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用骑兵打坦克?女记者:为拍这张照片没把我冻死

徐渡泸说正史 2024-03-24 13:48:45

1949年1月6日,华东野战军对困守永城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发起最后总攻,国民党徐州“剿总”的战车一团(蒋纬国曾任团长),奉命搭载并保护杜聿明等人突围。战场极度混乱中,因没有找到杜聿明,15辆美制M3A3坦克,遂往驻马店方向突围,冲过华野进攻阵地时被击毁9辆,剩余6辆加足马力向西开去。

华野特纵接到野司紧急命令:迅速组织部队向蒋军战车一团逃跑方向搜索,必须截住这股逃敌,不使一人漏网,坦克上有杜聿明。

上图中的女战士,是新华社华东分社唯一的女记者杨玲,为了记录这一最有新闻价值的场面,顶着寒风爬到坦克上,随特纵坦克大队出发。

不过,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坦克对战,等他们追上时,已经到了安徽亳县一带,敌坦克已被全数缴获,乘员共43人被骑兵押了回来。没有杜聿明。

6辆美制坦克,刚换过空投下来的新发动机,6门37炮,18挺重机枪(1并列,1前置,1高平两用),4万发弹药,这样强大的装甲火力,挡不住5个连的骑兵,反被全部缴械,战场奇闻。

战后苏联军事代表考察淮海战场,听说骑兵打坦克的战绩,都不相信,觉得太不可思议。放在今天,那些死认“重机枪的出现让骑兵退出了历史舞台”、解放军骑兵是“骑马步兵”的,又不知道该怎么糊墙了。

好在随军记者杨玲有照片为证,一辆M3A3车体前倾,车身上一个战士还在向炮塔上爬,再看右侧,战斗已经结束,因为骑兵已经在遛马了。

芦家庄追击战,时间是1949年1月10日,历时12小时;作战地点从永城西北的会亭集,一直到亳县以北的芦家庄;参战兵力是华野骑兵团一、三两个大队,解放军牺牲九人,负伤十三人,消耗子弹4千发,炮弹、手榴弹50余枚。一大队荣立集体一等功。

为什么要用骑兵?一大队的孟昭贤大队长,建国后任职大军区装甲兵技术部部长,在回顾这场战斗时,总结的非常客观、中肯:“华野骑兵团打坦克,是特殊情况、特殊条件下的一场特殊战斗,当时我军坦克少,步兵追不上坦克,地方武装对付不了坦克,只有将任务交给骑兵这支唯一的快速部队,首长的选择是正确的,骑兵不负众望,采取狼群战术,从而保证了战斗的胜利。

同时也说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使用建制的骑兵对坦克作战的。

蒋军坦克突围时,突破了华野一线阵地,被击毁9辆。剩下的5辆,途中的二线部队和民兵无法拦住,处于更外围的骑兵团,接到命令后采取的是宽正面大范围搜索,三大队下属的区队率先与坦克迎头相遇,拦是拦不住的,但能立即向这一方向调动兵力,这就是骑兵的机动优势,粟裕司令员曾对团长周纯麟说过,骑兵团是一支快速机动力量,关键时刻要用你们。

赶来组织战斗的骑兵团参谋长程朝先,曾是陈赓的警卫员,后给彭雪枫当副官(驻太原办事处的对外身份),迅速集中一、三两个大队的骑兵,猛追6辆坦克。

第一辆缴获的坦克是陷入泥坑里抛锚的,乘员跳下来跑到前车去了。

在接下来的追击中,几个骑兵利用地形,纵马冲到坦克近前,跳上去用手榴弹敲顶盖劝降,扳弯天线,砸毁潜望镜,但坦克转动炮塔,人都被甩了下来。

被追急了的蒋军回身打过一次反击,停车以37炮行密集射,追上来的骑兵立即下马伏地还击,一大队的伤亡主要是这时造成的。坦克继续开动后,一大队为减少伤亡,以三面包围的队形实行衔尾追击,死咬住不放,这就是骑兵的狼群战术。

骑兵也知道子弹对坦克没用,但仍在马上持续射击,把装甲打的叮当乱响,对车内乘员造成干扰和恐慌。蒋军副营长还带着女眷,车内挤的满满的,别说开炮,炮塔都转动不了,长时间的高速行驶,舱内极度闷热,人都快憋昏过去,有两辆就这样举了白旗。

