。

施宝霖,陌生的名字,却对某些人来说,是黑暗里的救赎。

人称“白描祭酒”的陈子奋曾形容过画画对自己的意义,他说:

“好像画画可以却病,可以忘却愁虑似的。有时兴趣一来,就非画个痛快不可。

头脑里一幅一幅的架局、设色递着涌现,意想所结,眼睛所触,无一非画。

精神也像发狂一般,这个时候若不继续作画,会觉得鼻子干燥、涩痒,两眼发红,浑身不舒服,好像快要病倒。”

(陈子奋的作品)

然而,治他病的绘画,最后却也害他“得病”。

那场风暴中,陈子奋画稿被毁,学问和研究也被迫终止。

当时,他住在安泰河沿的桂枝里捌号,房子不大,七八平方米的南房,屋外只有一个窄小的天井,此外就是一堵高墙。

文史学家卢为峰曾回忆自己在这间房子见过的场景:

“那个局促的小厢房里,陈老每天照旧客人不断,高朋满座。最厉害的时候,好几口子挤在一个屋子里聊天,热闹得不得了。”

遭殃后,曾经热闹的家,也变得无人问津。

屋内只剩一张八仙桌、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木板床,以及墙上挂着的铅笔素描画,那是徐悲鸿为他画的。

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施宝霖这只“受难的鸟”却偏偏往陈子奋的陋室飞。

(陈子奋赠施宝霖的篆书作品)

他既是担心老师,亦是打从心底里认为,老师没错。

他才不管别人说三道四,也不理会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会掉下来,只知道这是学生应该做的。

他只知道老师的情况等不及了,学校停聘、工资大打折扣,一个月15元要让老师一家几口人怎么过?

于是,施宝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老师送去一些寿山石章,陈子奋靠给别人刻印,方可勉强度日。

陈子奋托他代买一些绘画工具,施宝霖马上就买来了,还不肯收老师的钱。

陈子奋知道他的家境也不好,硬要他收钱,施宝霖依旧不肯:

“作为学生应当为老师分忧,更何况只有几块钱罢了。”

但谁也不知道,替老师买画笔的5块钱,也是施宝霖跟朋友借来的。

(陈子奋为施宝霖补画《葫芦图》)

有一天,施宝霖照旧去看望老师,只见陈子奋虚弱地躺在床上。

得知他早饭还没吃,施宝霖忍住心中的酸楚,立马买回了一碗锅边糊给老师吃。

陈子奋的画奔放、恣意张扬,笔墨间全是力量,他把全部的力量都倾注在画里,就没有力量去对抗病魔了。

他患上癌症,经过了两次大手术,1975年陈子奋还是不舍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

他病逝后,其夫人由于生活实在太拮据,动了卖掉丈夫画的念头。

施宝霖担心这些珍贵的名画要流落海外,四处奔波找博物馆收购,为其寻找归宿。

最后终于有博物馆接收,施宝霖安排好双方交接,就拂袖而去,不沾一点名与利。

1974年,有文章抨击周昌谷的《荔枝熟了图》,施宝霖看到后,愤怒不已。

他立马写了封信给周昌谷,支持周昌谷,信里有这样一段话:

“《荔枝熟了图》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画,画人物画美了,何罪之有?

请问文章作者,难道你讨老婆,要娶麻脸缺嘴的丑媳妇?背地里有可能抱着女人大腿不放吧!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请周先生不要理会他们,他们说您的作品是‘黑画’,我还偏要您这样的‘黑画’呢!”

(周昌谷《荔枝熟了图》)

内容大胆、放浪形骸,全然不顾此信在邮寄的过程中有可能落入有心之人手中,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祸乱。

他只是一味担心大师会被这场风暴吞噬,若自己弱小的身躯能为他们挡去巨浪的余波,施宝霖愿做那个人。

哪怕被卷入漩涡的,是不曾面对面接触的人,施宝霖也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起初,施宝霖就只是在画报上见过程十发的连环画而已。

可当听闻程十发被批为黑画家,被泼墨汁、刮糨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马上刻了两枚印章、三枚高山石章给程十发寄去,给他加油打气。

(施宝霖、程十发与朋友合照)

施宝霖说过,那些恶人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如大树般挺立的大师们是不会被撼倒的。

但他忘了,他是那个背后扶树的人……

施宝霖像是背着鲜活的春天,在漫长的寒冬里走了很久的旅人。

他急于将背上的春天发放到每一片雪地上的大树,让他们别被冻到失去知觉,更别在寒冬轻易放弃自己。

你们看看,春天这么美,千万要坚持走过来,春天需要你们的绽放。

如今的我们,脱离了当初的时代环境,再看施宝霖为大师们所做的事,似乎觉得无足轻重。

但若要知道国画大师潘天寿被自己亲手教的学生打到肾脏俱裂、尿血不止,

一个得了点小权势的学生,得知今天要殴打的是自己尊敬的李可染老师,特意蹲下来,俯在他耳边轻轻说:“李老师,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我们就能知道,

