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西吸塑厂出来,江天明没有直接驾车回家,而是驾车来到夏候逵的东北健身馆,和夏候逵一起喝茶消磨时间,以避开因太早回家和太太平英碰面。
夏候逵见江天明闷闷不乐,问:“怎么了?你别墅都卖掉了,难道流动资金还不够?”
江天明长叹一声,说:“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啊!别墅卖了,暂时流动资金是够了,可是,一有风吹草动,那将置人于死地啊!”
夏候逵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时再说吧,想得太多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听天由命,这样还能睡个好觉呢。”
江天明忽然掩面抽泣,良久,说:“公司破产我不怕,租房子住我不怕,可是我不能没有平英啊......”
夏候逵和江天明神交十多年,还没见过他哭过,看来他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于是问:“怎么?和平英吵架了?平英不愿意卖别墅吗?这也难怪,哪个女人不想安居乐业好好过日子呢,从好日子到苦日子,哪个女人能接受!你就受点委屈吧,不要和她吵架了,让着点,以后尽量多体量她多一点吧。”
江天明拿起一杯茶刚想喝,忽而放下,问:“有酒吗?白酒!”
夏候逵说:“有,当然有,只要是东北人,都备有白酒。”
说着,夏候逵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液和两个玻璃杯子,然后又回到茶几旁坐下,打开酒,倒了满满两大杯酒,端起酒,说:“兄弟,喝酒,一醉解千愁。”
两人碰杯,江天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酒,夏候也喝了一大口,说:“慢慢喝,五粮液我这里有十多瓶呢,够你喝一壶的了。”
江天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说:“兄弟啊,平英知道胡西的事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我怎么办?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啊!”
夏候逵听了,沉呤半晌,说:“我早就提醒你了,玩女人不能有感情上的事,消费一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看你不要再留恋那个胡西了,趁早一刀两断,然后再请求平英谅解,再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公司和家庭上吧。平英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时间长了,创伤抹平了,也就过去了。”
江天明又喝了一大口酒,说:“可是,可是,胡西有了,怀上了。”
“这......”
夏候逵听后,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陪着江天明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凌晨二点,一瓶白酒喝完,江天明起身回家,夏候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开车小心点,平英还没睡的话,你装醉睡觉,避免发生直接冲突,啊,听见没有,要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把心思放在生意和月月上,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明天我抽出时间去看看平英,摸摸她的情绪,尽量多做点她的思想工作......”
江天明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夏候逵,无奈地摇摇头,开车回家了。别墅卖掉后,为了照顾女儿上学,平英在侨苑山庄小区大门对面的农民新村“下桥新苑”那儿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民房暂住,离侨苑山庄大门口也就是几百米而已。
他把宝马轿车停在出租房下面,用门卡打开门,走上楼梯,来到位于五楼的家。卧室的门虽然关着,但透过门缝可以看见灯光,难道平英没睡,江天明心想。
在卧室门口,他站了一会儿,先镇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推开门,扫了一眼房间,才定下心来,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暂时是不会发生了。只见平英穿着睡衣,斜躺在床上,静静地打着细微的呼噜,犹如秋虫夜叫般美妙自然。枕头边随意放着一本《红楼梦》,江天明心想大概平英在床上躺着看书等他,困了,随手把书一丢,沉沉睡了,连灯也来不及关呀!看到这些,他止不住心头一热,不免自责,心中隐隐生痛。再看床头柜上,整齐地放着他的换洗衣服,还有一杯茶,一如以往一样。他的眼眶止不住涌上热泪,心中叹道:“有妻如此,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我真他妈的不是人啊!”
江天明不忍再看,在床头柜上拿起睡衣跌跌歪歪地走出房间,冲凉去了。
其实平英并没有睡着,整个晚上她都靠在床上捧着一本《红楼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中却在想着这么多年来的往事。
像许多打工仔打妹一样,他们也是在一家工厂相识相恋的,他们相识时,平英在那家工厂做人事文员一年多了。那一次工厂要招收三个业务员,在智通人才市场初试时,平英见江天明和自己是一个省的,出了省那就是老乡了,所以她很有兴致地在初试时问了江天明很多问题,并且留下了他的简历,让他第二天复试。
那天晚上睡觉时,平英总是想着英俊帅气谈吐不凡的江天明,第二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业务主管讲江天明是她的表哥,并请求业务主管录用他。
江天明就这样进了平英那家工厂跑业务。起初,他们并没有什么交往,甚至江天明都不知道是平英帮了他的忙,他才有机会进那家厂跑业务。当然,他更不知道平英一直在冷眼关注着他。他们真正的交往,是三个月后的一天才开始的。那一天,江天明找平英要一份辞工书,晚上平英邀请江天明出去散步。
平英不经意地问:“你怎么会辞工呢?”
