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最怕留下遗憾。可有些遗憾，恰恰是为了成全至亲至爱的人。

我是李慧芬，今年52岁，在县医院当护士长。说起我婆婆，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怪人。倒不是她脾气不好，而是处处透着古怪劲儿。

记得25年前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婆婆秦淑华是镇上中医院的老大夫。她年轻守寡，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我男人张建国在县城开了家小超市，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婆婆住在老家的瓦房里，说是离不开那片地方。每到月底，她都要背着个旧药箱回趟老家，风雨无阻。那药箱是个宝贝似的，从来不让我碰。

"慧芬啊，这是老东西了，你别动它。"婆婆总是这么说，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去年冬天，婆婆突然脑梗住院。可她死活不让我们送大医院，非要回家自己煎中药。丈夫说她是倔脾气上来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有天半夜，我偷偷起来想看看她的药方。刚掀开被角，婆婆就醒了，眼睛瞪得老大："你要干啥？"

吓得我赶紧说："妈，我给您掖被角。"

婆婆喘着粗气说："你别动我东西，要是让我知道你翻我药箱，我就...就..."说着说着就哭了。

这事让我更觉蹊跷。丈夫说她是老糊涂了，我却觉得这里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今年初，婆婆突然说要去养老院。这可把我们全家都吓了一跳。她一个劲儿说："我想清净清净，你们别管我。"

临走那天，她紧紧抱着那个旧药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心里一阵酸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五天下午，养老院打电话说婆婆走了。说她是安安静静地走的，手里还攥着药箱。

整理遗物时，我在药箱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药方和一封信。那药方字迹潦草，背面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建国：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老家接生，遇到一对难产的母女。那女人是隔壁县逃荒来的，没有亲人。我用尽全力，才保住女儿的命，可她妈却救不回来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大夫，求你照顾我女儿...'

我答应了。那时你刚出生三个月就走了。我想，也许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从那天起，你就成了我的儿子。

这些年，我不敢让任何人碰我的药箱，就怕暴露这个秘密。每个月回老家，其实是去看你亲生父母的坟。你妈临终前给你的那串银手链，一直藏在药箱里。

建国，你要记住，你亲生父母是好人。我虽不是你亲娘，但这些年的疼爱半点不假。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看完信的那一刻，我浑身发抖。倚在门框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候丈夫回来了，看我这样，赶紧问："咋了这是？"

我把信递给他，他的手也开始发抖。看完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妈，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原来这些年，婆婆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怪不得她总是神神叨叨的，怪不得她寸步不离那个药箱。

我想起她生病时的样子，明明可以去大医院，可她就是不去。现在想来，她是怕查出什么端倪来吧？

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怪人，可谁又知道她的苦衷？她用尽全力守护着这个秘密，就怕伤了儿子的心。

丈夫哭着说："她把我养这么大，就是亲妈也不过如此。这些年，她太苦了......"

我们在药箱底层找到了那串银手链，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丈夫亲生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第二天，我们回了老家。在村口的小路上，遇到了王婶。她说："你婆婆啊，这些年每个月都去后山上坟，风里雨里从不间断。我问她是谁的坟，她就笑笑不说话。"

丈夫在后山找到了两座坟，很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坟前还放着新鲜的白菊花，应该是婆婆去养老院前特意来过。

"妈，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的坟也当亲爹妈一样照顾。"丈夫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回去的路上，我们商量着要把婆婆接回来。可天意弄人，她还是离开了。或许在她心里，这个秘密实在太重了，放下了，她也就解脱了。

日子还在继续。每到月底，丈夫都会去后山上坟。一次上三座，一碗酒，三支香。他说："亲恩养恩，都是恩。"

前几天，我整理婆婆的遗物，在药箱夹层又发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建国，原谅妈这些年的怪脾气。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亲情不止血脉，爱更重要。"

如今想来，婆婆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她自己。她用尽全力爱着一个孩子，却不敢要求回报。她守着一个秘密，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护住儿子的心。

那个装满往事的药箱，我们一直留着。丈夫说："这就是妈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

这世间的母爱，何尝不是一场无声的守候？有些真相，不说也罢；有些深情，无言胜有声。