同样是学生的施宝霖所做的这一切,对困境中的老师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句话说:我始终相信一点,付出的善意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天以其他形式回归到自己身上。

然而,施宝霖在向别人释放善意时,根本没想过“回归”,甚至如果可以,善意兜个圈,加倍回到当初接收善意的人身上,他会更开心。

施宝霖帮助大师,从不是带着拜师、沾点好处的贪恋去的。

当时,他主动上门拜访黄胄,之后来来回回去了他家几趟,给他带自己雕刻的印章,都没想过讨一幅画。

拜师收徒,还是黄胄提的,施宝霖半天没缓过来,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认识“画坛巨擘”郑乃珖二十多年,施宝霖没提一句拜师,最后还是朋友提议郑乃珖收他为徒。

(郑乃珖赠施宝霖《山水画图》)

他还坚持要举办拜师仪式,中间因为郑乃珖身体不适,拜师礼被多次搁置,施宝霖也没省去这一步骤。

在1993年3月19日,他毕恭毕敬跪下来,给老师及引荐人郑重行了三个鞠躬礼。

与老师们的相处,施宝霖始终拿捏分寸感,决不给老师造成困扰。

施宝霖最尊敬的三位大师,一是黄胄,二是周昌谷,三就是程十发。

所以,你能看到,他在接触这几位大师的时候,多注意边界感。

明明已经仰慕程十发多年,可在拿到程十发的住址时,他没有贸然拜访,而是先给程十发写信、寄自己亲手刻的章。

两人通过信件交流了一年多,程十发还称他是自己的“石知己”。

后来施宝霖创作寿山石雕《长征组雕》,需要途径上海,当时程十发就在上海,他压抑不住情绪,才登门拜访。

《长征组雕之二——过草地》

而且,他还能通过程十发跟自己通信的规律,觉察程老的身体状况。

他注意到程十发平时跟他通信,都是用毛笔和信笺,若是突然换成了钢笔和普通信纸,大概率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于是,这时他会主动减少去信的次数,从旁人去打听大师的身体状况。

得是多细致入微的人,才能观察到这些细枝末节,真心对你好的人,对你的尊重都藏在细节里。

接受了老师的一点恩惠,施宝霖必当涌泉相报。

跟郑乃珖讨一张山水画作蓝本学习,施宝霖报之以《巧色浮雕飞天》,这是他用三斤多重的红、黄、白三色高山石刻制成的。

1983年去拜访吴作人,临走时下起蒙蒙细雨,吴作人的夫人萧淑芳递给他一只草帽,施宝霖也能记好久。

陈子奋老师一句“宝霖,你要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学艺”,施宝霖一记就是六十多年,谨记在心。

在施宝霖身上,你能看到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师生情谊,一朝受到恩师的教化,就一辈子记住老师的恩情,教诲如春风,师恩深似海。

在如今这个“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是学生”的社会,施宝霖尊师重道的品质更显可贵。

他更是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贯彻极致。

郑乃珖晚年患有腿疾,膝盖经常肿疼,折腾得他走不了路。

施宝霖见状,立即去药店买栀子,又折去菜摊买生姜,回家几味药材和着番薯粉捣碎。

加热后送到砚云山馆,就如服侍自己年迈的父亲,亲手用纱布给老师包扎。

后来,郑乃珖生了场大病,每次施宝霖去探望他,他都会丧气地鸣苦,“我恐怕活不过今年”。

(郑乃珖与施宝霖合照)

施宝霖宽慰他,说自己懂得一些面相术,郑老师耳朵长、人中长,定能活到90岁以上。

郑乃珖只当他在开玩笑,自己这副病相怎么可能活那么久,能不能撑到明天都是不定数。

施宝霖跟老师打赌,“如果您活到90岁,那时再给我画张画如何?”

郑乃珖随口答应,没想到真挺到了90岁,最后在2005年安详离世,比自己预期的多活了整整9年。

龚礼逸老师早逝,后来他女儿因急事需要出国,留下90岁的老母亲无人照顾。

(龚礼逸作品)

施宝霖就时不时去照顾师母,陪她聊天解闷,直至2007年逝世,此前她刚过了104岁生日。

我无法武断地下定论,认为他们的长命其中有施宝霖的推波助澜。

但是,他们昏暗的人生里,一定有一角被他的阳光晒透,然后滋长出新的希望。

施宝霖说,整理与前辈大师们的过往,如同诗人普希金那句话,“一切都会过去,而过去了就会变成美好的回忆”。

他只是想把这些美好存档,不被岁月的河流冲散。

他回忆的这些文字,像是大师们被烧掉的骨灰,久久不散热。

他把它们分一分,我们每个人捏一撮放在掌心,依旧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的生命在跳动。

下面是施宝霖石雕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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