面对突然地约会和直奔主题的发问,江天明实在不明白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往,平英对他却有亲人般地关心,但他是还是如实地说:“三个多月了,我的销售业绩没什么起色,也许我不是做这一行的材料吧。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既赚不到钱,又浪费了时间,所以我决定还是换一家厂去找一份生管做,再怎么样也可以拿一份不错的薪水嘛。”
平英说:“做销售是最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当初我也想跑业务,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因为我吃不了风吹日晒的苦,也不具备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所我只能做一份平谈的工作,但你不一样,你具有跑业务做生意的潜质。”
江天明两手一摊,说:“有些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跑业务就是这样。这跑业务是一个所有条件必须具备的职业,说白了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嘛除了其他条件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各种关系了。这一点我不具备,所以暂时放弃跑业务,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平英说:“我有好几个同学和朋友在厂里做采购,据我所知,他们都有采购我们厂的产品。你不妨再等几个月辞工,我带你去见见那些人,也许有合作的机会呢。”
江天明大感意外,他真没想到平英约他出来是给他找业务,于是有点不解地问:“如果不介意地话,我想问一句,虽然我进厂也有三个多月了,但除了招工那天我们说了几句话,这三个月来好像没说几句吧,更不要说交往了,你怎么会帮我这个忙呢?”
平英想了一下,平静地说:“出门靠朋友嘛!这些资源对我来说一钱不值,可对你来说也许可以在业务上会起到一个起步的作用,不是吗?再说了,你招聘的时候,我见你也是湖北人,所以特地和你们业务主管说了几句话,所以你才复试通过了,进了我们厂跑业务。”
江天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漂亮冷傲的平英会默默地关注他,并且在一面之缘的情况下主动帮他的忙让他复试通过,现在更是鼓励他坚持跑业务,而且利用她的人脉帮他拉业务,这无形中给了他无穷的动力和奋进的信心。
自那晚后,他们算是正式交往了,并且建立了恋爱关系。由于平英的帮助,江天明的业务慢慢有了起色,再加上平英在金钱上的支持,渐渐地,他的业绩越跑越好,简直如鱼得水,天生就是一个跑业务经商的天才。用他的话说,在生意场上,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只要投其所好,与人同好,一切事情在无形中就中招了。正如读者所知道的,后来江天明利用手上的业务以及平英在资本上的支持,他从办加工厂开始创业,一步一步走来,才有了现在有房有车有公司的体面生活。
可是这一切也许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好不容易打拚来的别墅也卖掉了,接下来的不确定事情令平英不敢想像,但她还是不抱怨不发牢骚,与江天明一起扛,一起同甘共苦,一起挑战未来。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江天明竟然在外面有女人,虽然她已经计划赶跑小三,为保卫婚姻而战,但内心地煎熬怎么能令她睡得着她呢!是故,这晚她躺在床上捧着《红楼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一页也没翻,内心如翻江倒海般地想着往事,想着未来,想着那个江天明的小三,那个狐狸精般的小三......当江天明回家的时候,她为了不发生正面冲突,赶紧把书一丢,装模作样地睡着了......
由于喝了半瓶白酒,江天明睡意蒙胧,冲完凉后就上床睡觉了,临睡觉前还不忘把手机闹钟调到六点半。一会儿,他就鼾声如雷,沉沉睡去。一连几天,他都没有睡一个好觉,这次也许是借助半瓶白酒的原历,睡得好好香好沉。
见江天明睡着了,平英此刻再也装睡不下去了,看着黑暗中不太真实的他的脸,是那么安详和坚毅,呼吸沉稳悠长,她感觉心口绞得痛,心中又爱又恨,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最后,一阵困意袭来,她挨着江天明半梦半醒地睡去......