不断又有陷入泥中开不动的,停下一辆缴获一辆,车里的人在火力威胁下,不敢露头,抛锚只能投降。 剩下最后一辆时,骑兵大队的战马大部分都被累垮,只剩20余骑还在紧追不舍。这辆坦克突然停下不动,爬上去才发现人已经跑光,一旦离开坦克,在骑兵面前脱身的可能极小,骑兵也已筋疲力尽,俘虏最后几个蒋军的战士,手里拿的是空枪。

这个马上功夫过硬的骑兵团,正是成立于1941年八一建军节的新四军四师骑兵团,师长彭雪枫为此倾注了很大的心血,是华中新四军遭受严重挫折后的产物。

津浦路以西的豫皖苏根据地,在皖南事变后,遭7倍于己的国民党军围攻,急先锋是青马骑8师。在淮北平原上,主力32团和抗大四分校遭骑兵砍杀损失惨重,四师不得不放弃彭雪枫一手创建的路西根据地。

豫皖苏部队被动的原因,来自敌、伪、顽、杂的机动性很强,在四师周边,国民党摆着一个何柱国的骑2军,一个马彪的骑8师,商丘驻着日军骑兵第4旅团。国民党顽军兵力庞大,日军一出动就是步骑战车混合部队,匪伪武装机动性稍差但据点密布,严重妨碍我步兵的运动。强敌环伺之下。彭雪枫决意建立一支行动迅速、能打擅突的机动力量。

养骑兵耗费很高,一个骑兵团的支出,相当于六个步兵团,这是邓子恢政委算的细账。彭雪枫谋定即断,一次就批了3万淮北币,买马打刀置备装具。这笔款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全师大半年的菜金,当时一个战士的标准才每天两角。

人员选拔上,把全师的精华,包括经验丰富的红军战士,机敏灵活的通讯员、警卫员,都调到了骑兵团。

第一仗去打老陈圩子的顽军,都以为这么多老兵,又是骑兵,拿下来没有问题。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还未与敌人接火,很多马就跟不上了,战士有的摔马,有的滚鞍(马鞍子扭到马腹位置),少数骑术好的在前面冲,一部分人在拉着马跑,还有一部分人在到处追马,枪声一响,好多马惊的往树林里乱窜。顽军看见新四军骑兵来了,本来想逃跑,等看到骑兵团这副模样,反倒先喊起“赶快交枪”来了,骑兵指挥员连队伍都收拢不回来,一场进攻战斗就此失利。第二次配属步兵又打了一下,还是灰头土脸而归。

彭雪枫与专门调来的周纯麟副团长见面,有这样的对话:

“你觉得,咱们的骑兵能打仗不能?”

“下马打徒步战还勉强,乘马作战不行。”

只打徒步战,彭雪枫还费这么大力气干什么,骑兵的编制本来就比步兵小,一个团的骑兵下马打徒步战,除去拴马桩(在后控马的),能有步兵一个营的人数就不错了。彭雪枫的要求是行动迅速,一般的沟坎一跃而过,冲击时“能在马上扫机枪,打小炮”,这都是和马家军骑兵交手中得来的教训,要是只乘马行军,下马作战,还费尽心思打造比日式骑兵刀长五公分,比国民党骑兵刀长10公分的“雪枫刀”何用?当时要求,打出的刀,必须一刀把两个叠起的铜板砍成四瓣,刀不豁口卷刃才要,否则回炉重打。

彭雪枫在内蒙骑过光背马,乘马技术很好,但对骑兵的训练和作战了解的并不深入,他非常感兴趣地问周纯麟,咱们的骑兵和你呆过的盛世才骑兵比如何,周纯麟实事求是地回答,根本没法比。

周纯麟是西路军30军的营教导员,突围到新疆后,盛世才希望迪化新兵营派干部到其部队工作。他和曾玉良两人,就被派到新疆省军的喀什骑兵48团,分任二连长和三连长。以前要让通讯员牵着马,借着田坎才能上马的他,这时对骑兵的规矩一无所知,比如喊同样的口令,骑兵喊出来的比步兵的发音要长。

