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张自辛

编发/史乎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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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2月，我应征入伍。我们这批兵，虽然在1964年12月25日下午就到达了部队，但按照惯例，还是算1965年的兵。

到部队后，经过为期两个月的新兵训练（新兵训练按照惯例是三个月，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那年是两个月），在1965年2月底，我从新兵二连被分配到通信连通信班（师属）。当时，由于铁道兵部队扩编，新兵是比老兵多的。我们通信班一共八人（包括班长），就有五个新兵。让三个老兵来带五个新兵，确实不容易（当时，我们这些新兵，因为刚下到连队，什么都不懂，全靠老兵手把手一点一点的教）。

我们通信班的任务是承担师部机关内部，以及师部与上级机关、下属各团、友邻部队、地方等之间的文件传递。我们五个新兵刚到通信班时，班里的工作压力确实很大，原因是我们这几个新兵都不会骑自行车（在六十年代中期，我们通信班传送文件的方式有徒步，骑自行车、骑摩托车和乘坐火车）。

因此，当时我们刚来到通信班的第一课，就是学习骑自行车，同时，在学习骑自行车的过程中，也要进行业务知识的学习（这期间，通讯工作还不能停），于是我们这几个新兵，每天都是边学边干，日子很是紧凑。

当时，我们通信连跟随师部驻扎在济南，因为下属各团驻地都比较分散（十六团驻江苏邳县、十八团驻四川江油、十九团驻山东济宁），所以班长就对这几个常去的方向做了分工，我负责去铁道兵兵部和四川江油（十八团驻地）。这两个地方，我第一次去时，都有老兵带着（目的是让我熟悉线路和流程）。等到第二次，就是我单独前去了。

记得那是1965年5月上旬的一天，我接到了第二次去兵部送文件的任务。接到任务后，班长（姓夏，1960年的老兵，为人工作十分认真）就立刻去军务股给我开了免票证，然后把我送到火车上，直到目送列车开动，他才转身离去。当时看着班长站在站台上，目送我离开时的场景，我的心里真是充满了感动，多么好的班长（只是让人遗憾的是，在1966年，也就是我当兵第二年，我们班长就退伍回到了地方，因为当时通信不便，他这一走，我们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而说句实在话，当时年仅十八岁，第一次单独执行这样重要任务的我，真是太紧张了。从傍晚上火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到站下车，我一夜都没敢合眼，双手紧紧地环抱在胸前（我把文件放到了衣服里面）。等到下了火车出了站，我就立刻坐上公共汽车，直奔兵部大院，一直到在收发室里交了文件，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为了赶当天的火车回去，我就顾不上在大院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转身就准备坐车去车站。当我刚走出收发室，走到大厅时，我看到了我们参谋长（姓李，为人十分和善，对我们这些战士非常好，没有一点架子），正和兵部的一位首长说着话。见状，我便急忙走过去，向两位首长敬礼，敬完礼，还没等我说话，参谋长就笑着问我：“小张，你啥时候来的。”听了参谋长的话，我回答道：“报告参谋长，我刚到”。听我说完话，参谋长点了点头，又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接着回答道：”准备现在就回去。”听了我的话，参谋长略微沉思了一下，笑着说，“时间没那么紧张，你别急，等下跟我一起走。”听首长说完话，当时的我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于是就愣在了那里。见我站在原地愣了神，参谋长就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示意让我跟着他走。

于是我便跟着参谋长，一起走出了大厅。出了大厅，我见台阶下停着一辆吉普车（一看就知道是要送我们参谋长的）。于是趁参谋长和兵部的几位首长握手告别的时候，我拉开了车后门。紧接着，我们参谋长就直接坐上了车，然后对司机说：“走吧。”听了我们参谋长的话，司机询问道：“首长，我们是不是要去前圆恩寺二号。” “是的，你去过吗。”听了我们参谋长的话，司机回答道，“去过，首长”，然后就启动了吉普车。

汽车出了大院，就向着前圆恩寺开去，没一会儿会就到了。我本以为在首长家就待一天，但没想到参谋长说让我在这里待几天，然后跟他一起回师部。当时听了参谋长的话，我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给连队打个电话（我们班长以为我是今天回去），但在当时，电话是个稀罕物，参谋长家里也没有。于是参谋长便带我到街上，然后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可要了半天，电话也没有接通。见状，参谋长就笑着说：“打不通算了，等过两天回去再说吧。”当时的我，听了参谋长的话，也放下了悬着的心。毕竟，跟着首长一起回去，肯定是没事的。