后半夜,不知什么原因,平英醒了,竟然发现自己躺在江天明的怀里,然后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在半梦半醒中睡去。
一阵手机声,把平英从梦中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夏候逵打来的,于是接通手机,同时,他发现身旁空空如也,江天明已上班去了。
平英说:“大哥啊!这么早,有啥事吗?”
夏候逵说:“不早了,九点多了,哦,这样的,我路过你们附近,想起上次江天明说他新买了一本《狼图腾》的书,所以打电话给他,但是他的手机在通话中,所以就打给你,不知江天明在不在?”
平英心中想怎么睡到九点了,有点不好意思,说:“天明已上班去了,他上次是买了一本《狼图腾》的书,你过来拿吧。”
夏候逵说:“江天明不在,我下次再去拿吧。”
平英说:“你们比亲兄弟还亲,还觉得不方便吗?来拿吧,你还有多久到我家?”
夏候逵说:“还有十多分钟,好,我这就去,打搅嫂子了,等会儿见。”
平英赶紧起床,洗涮完毕,正准备去餐桌边吃早餐,这时门铃响了。她知道夏候逵到了,于时拿起门铃,问了一句,果然是他,便按了开门键,同时打开了外门。一会儿,夏候逵便“咚咚”走上来了,平英笑呤呤地把夏候逵让进了屋。
夏候逵举起一个塑料袋包着的快餐盒,说:“肠粉,来,嫂子,趁热吃。”
平英心头一热,说:“到我家来应该我做早餐给你吃的,你倒反过来给我买早餐,你可真细心,听出来我刚起床,麦小青可真有福气。你吃了吗?吃过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吃了......你坐!”
夏候逵说:“得,你再夸,我可就跟着“神八”上天了,哦,伯母去买菜了吧,你把书给我吧,我这还要去办点事呢。”
平英说:“什么?你这就走!你们和江天明像亲兄弟一样,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去客厅坐坐,我一会儿就吃完了。”
夏候逵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点起了一根烟,一缕缕烟雾在客厅飘散......一根烟还没抽完,他正在考虑该怎样措辞时,平英已泡了一杯茶递给他,在他对面坐下。
平英说:“这是我老家带来的毛尖,不知你爱喝吗?”
夏候逵端起茶,吹开茶沫,咪了一口,说:“香,真香!还是大碗茶好喝,在这边入乡随俗喝功夫茶,其实并不好,太浓了,对胃不好。”
平英说:“那是,你们男人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喝茶......”
夏候逵说:“臭男人嘛,不良嗜好就是多,昨晚江天明在我那儿喝酒,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留他那么晚了,让他早点回家,这么好的太太怎么能晾在一边呢,你说是不!”
平英微笑着说:“天明他昨晚回来时我都睡着了,今天早上我还没醒,他就去上班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你们男人还是需要朋友的,没有朋友的男人那是很难有出息的,这我还是懂的。”
夏候逵见平英并没有在他面前诉苦,知道平英把委屈压在心里,心想这真是一个好女人,同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但还是说:“平英哪,这几天晚上江天明都在我那里,我知道,由于这次全国性的借贷危机,你们的生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别墅也卖掉了......虽然你没有怪他,但他觉得对不起你,心里很苦,很累......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他的工作,寄希望他树起信心,战胜困难......他其实是个很坚强的男人,他只是觉得他经营不善拖累了你,我一直对他说,平英怎么会怪你呢!平英是个知书达礼深明事理的知识女性,你放心好了,你一门心思地处理好目前的困境,平英绝对会在后面默默地支持你......”
平英明白了夏候逵是来做说客的,她真想痛哭一场,把多日来的委屈统统哭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夏候逵并有捅破做说客的事由,自己也就装涂吧,事情捅破了岂不是更不好面对。于是她抽出一张面巾纸,抹去眼角的热泪,说:“你放心,我会坚强的,我绝不会拖他的后腿......以前再苦再累都一起坚持下来了,现在当然也能承受......”
夏候逵心里会心的笑了,知道该走了,说:“那就好,我还有事,我走了,那本书呢?那真是一本好书,我一直想看呢。”
平英从书柜里取出《狼图腾》,递给夏候逵说:“再坐下吧,中午在我这里吃饭。”
夏候逵接过书站起来说:“不了,我走了,在家里闷的话,就到我那里去健健身吧,也许心里好受些,好,我走了。”
平英说:“好,好,有时间一定去,你走好,不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