中央代表邓发临行前叮嘱他们,为了开展工作,要虚心学习请教。这个骑兵团以前是盛世才的教导团,大部分是转道西伯利亚来的东北义勇军,有很多骑兵科出身的军官,有水平很高的苏联骑兵教官长期训练,骑兵技术很好。

(周纯麟,曾玉良,赵海风1939年在迪化)

借坡上马的水平干骑兵连长,无论说什么,手下人都不会买帐,两人憋屈的关起门来痛哭。哭完了还得想办法。手下的四排长是军马保育方面的行家,周纯麟听说他家里拮据,给予了一些周济,关系走近了,这位四排长的第一课讲的是:

马是骑兵的密友,只有把马喂的膘肥体壮,才能急行军、强行军,才能在战场上指哪冲哪儿,跳沟越坎,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骑兵的第一要务是爱护马匹,和人一样,也有衣、食、住、行。

马的“衣”就是鞍具,马鞍和鞍垫一定要合身、平正、干净,不能磨马背;要经常检查马肚带,马缰绳和马镫是否牢固,作战时出了问题是要命的。

马的“食”最为重要,诸如草铡多短,配料多少,如何饮水,怎样喂马,都有相当的讲究。马要群养,一点点加草料,让马抢着吃,马才能吃的多。马无夜草不肥,指的就是马多吃夜食才能长膘;马要定期喂盐,和人一样,不吃盐就没劲;马上火了要喂西瓜和绿豆汤,骑兵经常买鸡蛋、蜂蜜、麻油灌马,平时你爱马,战时马才能冲锋陷阵出大力。

马的“住”不能含糊,马厩必须经常打扫,保持清洁。军马不能卧睡,要吊栓好,锻炼马的腿力。“铜驴铁骡纸糊的马”,“马有转缰之症”,军马必须天天洗刷。这个团规定,病马必须上报团部,如果不报,而马病死了,由连长个人赔。(曾玉良刚来就稀里糊涂赔了一匹马)。

马的“行”更要重视,检查马掌和遛马是制度,禁止马跑出汗后,汗没干就揭鞍,更不能不遛就拴起来;长途行军开始要慢走,然后小跑,快到宿营地前,慢步和遛马、下马牵着走交替进行,除紧急情况外,注意保护好马的体力,不能伤了马的元气。

周纯麟这才知道,骑兵有这么多讲究,这些都不是步兵军官需要掌握的,平时有马骑的,骑完了把缰绳扔给马夫就行了,但在骑兵里,这是马术训练前的必修课,基本功,通称军马勤务。

接下来的马术学习,让骑过马的周纯麟和曾玉良,见识了骑兵是怎么骑马的,从上下马、骑坐姿势开始,到整队集合、控马行进,到乘马越障,两人摔了无数次,周纯麟摔的胳膊脱臼,曾玉良脚骨折过。直到掌握了乘马射击,乘马劈砍,不仅单手劈,还能双手劈刀的时候,在马术考核中过了关,才被手下尊重起来。一本《马术教范》,一本《骑兵操典》学完,加上苏联骑兵顾问的言传身教,两人开始真正进入了脚色,而且还指挥了一场骑兵平叛战斗。

回到延安后,两人被派赴抗日前线,一个是八路军129师骑兵团团长,一个是新四军四师骑兵团团长。

这两支骑兵部队,都被称为“红色哥萨克“,一个在冀鲁豫,一个在豫皖苏,也是抗战期间全军最有名的两个骑兵团。正是两人上任后,两个骑兵团的乘马作战水平才迅速提高,曾玉良1944年牺牲于曹楼战斗。

周纯麟协助彭雪枫,把四师骑兵团迅速带了出来,成为打回路西的一把利剑,实现了彭师长“上马如蚂蚱一样轻捷,骑马如磐石一样稳固”的要求,战斗时,在马上打机枪和小炮技术熟练,乘马挥刀先冲乱敌人建制,再以凌厉的往复冲杀将敌消灭。尤其是保安山一战,与宿敌骑8师进行了一场马上复仇之战,将其赶过了涡河,并歼其一部。骑8师回到西北后缩编为团,一直到兰州战役覆灭也未恢复师级编制。

华野骑兵团最后的夺目一刻是解放上海的入城式,是唯一一个过长江的骑兵团。建国后全团改为装甲兵,走进了万岁军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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