就这样，我在参谋长家里住了三天。这期间，我也没闲着，帮首长家做了一些我能干的家务活。到了第三天下午，参谋长就准备带着我回师部。当我们准备出发时，休假在家的副政委（姓张），也来跟参谋长告别。在参谋长与张副政委话别时，我快走几步，走到吉普车跟前，正准备拉车后门时，副政委的勤务员立马捅了我一下，然后小声说：“拉前门。”见状，我又急忙拉开了前门，让参谋长坐上了车。当时的我，心里还很疑惑，吉普车后排既舒适，又宽敞，为什么要首长坐前排呢。但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才知道了首长坐吉普车时，是要坐前排的。

等我跟着参谋长回到部队后，班长问我为啥耽误了三天，于是我便跟班长说明了情况。听我说完话，班长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认真的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给连队打个电话，或者来个消息，你知道我跟大家有多着急。”听了班长的话，我也认真的回答，“明白了，班长，我下次一定注意。”

同时，也就是在参谋长家住三天的经历，让当时十八岁的我，深刻地意识到了部队真的是官兵一致，首长们对我们这些战士也是真的好。

记得那是我在参谋长家住第二天的上午，当时的我，正在院子里扫着地。这时，参谋长忽然向我招了招手，见状，我便立马跑步到参谋长跟前。到了跟前，参谋长笑着问我：“小张，你会骑自行车吗。“听了参谋长的话，我连忙回答道：“会骑，首长”。参谋长接着又说：“你会骑，你先在这个院子里骑两圈，我看看。”

但听参谋长说完话，当时的我却犹豫了。因为我说会骑，是只能在宽阔的马路上骑行，一遇到转弯或者路况差的时候，我还是要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当时的我，学骑自行车刚学了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也是在工作之余抽空学的，所以骑自行车还是不够熟练）。因此，我要是在首长家的小院子里骑，肯定是不行的。

参谋长也看出来了我的窘迫，就笑着说：“我本来是想让你骑自行车，去她（指首长夫人）单位那里带一盆花回来，看来你骑车还是不够熟练。这样吧，我让她先骑车去，你坐公共汽车到她单位门口下车，然后把那盆花放在自行车上推着回来，这样可以吧。”听了参谋长的话，我大声回答：“没问题，首长。”

事情决定后，参谋长就让他夫人先骑车走了，然后再告诉我坐几路汽车，坐几站下车。按照参谋长的交代，我到大街上，找到那路汽车，然后坐了六站，就到了目的地（当时的车票是五站内五分，六站到十二站一毛）。到站下车，走到参谋长夫人单位门口时，我看见参谋长夫人正和另外一个人抬着一个大花盆，很吃力地从传达室里往外挪。见状，我便立马快步跑到参谋长夫人面前，我们三个人一起把那个大花盆给抬到了自行车上。然后我就左手紧握车把，右手扶着花盆，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参谋长家走（那不算远的路，我推着自行车，大概走了半个小时）。

在参谋长家住了三天，我回到连队大概半个月后的一天，轮到我在收发室值班（我们通信班五个新兵轮流在收发室值班，每人一周，工作是到机关各部门和各位首长办公室送文件和报纸），当我去参谋长办公室送文件，送完文件敬完礼转身要走时，参谋长忽然叫住了我，然后说：“小张，你先别走，这钱你拿着（买票只花了一毛，但首长给了五毛）。”

当时，看着参谋长递过来的五毛钱，我有点不知所措，就问道：“首长，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听了我的话，参谋长笑着说：“你忘了，你在我家时，我不是叫你坐公交车去拿花，买票要花钱。”听参谋长说完话，我连连摇头，然后说：“首长，买票确实花了钱，但这钱我不能要，我还在你家吃了三天的饭呢。”

听了我的话，参谋长笑着说：“哎，不能这么算，你现在是当兵的第一年，一个月的津贴只有六元（在当时，新兵第一年，每个月的津贴是六元），能有多少个一毛。而我的工资那么多，吃几天饭，也不算什么，拿着吧。”参谋长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然后把钱强塞进了我的口袋。

时至今日，或许参谋长早忘记了这件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我而言，就算过去了几十年，这件事还是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底，每每想起，都让我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多么好的部队，多么好的首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